第七章 往事
平安医馆内,云音将一位中年妇人身上的银针一一拔出,放入特制的牛皮袋中。 “大娘,感觉好些了吗?” “哎呀,云姑娘的针灸之术真厉害,我吃了两天药也不见好,你这随便一扎,头也不痛了,身子也不乏了,连耳朵都听的格外清楚了!”妇人起身,晃晃头,格外开心。 “针灸只是暂时的疏通经脉,药还要继续吃,等吃完了,若还不能完全祛除,您再来!” “好嘞,云姑娘,真不知如何感谢你。你看都中午了,你们医馆也没开灶,要不去我家吃个便饭,我儿子昨天刚打了两只山鸡,可香了。说起我儿子,样貌俊俏还有本事,能打山鸡、兔子、獐鹿、野猪,总之,山上的东西没有他对付不了的,以后你想吃什么野味,让他直接给你送来!” 云音听此话,摆弄银针的手突然颤了一下。 之前有次患者盛情邀请吃饭,自己推脱不掉就去了,可到了才发现,这哪里是吃饭,分明就是相亲。 若不是自己还未到出嫁的年龄,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和尴尬的事情。 “大娘,谢谢您的好意,可我这太忙了,实在没时间!” “别啊,人再忙也要吃饭,你在哪儿吃不是吃,我家离这不远,不耽误多少时间!”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真是去不了!” 妇人好奇的探头看了眼屋外,不解道:“咋就去不了了,这会儿也没病人,我知道你们医馆规矩,中午停诊一个时辰,吃顿饭不耽误多少时间,走吧,云姑娘!” 云音暗自摇头,似妇人这般喋喋不休,强人所难,自己真的是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一个穿花布衫的姑娘跳了进来,挽起大娘的胳膊,怯生生道:“大娘,我去行不行?您看我长的这么瘦弱,正需要补一补,要是合本姑娘胃口,说不定我还可以常去,您看,这样不就了了你的感激之情!” 这个十三四岁姑娘叫婉翠,是跟随行商路人来到这里的孤儿,雾绪婆婆看其可机灵,便收为弟子,到如今已经两年多了。 “这…!”妇人被婉翠抱着手臂就是一惊,听到对方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婉翠看似怯生生的模样,只要听闻她以前的事迹,便知是装的。 做乞丐时,装可怜博同情,要是到哪家店铺不给施舍,她能在门前撒泼打滚一天,搅的人不得安生。 这还不算什么,后来搜集镇上的几个小混混偷窃勒索,事情败露就诬陷人非礼,甚至有次敲诈到了官府的头上,要不是念及年幼可怜,估计早就吃上牢饭了。 这一年多来,被雾绪婆婆收养,自然不再做这些事情,可她“凶名”在外,妇人避之不及,哪儿会引狼入室。 “大娘,你给个准话啊,我可是婆婆的弟子,请云音姐请我都一样,我这人不挑食,要是饭菜做的好,我或许愿意给您当儿媳妇。” “姑娘说笑了,你还只是个丫头…!” “什么丫头啊,云姐不过大我两三岁,过个三四年我也成年了,咱们这镇上又没人管,先成亲生孩子,等年龄够了再去官府登记不就行了!” 妇人脸色微红,这露骨的话语竟是从一个带着稚嫩小丫头口中说出,连她这儿子都要成亲的妇人都接不住。 “你一会也有事情做,怎么去?”云音轻敲婉翠的头,又和妇人说了两句客气话,对方也不在提吃饭的事情,匆忙离开。 两人站在院中,婉翠挽着云音的胳膊,感叹道:“这些人也真是的,出门也不照照镜子,瞎撮合!” “人家只是让去家里吃个便饭,你别瞎说。” “看病出钱都两清了,还吃什么饭?云音姐,就你脾气好,要是我早就骂的她们狗血淋头了。” 云音摸了摸婉翠的头,嫣然一笑,问道:“婆婆呢?” “对了,师傅让你过去喝茶,还我问你中午吃什么饭?” 婉翠咬着手指头,另一只手晃着云音手臂,一副乖巧撒娇的模样,云音看了忍俊不禁,笑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去买什么吧,顺便给我和婆婆带一份。” “好嘞!”婉翠听到这话,突然放开云音手臂,撒丫子往外跑,到院门口回头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钱话多了,你可要帮我说好话!”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人就不见了踪影。 云音摇头苦笑,提了提裙摆,向屋内走去。 内屋,一位衣着干净,发髻盘的一丝不苟的老妪端坐蒲团上,正静心烹茶,见云音进来,将一杯茶捧到对面,云音也不客气,坐下抿了一口。 “婆婆,今日复诊的病人气色都好多了,看来您昨天方子的效果不错!” 