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张飞欲飞(一)(4k,求收藏,求追读)
张家宅院里,张飞看着那个异族汉子陆宣送回来的四匹缣布,满脸阴翳。 “俺家主人让俺捎话给张君,当日比试不过是为酒宴多找些乐子,算不得正式打赌。他也不会收张君的缣,张君一笑置之即可。还特意命仆多送了几匹回来,算是为当日之事和张君道个歉。张君宽厚,还请见谅。” 此人是苏双派来的奴仆,姓赵名俊。 条理分明,言笑晏晏,想来是个常年随着苏双在塞外行走的,言语之间半点也找不出错漏之处。 此时张飞已然是满脸的不耐,抬眼打量着此人身后的鲜卑人陆宣,眼中满是怒火。 陆宣却是半点也不在意,抱着双臂,正抬头望天。 他是鲜卑勇士,如何会惧怕对面那个黑脸的年轻人。 张飞咬牙切齿,似是从嘴中将字一个一個挤了出来,“如此就多谢苏君了,飞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去叨扰苏君了,等到他日康复,飞必亲自登门拜访。” “既如此,还请张君好生歇息。塞上之事自有我家主人,张君不必挂怀。”那奴婢偷眼打量着张飞,见了他的神态,暗中点了点头。 张飞喝了一声,“周冲,代我送客。” 在他身后,面上又添了些新伤的周冲领命而出。 那奴婢见张飞已然下了逐客令,抱拳行礼,“如此就不打搅张君修歇了,还望张君早日珍重。” 赵俊和陆宣随着周冲向门外走去,只是等到两人刚刚离开张飞视线,还不曾走远,却是已然听到身后一声怒吼,接着是不知何物砸地之声。 送布而来的赵俊转头望向周冲,诧异道:“周君,院中发生了何事?” 周冲抬手揉了揉脸上的伤口,勉强笑道:“无事,大概是张君又发脾气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张君的性子历来如此,过些时候也就好了。” “不知周君身上的伤势又是从何而来?我记得当日周君与陆君比拼武艺之时,可不曾伤及脸颊才对。”赵俊看向他脸上的伤势。 周冲神色有些不自然,强笑一声,“不过是昨日不小心跌了一跤,不妨事的。” 三人越走越远,此时已然听不到宅院之后的怒吼声,赵俊突然停下脚步,笑道:“周君,咱们这些人出身寒微。只是出身寒微之人也不是任人轻贱的野草。不是谁想踏上一脚便能踏上一脚的。越是出身寒微,你我越是要出人头地。切不可自轻自贱啊。” 周冲神色一变,只是很快恢复如常,“当年周某的命是家主所救,家主于冲而言便如再生父母一般,家主纵是要冲的性命,冲也心甘情愿。” “周君真是忠义之人,只是周君自姓周,可非是姓张,他虽救过你性命,可这么多年鞍前马后,难道你的报答还不够不成?” 周冲沉默不言,脸上神色变幻。 赵俊撇了眼身旁的陆宣。 陆宣会意,开口道:“周君的本事不差,只是在俺们草原之上,男儿自当如雄鹰,来去自由,如何能困死在一地。如此岂不是化虎做羊,让人不耻。” 赵俊常年跟随苏双做生意,自然知道此时不能逼迫周冲,不然事情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笑道:“周君,人这辈子,不该为旁人而活,有时想想自家也未必是什么坏事。短短几十年,莫要到了最终之时才后悔。” 言语已毕,苏双带着陆宣离去,周冲立在原地良久。 ………… 苏双涿县的宅子里,张世平正在暗室中来回踱着步子。 “让张君久等了,却是双的过错。”苏双自外而入,满面春风。 “事情如何?”张世平急问道。 苏双一笑,“小事一桩,简单的很。张飞莽撞,如今已然被我激怒,我就不信他不做下些什么事情来。更何况,这次我还寻到了一个意外之喜。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定还能有奇效。” “意外之喜?”张世平有些疑惑,这次苏双是为激怒张飞而去,还能有什么意外之喜。 苏双却是闭口不言,只是笑道:“张君且安心就是了,这次即便他张飞再勇猛,我都要他束手就擒。” 张世平对苏双的谋略素来是服气的,只是这次不知为何,明知对面是那个莽撞无智的张飞,他心中竟还是有些不安。 “苏君,你还是要小心一些,这几日我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只怕事情未必会如你想的那般简单,还是要小心再小心。”张世平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出声提醒道。 苏双却是不以为意,“张君,你就是太小心了些。对付那个刘备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对付一个有勇无谋的张飞,还不是手到擒来?” ………… 张家宅院里,张飞在院中摆开了一张大木桌,嚷嚷着让院中的仆从上酒上菜。 “气死俺了,如今大哥不在,连个苏双都敢对俺冷嘲热讽。莫非真以为俺是个软柿子不成?真以为大哥不在,俺就制不住他了不成?要不是简雍要俺顾全大局,俺早就要他们知道俺的厉害了。” 他大口饮酒,不过片刻已是连干了数坛。 “这酒水没有半点滋味,还是大哥前几日捎回来的那几坛酒滋味最好。”张飞吐了口气。 此时他面色涨红,看上去已然有了八分醉意,“周冲,说来都怪你小子,若是当日你能胜了那个异族人,俺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被那苏双羞辱?” 周冲赶忙站到桌前,跪倒在地。 张飞似是越来越气,一拍桌案站起身来,走到木案之前,将周冲一脚踹翻在地。 他嘴中还是骂骂咧咧,“都是你的过错,害的乃公受此屈辱。” 