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荒犬抢在其余话事人出来前，快步离开了会堂。

    他知道龙头把这件事交给自己的用意是什么，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隼都会是处理青色星石的最佳人选，所谓的复仇心不过是说辞，荒犬很清楚，隼绝非意气用事的类型。

    龙头执掌沉醉数十年，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个女孩的生死。星石的出现只是个引子，龙头真正希望的，是对事务所重新洗牌。就像长桌提到的那样，组织正处于转型时期，所有成员都要找到自己在城市的定位，话事人尤是如此。

    沉醉不愿再为他们提供无偿庇护，它寻求更紧密的同盟，以及更有效率的执行者。

    除了在那座噩梦般的城市活下来以外，龙头想要的还远远更多。

    “就拿我来试刀吗。妈的，要不是那两个触霉头的穷鬼，龙头怎么会盯上我！”

    荒犬在沉醉的履历并不算短，但来到长桌的时间也不久。相关的事情见得多了，他想得清楚其中的门门道道，可解决问题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他知道自己带领的犬牙事务所绝对不在龙头的未来规划当中，却对这样的局面无可奈何。

    “头，这次开会怎么说，还要继续干吗。没被上面发现吧？”

    见到荒犬推开门，陆熊连忙凑上前去，把收来的烟卷塞进他手里，恩夏打开窗，让刚吃完的外卖味道快速消散，但荒犬还是敏锐地嗅到了辛辣中夹杂的那一丝血腥味。

    “做什么做，灰鼠的下场看不到吗！”荒犬坐回话事人的高桌，把双腿翘到了桌面上，“现在不管是沉醉那帮人，还是议会都在加强对南区的监管，别给我惹事！”

    “可灰鼠不是被那个星石杀掉的嘛，只要小心点，避开那个人就好。”

    “你是听不懂我刚才的话么。”荒犬从椅子上跳下来，快步走到陆熊面前，尽管在身材方面要矮一大截，他还是抬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当时也是你去找灰鼠谈合作的吧，还好死掉了，要是被候鸟发现和我们有牵扯，我今天怕是都没法从会堂回来！”

    “开始就跟你们说，买卖脏物这事见不得光，就算要做，也要尽量隐秘，赚点小钱应急得了，结果还发展到其他事务所那里去了，还惹上了星石！现在好了，真出事知道怕了。”

    陆熊不敢还嘴，但脸色已经憋得青红。恩夏见势不对，赶快拉住荒犬的手。

    “那时候周转不开，顾不得那么多嘛。老大消消气，龙头那边怎么说？”

    “哼。”荒犬用力把手拽回来，尖指甲在恩夏的手背上划出几道红印，“我不知道他们对这件事调查到什么程度，话事人的铭印能力千奇百怪，就算有人把事实告诉龙头也不稀奇，总之，和那个星石接触的任务，丢到了我们头上。”

    “啊？”陆熊惊讶地张开了嘴，“就我们事务所的评级，怎么都没法对付星石吧，这是存心想让我们死？这不公平，就没人提出异议吗？”

    “就是要我们去送死。”荒犬用牙齿反复咬着手指，这让他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或许因为和灰鼠合作收割脏物的事败露了，或许因为我们最近在夜里弄丢了几件辅助物品，但不管怎么样，龙头的眼里都容不下我们。星石是个绝好的契机。”

    “那该怎么办？不能等死吧。”

    恩夏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她和灰鼠没有过多接触，只是听陆熊说有发财的门道，跟着他们去暗巷里做过两三笔，扮成在夜里迷路的女性，吸引那些想帮助她的人。

    不管他们是假意还是真心，恩夏心想，对自己产生兴趣就是原罪。

    “呼……”灰犬敲着头顶，试图让自己想到办法，“还没到那么绝望的程度，根据候鸟的报告，那个星石的继承者只是个小丫头，没法熟练运用，对战斗也不精通，还有机会。”

    “头，你的意思是……”陆熊咽了口唾沫，“可那是最强的青色星石。”

    “她还远远没到前任继承者的水准，就连隼都能轻松压制她。更何况，她没多少经验，不像我们，都是从生死边缘爬出来的。”荒犬忽地有了想法，“听说那丫头是学生，找到她不是难事，搞清楚她的习惯路线，后面就好办。”

    荒犬用手指从胸口划到腹部，再点了点心脏。

    “真那么容易吗。星石的等级太高，我……还是害怕。”

    “难办的不是等级，而是星石的能力实在太过神秘，到现在都没有详细记录。”陆熊总算回过神来，“不能确定常规的暗杀方法是否有效，星石继承者已经不能当成人来看了。”

    “我明白，但必须要试。”荒犬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不做点什么总让他觉得心里不踏实，“就算失败，以她的经验和调查能力，也没法确定我们的身份，在暗中动手，至少可以保证全身而退。”

    “龙头那边怎么办，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是和星石接触吧？”

    “呵，只是接触？怎么可能。你要知道她是怎么杀掉灰鼠的，就该明白绝对没有和谈的路，名家仇视我们早就不是一天两天，即使到现在也是如此。”荒犬再次从长椅站起身来，“再说，试探对方的实力，同样是调查的部分，没有超出任务范围。就这么定了。”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两把褐色的小口径手枪。闪动光亮的弹夹如同獠牙。

    “嘿，也正好，受了那么久压制，该让他们看看犬牙的厉害。”

    荒犬知道这个计划并非完全不可能。论正面作战，隼带领的候鸟或许能稳稳占据上风，cao纵气流的能力实在太过难解，但若是暗杀，需要考虑的因素就瞬间繁杂起来。

    没有人能时刻提防住尾随的饿犬。更何况对方还完全不知情。

    只是……他皱眉看向还乖乖立在高桌前的两人。陆熊看起来魁梧，没什么脑子，坏心思却不少，不是个能让荒犬安心托付的人。恩夏从小在巷道长大，性格怯懦，敏感多疑，很难说关键时候不会掉链子。犬牙事务所只是临时拼凑起的队伍而已。

    最初他们几个为了求生而聚在一起，谁也没去多想后续的合作问题。临到头来，才发现彼此间的差异有那么大，连最基础的相互信任都没法做到。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何龙头执着于改造沉醉了。

    “开始羡慕隼了啊。”

    荒犬狠狠把烟头咬在嘴里，陆熊连忙给他点上火，恩夏取来烟灰缸放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