老妪把云音的茶续上,默然道:“穷乡僻野都是劳碌命,这些人身子骨弱,天气骤变就容易着凉,要是连这简单的风寒都治不好,那我在妘家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听到妘家,云音脸上不多的笑容消失了,她当下杯子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雾绪婆婆看着云音的面容,有些无奈道:“俗话说,鸡窝藏不住凤凰。小姐,过了今天就已经十年了,以你的资质,要是在家族中,或许已经名扬天下了!近来夫人又发来传音,询问你的打算,老奴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不必理会,我自有打算,妘家不欠我的,我也不在妘家长大。再过两年,等冬晨成家了,我也想去看一看这天下。”云音此时的语气与往常不同,虽是温和,却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雾绪婆婆手微微一颤,恭敬道:“小姐的决定,老奴自不敢置喙…!” 突然,云音打断了对方的话,佯怒道:“婆婆,不是说好了不再自称老奴,你看着我长大,一直照顾我,教我功法、医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师傅、是我亲人、是我长辈。在妘家我管不着,可这里是枫叶镇,从人格而言,我们都是平等的。”
雾绪婆婆露出赧颜之色,浑浊的眼中倒影出对往事的追忆,语气悠然道:“是啊,这里不是妘家,可是我这一生都从未和妘家分开过。我阿爹阿娘在妘家从生到死,我也应该在妘家从生到死,还记得小时候,阿爹背着我上街,卖糖葫芦的人知道我们是妘家的仆人,言语中透露出的都是羡慕和敬意。 后来我学了术法,学了医术,我觉的我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在一次家族的运送任务中,我不慎遗失了一瓶丹药,要入刑罚殿受罚,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恐惧。” 雾绪婆婆没有说是什么惩罚,但云音从她的语气中能感受到那种绝望,是刀山炼狱,亦或是人生希望的终结,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阿爹阿娘在殿外长跪不起,可对一个大家族开说,规矩就是规矩,犯错就要受罚,怎会因为仆人的哀求而宽容,是你娘拼命求情,这才免去了我大部分刑责,那一年你娘才八岁。” 雾绪婆婆撩起袖筒,带有褶皱的皮肤上,数道拇指粗细的伤疤仍旧触目惊心。 “能看着你长大,也是我的福源,就像当初看着你娘长大一样。你娘虽然没有陪伴你,但她一直都很想念你,云丫头,你该去看看的,其实,你娘不容易!” 云音未入妘家,所以事关家族的事情不能说。 云音自然听的出雾绪婆婆话里有话,可她还未决定离开,所以,她什么也不会问,什么也不会说。 “我知道你是因为冬晨那孩子,那确实是个好孩子,有情义、踏实,可他先天不全,连最基本的内功心法都无法修炼,你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你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们无亲无故,自小把他从路边捡回来,到现在都快成人了,你做的已经太多了,到现在还舍不得离开,老婆子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云音低下头,一双纤纤玉手握的有些发白,言语透露出说不清的落寞。 “这是我欠他的!” 她又看向窗外,斑驳的光影旖旎晃动。 “婆婆,你不要问为什么,若是有天我想开了,会说的。” 婉翠游荡在街头,她路过一个又一个饭馆,却不知如何选择。 其实自己吃什么无所谓,以前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还会在乎这些吗? 她只是想让雾绪婆婆和云音开心,可小镇就这么大,她走来走去,也不知买有什么有新意。忽然,他看到了远处的风月楼,顿时喜笑颜开。 “这里都是肮脏男人来消遣的地方,一般很少有女子来,更不用提师傅和云音姐,他们肯定没吃过这里的饭菜,话说这么大酒楼,饭菜应该不会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