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依旧是席卷整条街道的火。依稀能闻到羽毛烧焦的味道。

    落羽轻飘飘地后退，隼还在反复挥动附火的长刀。着火的风和羽毛，看起来像是场无尽的追逐，但曾目睹女孩先前虚弱模样的林群知道，或许她根本没法支撑太久。

    “——破绽！”

    隼猛地挥出数道风刃，趁着落羽闪避的空隙快步上前，后方就是广场的边缘，已经无路可退了。长刀斜向劈开射来的青色飞鸟，再重重砍在星石的防护罩上。

    铛——隼的身形再次被震开，但即使如此，落羽也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你受伤了。无论速度还是频率都远没有达到星石的水准。”经验丰富的隼自然看得出落羽完全没有还手的力气，“靠着栏杆才能站直，恐怕连闪躲都很艰难了吧。”

    “呼，呼……是又怎样，你不会希望我来求你吧。不可能！”

    “不会，只是确认下。”隼没有任何收刀的意思，“即使你没法抵抗，星石也会自主保护你，想杀掉还得费不少工夫。真不知道，究竟是你在使用星石，还是星石控制着你。”

    “我们都会死在这座城市里，在此之前，我必须为藤雀报仇。”

    隼再次进攻了。突刺速度快得难以置信，身影掠过的地方掀起骤风，他控制着气流，将烈焰竭力压缩在刃尖的那个点上。想要突破屏障，需要的是最为集中的力量。

    落羽没法躲开，只能拼命驱动星石。羽毛结了厚厚的一层，挡在路线前方。

    电光火石间，长刀和羽盾撞在了一起。起初双方还相持不下，但隼再次cao控气流，从后方狠命向前撞去。碎羽渐趋崩散，刃尖一寸寸没入，青色光芒组成的防护罩重新显现出来，颜色已经很淡了，只要再来一击就会彻底破碎。

    “……就是现在！”

    “明白！”“我……来试试。”

    站在广场边缘的云雀和褐尾出手了，看不见的音波和泛寒光的冰棱同时从不同角度射向落羽，女孩不得不分出手来维护屏障。隼抓住这一瞬的机会，彻底引爆了刃尖的烈焰。

    轰隆——就像小型的太阳在眼前绽开，白茫茫的光亮照得广场上空仿如白昼。林群看见防护罩被径直炸成碎片，隼高举着长刀，将落羽踢翻在地。

    然后，刀锋没有任何阻挡地刺了下去。

    ………………

    …………

    林群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滚到地板上才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是永夜的城市，但腹部残留的剧痛让他清醒意识到刚才看见的一切并非是梦，落羽还活着吗，她在哪里？

    顾不得去管身体的伤势，林群飞速穿好衣服，踩上鞋子就向屋外冲去。

    “喂，哥哥，这个点还要去哪里啊。声音小点啦。”

    听到了绘空的抱怨声，但林群已经没法多等了。星星没有掉落下来，夜空中的月亮还是正常大小，这里确实是现实的城市，不用担心街道上有怪物，他的自行车就停在门外。

    清凉的晚风灌满他的喉咙，脚踏板蹬得飞快。林群沿坡道急速向下滑去，好在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可以放肆将速度提到最大。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就是知道落羽所在的地方。如果落羽对那个名为隼的男人说的话没有虚假，那她肯定就在那里，在城市南区的巷道。如果……她没有被隼杀掉的话。

    林群回想着最后看到的场景。男性握住长刀刺下的瞬间，世界如同水面的倒影般纷乱散开，再也没法组成完整的画面，圆月荡漾着被夜色吞没，城市扭曲成看不清的光影。

    他从那个地方回来了，梦境结束了。

    最后好像听到了那个男人发出的，不甘的怒吼。

    但无论如何，不管在哪里，林群都必须去亲眼确认落羽现在的状况，

    “……到了！”

    巷道亮着昏黄的街灯，贴满广告纸的路牌歪歪扭扭倒在一旁，敞开的门扉和纠缠成团的电线勾勒出深处的模样，没有星光。林群停好自行车，深吸口气后走了进去。

    从东区到南区的距离少说也有十公里，加上还在反复作痛的腹部，此刻的林群其实非常虚弱，恐惧陡然从他的心底升起来。城市居民都知道，这里的巷子不是能随便进的，即使在议会控制的现代城市里，也有难以照亮的地方。

    林群扶着墙，小心向前迈进。脚下不慎踢到空的啤酒瓶，翻滚着在寂夜里叮咚作响。

    前面的路灯坏掉了，地上洒落着玻璃屑。林群偷偷蹲下身子，捡了一块放在口袋里。

    从楼房透出来的灯光越来越少，到后面，两侧只剩下无人居住的危房和废墟了。

    路过某个拐角时，林群停住了脚步。

    那是条没有出口的死路，尽头的墙角，在地上摔碎的鸟隐隐闪着青色的光芒。

    林群把鸟捡了起来，仍然是温热的手感，就像是曾经活过一样。

    “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群回过头，见到落羽站在巷道的出口，还穿着在梦境里见到那条黑色小裙子，可是这里没有月光，泼满红色油漆的墙壁衬得女孩形如鬼魅。

    “……我想确认你有没有事。你最后，不是被那个人刺到了吗。”

    反复酝酿语词后，林群还是决定坦然说明来意。

    “原来是担心我呀。没事，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落羽抬起手臂给林群看，除了些许刮破皮的地方外，确实没有任何伤口，“放心，我还不至于被那种人杀掉。”

    “那就好。”林群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早点回去吧，现在太晚了。”

    “这种时候还在外面晃悠，我可太习惯了。家里空荡荡的，不想回去。”

    可落羽忽地脚下踉跄，就要向地面倒去。林群连忙从正面扶住，发现她的手腕冰凉。

    “抱歉……这次好像真的，使用太多力量了……”

    “那个人说的没错，其实最开始，我就没法和他对抗了。要不是事先在那片广场做过准备，可能刚见面就被杀掉了。”青色的羽毛在女孩手中凝结，“我可以把星石的部分力量分割出来，埋在某个地方。我在那座城市游荡的时间很久了，留下的储备有很多。”

    “但终究只能应急，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落羽虚弱笑道，“不过缓解你的伤还足够。”

    羽毛无声飘到林群的肩上，如雪花消融般瞬间消失不见。

    “青色星石掌控的职责是生命，用来治疗会很方便。有感觉好些吧。”

    林群点点头，被隼狠踢过的地方现在有种温暖的感觉。

    “那你自己的伤，也能够治好吗？”

    “只要不被瞬间杀死，多重的伤都能缓慢恢复。就像怪物一样。”

    说着，女孩忽地嘻嘻笑了起来。

    “这下好了，我们要被那个话事人追杀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