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坠落

    没有翅膀的鸟？林群忽地想起先前捡到的那张纸条，连忙检查起衣兜。

    找不到。他这时才记起把外套丢在了梦境中，看来落在那里的东西不会跟着回来了。既然还有其他生物，自己会受伤会感到恐惧，继续用梦境作为称呼似乎不太合适。

    “扭曲都市”……莫名地，林群脑子里蹦出了这样的词汇。

    毫无疑问，自己被没来由地传送到了某座特别的城市，那里没有对应的时间概念，却存在着恐怖而扭曲的怪物。林群回想起那团蠕动着的长满利牙的碎rou，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甩甩头，努力将梦魇从脑海中驱赶走。置身于阳光下的林群总算感觉暖和了点。

    除了右边的肩膀，仍然能感受到明显的寒意。

    “原来你还在啊。”

    有了刚才险死还生的经历，林群现在对它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恐惧感了，只是他分明记得在那座城市中，青色的鸟并未停在自己肩头。它没有随自己传送过去。

    即使在刚才剧烈的跑动中，这只鸟也没有任何受惊的表现，仍旧凝固般地盯着林群。

    再次伸出手想要抓住这只鸟。林群甚至都做好了被啄的提防，然而——

    啾，啾啾啾……连续而尖利的悲鸣声后，青色的鸟径直坠向地面，就这么死去了。

    听到了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腥红的血、碎rou和沾满粘液的羽毛洒了一地。

    林群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从肩膀到地面不是很高的距离，怎么都不至于摔成这样的烂rou。很奇怪。但这时的林群已经没有闲心去思考了，连续发生的现象太过诡异，都没法用生活的常理去看待。

    确认小鸟已经死去后，他拿起扫帚将地面清理干净，倒进了垃圾桶里。

    只是摔死的鸟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林群这么安慰着自己，向着外屋走去。

    突然他记起来，鸟类因为有了翅膀才会飞，没有翅膀的鸟就会向地面坠落。

    ——当心没有翅膀的鸟。

    手指被啄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林群仔细看了看，还好正常，没有什么蓝色的光。

    “……林？怎么去仓库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林？”

    店长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林群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回了前面的店铺。

    “啊，没事，就是看到些有意思的东西，多站了会。”林群决定隐瞒刚才发生的事情，毕竟听起来实在太过离奇，“对了，店长，你有听过这座城市里关于鸟的故事么。”

    “鸟？”店长换了只手支撑着头，耷拉下来的发束遮住眼睛，“没有，不知道。”

    这里是城市的古董店，银葬屋。说是古董店，实际上正经卖着的只有些精致的小玩意，好看的梳子，带血槽的锯刀，人偶的球形关节，都是些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怪异物品。

    后面的仓库里倒是堆放着不少真正上年代的东西，可惜从不出售。

    “要是在古代，确实有这方面的传说。”店长放下手中把玩的硬币，随意把它立在桌面上，“最开始，这里的人们就是信奉鸟的神灵，最有名望的氏族也会佩鸟羽作纹饰。”

    “噢？那关于空中的鸟，和没有翅膀的鸟，有什么记载么？”

    林群突然来了兴致，没想到整天瘫在柜台上的店长还真知道点什么。

    “喂喂，什么叫没有翅膀的鸟，再说鸟不在空中飞，难道还在地面跑啊。”

    店长伸指弹向硬币。硬币翻动着在光线中变幻出绚烂色彩来，就像个微型的万花筒。

    “啧，还以为你有点知识，没想到什么都不懂。”林群很失望。

    “总比你好吧，至少我还懂怎么哄女人开心。不像你，话都憋不出几句。”店长满足地收回硬币，“有些事呢，总是要经历过才明白，但你不明白又没法去经历，是不是很怪？”

    “就像是没有工作经验，该如何去找工作是吧。我明白，所以不是到你这来了么。”

    “嘿，但我看你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对待老板的样子啊。”

    “你也不像是个能正经教人做事的老板啊，所有打理不都是铃兰姐在做的么。”

    “你这。”店长也来了兴致，伸手指向柜台，“要不是有我坐镇，这家店早就没有了。”

    “当时说要把这里拆了办个夜店，打发点钱让我去报个技能培训班学做菜，不是我联合起所有的街坊，在议会大楼门口坐了一天一夜，才把这店面守下的？”

    店长从柜台后站起身来，颇具古风的长衫看起来倒还真像模像样的。

    “那时候铃兰在做啥？在认真地思考把我送去当牛郎能开多少价，还说我这种扮相肯定在现代城市里很吃得开。真是的，再欣赏我也要有个限度啊。”

    林群已经不想去理他了。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可最开始嚷嚷着要把店面卖掉，经营精油店的不也是你吗。还说什么，你要成为最厉害的按摩师傅，不为别的，只是想学门手艺。这话你还记得么？”

    随着话音望去，一位穿着华美衣裳的女性出现在门口。长袖从抬起的手腕处直直滑落到膝盖附近，精致的绸衣交叠起来再用淡色围腰束好，在身后打上漂亮的结，点缀在薄红色外衣上的则是各色艳丽的花朵，就像盛开在雪地里的花池一般。

    “铃兰姐，正好，店长在说这家店能经营到现在全靠了他呢。”

    “林！”店长挠挠头，不敢去看铃兰，“精油店不是，正好适合我们嘛。你来当头牌，而我呢，说不定也符合某些客人的口味，现在的审美越来越丰富，所以……”

    还没说完，铃兰已经举起铁拳，将店长的头摁在桌面上反复摩擦了。

    “我看，是某些客人刚好符合你的口味吧。嗯？把你卖去当牛郎不是正合你意？”

    在心里默默替店长哀悼后，林群简单告了别。

    “啊，等等。”铃兰将一个纸袋递过来，“给你准备了点吃的，带回去当做晚饭吧。”

    接过纸袋，上面用花式字体写着四个大字：酱汁烧鸟。

    ………………

    林群忍住想吐的冲动，向铃兰道谢后迅速离开。

    怕是短时间内但凡看到鸟这个字，都会回忆起那个鲜血四溅的画面了。

    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在回家路上，始终跟着自己的那几只青蓝色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