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花石路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吗？你父母的名字呢？或者其他你认识的人，你告诉大叔，大叔试着帮你找找家人。” 酒馆主人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 几个小时前，比希镇上的黑云愈发浓厚，原本尚能通过一丝光亮的乌云迅速地被乌云遮盖。说来也奇怪，酒馆主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比希镇雨水丰沛，每年夏中直到初秋，每隔五六天几乎都会下一场雨，只有或大或小的区别，酒馆主人曾经观察云雾，每到暴雨形成的时候，通常是一片黑压压的云彩从东南方吹来，随后才下起瓢泼大雨。 而今天则不然，清晨准备食宿的时候酒馆主人就已经预感到可能会有大雨降临，因为早晨天气太闷热了，酒馆主人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早晨，十有八九都会在午间下起倾盆大雨。可今天这次酒馆主人并没有在天边观察到厚重的铁灰色，头顶的这些乌云好似是凭空生成的一样。 现在外面大雨倾盆，室外不仅黑如黄昏，而且由于雨幕的遮挡看什么都像是有一层毛玻璃罩在上面。但酒馆内十分亮堂，各式各样的蜡烛摆在室内，有些悬挂在天花板上，有些挂在墙壁上，餐桌，柜子，吧台，到处都是各种粗细和颜色的蜡烛，颇具美感，置身其中有一种温馨的感觉，这当然是老板娘的手笔。 如果老板娘现在没在二楼而是和酒馆主人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止不住地寒毛炸立，酒馆主人太不对劲了。 温柔的暖色光打在脸上并没有让酒馆主人更和蔼，苍白的脸色下是遮挡不住的恶意，原本安抚的表情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诡异的狂笑，但却发不出任何的笑声，眼睛里布满血丝就好像是红玉中镶嵌了一颗黑色的宝石，它似乎在呐喊饥饿。 曾经让食客大加赞誉的烛光映照出一片光亮，但光亮的背后是深邃的黑暗，黑暗中潜藏着扭曲的影子，随着酒馆主人一步步向燕九靠近，影子扭动地愈发狂乱，甚至有一些大胆的影子从阴影中跑了出来藏到酒馆主人的影子里，就在酒馆主人要触碰到燕九的时候。 小男孩回答了他的问题：“燕九。” “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请你不要再问了。”燕九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他捂着头背靠一张椅子。 就在燕九开口的那一瞬间，一切的变化全部都消失归于平静，酒馆主人的微胖的脸庞在烛光下更显红润，脸上的笑容变换成略微紧张，眼球黑白分明没有一点血丝。就连跳跃的烛火都不再闪动，黑暗中的影子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烛火的变化彻底融入黑暗。 “好好好，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酒馆主人有点头疼怎么安置他，虽然说这个小家伙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直接送进孤儿院抚养就可以，但是他毕竟还是有父母的，都是当父母的酒馆主人自然能理解到孩子走丢的痛苦。最终酒馆主人决定一边将燕九安置到教堂，一边和商队打听燕九的父母的消息。 “好吧，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把这孩子送往教堂去罢。”酒馆主人心道，“我也去看望一下麦哲神甫，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教堂礼拜了。” 武魂殿虽然也传播天使神信仰，但它终究是天使神建立用来清理邪魂师的势力，宗教色彩并不浓郁，对神职人员而讲，每日都要做礼拜，统一为早上八点。武魂殿内并不都是神职人员，甚至高层大多都不是神职人员，对天使神只是浅信，毕竟它是魂师组织而不是宗教。还有一些纯粹的愿意追随武魂殿理想的魂师，他们做不做礼拜随他们的意。信徒则大多自己在家做礼拜，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多久一次都没有约束。 等到雨势微微减小的时候，酒馆主人给自己披上一层雨衣，是用一种植物的叶子做的，很轻但防水效果特别好，当然也不会忘记给燕九披上一层小号的雨衣。 “走，我带你去你未来一段时间的家。”一段时间是多久谁都无法确定。 说罢酒馆主人就拉起燕九的手迈出酒馆大门。 轰隆隆~ 燕九刚刚走出大门外面就响起了阵阵雷霆，乌云似乎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闪电和雨水不要命的往外丢。 老板娘想要嘱托酒馆主人注意安全，但在闪电下她看到了什么，影子里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她眨了眨眼睛，酒馆主人的影子还是影子，没有冒出来什么狰狞的怪物，也许是错觉吧。经过这个事情一打岔，酒馆主人已经和燕九走远了。 雨中的比希镇上，一大一小手牵手走在青石板路上。 “大叔，这是什么呀？” 酒馆主人觉得燕九离开了酒馆后话变多了，他心想，桂方宇小的时候怕生，在陌生人面前一言不发，在自己家里翻天覆地，燕九难不成是在酒馆怕生，出去就不怕了？ 酒馆主人顺着燕九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青石板路边的雨花。 “那种花叫雨花，像今天这么大的雨，普通的花都会被雨水打歪，等到天晴之后会蓬勃生长，这种花呢，雨越大它越高兴，它在大雨中越长越快，甚至一场大雨过去会长四五寸，这种花的花朵好看与否也和雨势有关，这种花各种颜色都有，晴天时它是斑点的，将要下雨的时候会变成纯色，雨越大越接近白色。这条路叫做雨花石路，就是由雨花和青石板路得名。” 路上闲着也是闲着，酒馆主人决定给燕九讲一些关于这个镇子的事情，也不管燕九这个年纪是否听得懂。 “镇上的主干道是两条交叉的十字型的青石板路，教堂和镇长家就在交叉路口，沿着青石板路两边的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大叔我的酒馆就是其中之一，除了两条青石板路外还有许多小路，这些路就没那么好走了，宽窄也不一，这是镇民的房子留下的空隙形成的路......” 天空渐渐地暗了下来，道路两旁的店铺也渐渐遁入黑暗，最后只有一条青石板路还能看得到，道路的尽头是一座教堂。 这条路有这么长吗。 酒馆主人渐渐发现了一些诡异之处，他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不要吓自己。 这时酒馆主人也没有演讲的心思了，他的心里总感觉毛毛的，总觉得有一些视线在暗中观察他。 他紧紧地拉着小男孩的手，步伐不知不觉地加快。 看到教堂了，终于要到了。他心道。 “大叔，我又饿了。” 小男孩轻柔的嗓音响起，轻轻的像天使的羽毛的声音拂过酒馆主人的心头，穿透街边的阴影，盘旋到尽头的教堂。 咕~ 道路两侧传来轻微的声音，和饥饿时肚子的鸣叫一模一样。 “麦哲神甫那里有很多食物，马上就要到了。”酒馆主人滞涩的声音回响，就像是缺少润滑的机器发出的嘎吱声。酒馆主人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正在僵硬，但他却没有办法对此作出回应，成为木偶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哦，我知道了，那我再忍忍罢。” 教堂的灯火已经清晰可见，哥特式的建筑矗立在镇子的中心，麦哲神甫站在尖形拱门下，对两人的到来没有一丝诧异。 两个木偶一样的人交接了一下就分开了，中间没有发生一丝声响。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除了拱门下嘴里嚼着焦糖的燕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