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求愿
一点木犀花开落，一片残花落入屋檐，恰落于褚红色的胭脂上头，点下一抹星辉。 彝清轻轻将花瓣摘起，放在了云宓手中，教她那如玉般娇嫩白皙的手掌心也被染上了一抹深红。 “云儿，你还记得我们方才回乡那日吗？” “自然记得，那日雪落，盈满乡野，四处皆是一片纯白。香宓还因着乱跑，看不分明沟垄与小路，跌到了农户存粮的深窖哩！” 正说着，彝清与云宓仿佛眼前都出现了香宓那日一身菜叶的狼狈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片刻后，彝清又幽幽叹息起来：“也正是回乡那日起，老爷就变了啊。” 言语间，彝清又陷入了哀怨的回忆，引得云宓不断安慰。 某年冬月初三，本应是金县县民共同欢庆的日子，但是今年却有了不同。 “听说了吗？县东头的老爷今早走了！” “啥！”蹲在田垄上吧嗒着老烟的汉子，听到乡人传来的话，惊得烟杆子直从手缝中滑落，砸到了地上。 “那好一个人咋说走就走了呢？” “谁说不是呢！这才回来几天呐，人就没了！” “打小一起撒尿和泥，他比咱俩还小呢，这小子咋就先走了！” 汉子从地上捡起了烟杆，又吧嗒了两口，吐了一口烟气儿，叹了一声无常，道：“这样也好！自在了！也痛快了！咱得去上份帛金！” “欸——好！” “高儿哥，爷们俩儿送你往丰都咧！” “人嘛人儿乐，死了快活多！活罢三五载，炕上娶老婆！” “人去魂消散，莫要太执着！痴念放奈何，彼岸去苦多！” 这俩人并排走着，夕阳逐渐将他们吞没，只剩两行歪曲扭八的鞋印子静静地躺在雪上。 忽然，来了一阵冷风，打得何劭直打哆嗦，他连忙快步走到亭边的围栏旁，望向天际。 “下雪了？临夏也会下雪？” 何劭不信邪地把手张开，擎于青天之下，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嘶——痛快！” 北城又猛灌了一壶烈酒，被杀了个痛快。 然而下一刻，北城眉头却紧皱起，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竟然没了声响！ 嘶——这才喝了多久，就没酒了？ 北城抬头看了眼拿着酒杯盛雪吃的何劭，见他正一脸痴迷地等着大雪盈满酒杯，方才转过身去，悄悄摇了摇手中的酒壶。 嘡——嘡！ 下一刻，这空酒壶里竟然又想起了酒液撞击壶壁的声音！ 这时候，北城才悠然地转身过去，看向趴在地上守着酒杯的何劭，轻叹道：“是啊！天之阴晴，诸神莫测，人能奈何？此刻是要雪，而且是要下大雪！” 北城话音方才落下，那雪就成团儿似的从天空中砸落。 没一会儿，这一处天地就宛如冰雪塑得一般。 “为何？” “你不知吗？” “雪？我知什么？” “你当知道的！” “如此？” “正是！” “对！对！对！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何劭突然神情癫狂起来，他站起身子，望向亭外的大雪，疯狂嘶吼！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一般大雪的晨间，我又遇见了她！” “那你还记得，到底是怎样的场景吗？” 何劭闻言，缓慢地阖上了双眼，陷入了回忆，他语气不复疯狂而是满溢着情意。 “那一日，似是我辞官回乡后不久！嗯，是冬月！” “那天，我立在小巷的右头，在赏一朵奇怪的花，入了神。” “没一会儿，我就听着小巷的左边传来一阵敲敲打打。” 北城插嘴道：“是迎亲？” “不！”何劭摇头否定道：“是送葬！” “白色的布包裹着黑色的棺，一行行白衣的人伴在这棺的后头，在送这县里的棺去那县外的墓，等到了，这人儿的一生就走到了头！” “所以，她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 何劭横了北城一眼，怒骂道：“我像是个会喜欢尸体的人吗？她啊，在队伍的前头，哭着呢！” “你爱上的居然是个寡妇！”北城大笑，而后端起酒盏，又递给何劭一尊“酒盏”，朗声道：“当浮一大白！” “怪癖子！” “莫要老说自己！” “呸！我不是！” 酒液入口，何劭又陷入了回忆，只是他眉头皱起，似在纠结着什么。 “不对，不对！我定然不是瞧那娘子一身俏白俊美，起了邪心！那是因为什么？” “食色性也！你啊！要坦然面对自己！”北城用剑柄转着酒盏在玩，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错了错了！”何劭猛地蹲下，双手抱头，神情疯狂。 北城见何劭这般模样，反而欣喜若狂，他连忙蹲在何劭前头，连声问道：“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何劭微微侧过脸颊，用那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瞪向北城，怒吼道：“是错了！是错了！都错了！” “她……她应是，应是……” “应是我的故人啊！” 北城闻言，终于抚掌大笑：“是啦！是啦！那人是你故人啊！” “可，是谁呢？” 环佩空鸣，丝竹清奏，楚些卧在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望着头顶舞动金龙玉凤，不住呢喃。 “是谁呢！” 楚些觉得他似是忘记了谁，那人似是极其的重要；但是此刻却又无法想起，只是有着那么一道影子清晰地横亘在他心中，却又模糊地浮现在他眼前。 楚些本是要细加思索，争取想起那人来！ 然而，那位白衣仙女却似是有预谋一般，于楚些方要忆起些眉目时，捧着如婴儿似的玉果走到了他的近前，将他的这份心思全然地打散了！ “请公子品果，此为地仙婴果，食之百病不生！” 闻言，楚些立时就神情癫狂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白衣仙女手中巨大的果盘之上，趴在上面，疯狂地啃食起其上散乱摆放着的果子。 “好！好！好啊！” 许久，可能是擎着累了，也可能是见楚些吃得太香，挽香仙子便轻轻地将果盘放到一张宽大的方形案上，她自己则挽着凫云仙子地臂弯立在一旁静静地观看。 观看，这人儿像豚一样啃着各种仙果！ 好似在求长生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