一旁几个仆人冲上来阻拦,却是让张飞越发愤怒,他用力将几人甩开,“怎么?如今不止苏双敢羞辱俺,连你们也想羞辱俺不成!” 他愈发愤怒,大吼道:“将周冲给我绑到树上,今日我就要亲自教训教训他,俺倒要看看,谁还敢拦俺。” 周冲平日里在宅中人缘不差,此时众人都是开口为他求情。 只是张飞听到众人的求情似是愈发愤怒,“还敢为他求情!我且问你们,谁才是张家之主!” 他一脚将周冲踢出去老远,大喝道:“还不给我绑了。” 张飞在张家素来积威尤深,此时见他真的发怒,众人自然不敢违背。只得上前将周冲按住,捆到了树上。 “去把我的马鞭拿来,不让他吃些苦头,他长不了教训。” 他一手拎着一坛酒,一手拎着马鞭。 喝一口酒,就在周冲身上抽上一鞭,接连十余鞭,鞭鞭见血。好在周冲自小勤练武艺,这才强撑了下来,只是此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张飞见他昏死过去,这才扔了手中的鞭子,愤恨道:“将他拖下去,给他寻个医工看看,莫要死在了我院子里,晦气的很。” 两侧之人这才敢上前将周冲解了下来,此时周冲神智已然有了些模糊,嘴里有些嘀咕,不知在说着什么。 形容甚惨,让人不敢直视。 张飞喝了一声,“还不拖下去,莫要坏了俺饮酒的兴致,莫非是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家仆将周冲拖曳而去。 张飞重新回去落座,谈笑饮酒,似是从未发生过此事。 ………… 院中的后房里,有庄中的医工为周冲清理了伤势。 “有劳陈医工了,这次若不是陈医工,只怕周某这条命就要保不住了。”周冲清醒过来,面色苍白。 “看来这次庄主真是喝的不少,之前从来也不曾见过他下过这般重手。” 被称作陈医工的中年人摇着头,“这伤势要是再重一些,可就真不好救回来喽。” “庄主就是这个性子,咱们都清楚,只是喝醉了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周冲虽然虚弱,可依旧为张飞辩解了一声。 “好了,好了,知道你忠心。只是这次庄主下手确是重了些。”陈医工叹了口气。 自家庄主素来有酒后鞭打手下人的习惯,今日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庄主大哥还在之时还能压制他一二。只是听说如今去了雒阳求学,庄主没了人压制,下手却是越发狠辣了。
陈医工给周冲掖了掖被角,笑道:“好好歇息,伱身子骨不差,安心静养些日子,过几日就又是生龙活虎了。” “多谢陈医工,庄主的性子我也清楚,无须医工安慰。”周冲笑道。 “那我就先走了。” 等到陈医工离去,周冲挣扎着起身,他走到门口,依靠在门口的横梁上,面色悲苦,长长的叹了口气。 似是想要将心中的悲苦一口气全都吐出来。 “陈君为何叹气?”一个庄中的仆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此人周冲自然认识,姓许名平,是庄中的杂役。只是他是庄园之中的护卫,而许平做的事更多是洒扫庭除这般的杂事,所以平日里两人之间的交集其实不多。 “你是来此处寻我开心不成?难道你不知我方才刚刚挨了庄主一顿毒打?”周冲作色道。 许平陪笑道:“如何不知,我正是听说了此事这才赶过来探望周君伤势的。” “我与你素来无亲无故,也无交情,你来探望我有何事?” 许平凑到他身前,却并未落座,“周君对庄主忠心耿耿,庄主却是如此相待,许某为你感到不平啊。” “那我倒真是要多谢你了。”周冲叹了口气,“只是且不说庄主与我有再造之恩,就算是我心有不平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反了不成?” “若是周君心有不平,小人倒是有法子,或可为君一出心中怨气。”许平低声道。 “有法子?你能有什么法子?”周冲晒笑一声,“连我都没法子,你一个洒水扫地的仆役能有什么法子?” “我是没法子,可我家主人未必没法子。”许平笑道。 “你家主人?” 周冲猛然抬头盯着许平,显然他口中的这个主人不会是张飞。 “我家主人就是苏双苏君,今日还特意找人与周君叙过话的。只是当时周君心志坚定。”许平压低嗓音。 “你是苏君的人?我记得你进张宅也有些年头了。莫非苏君不是临时起意?”周冲眯眼道。 许平倒是一脸得意,“我家苏君历来做事稳妥,凡事必然留有后手。当初和他们三兄弟合作之时便已然开始谋划了。” 周冲点了点头,“只是苏君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将你暴露出来,也要前来寻我。到底是想要我做何事?莫非有何事非我不可,而你又做不成的?” “周君真是聪慧,那张益徳不识好歹,周君如此人才,竟是如此对待,真是伤透了人心。所以我家主人打算带人直入张家庄园,擒了这张益徳,为周君出气。只是到时候还要请周君打开庄园的大门,把我家主人迎进来。”许平这才将他们的目的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只是我若是如此做了,岂不是做了背主之人?” 周冲神色似是有些意动,可却迟迟不肯应下来。 许平知道如今已然到了生死之际,若是周冲不答应,他已然暴露了身份,自然也无法再在张家潜伏下去。 而苏双的性子他更是清楚,绝不会留下他这个知道他诸多事情的后患。 他沉声道:“周君,你顾念他张益徳的救命之恩,可他张益徳可曾顾念过你的性命?若是今日他下手再狠辣上半分,只怕你就不是坐在此处,对着那天上月长吁短叹了,而是早已被人平放在屋中,脸上蒙上了白布。” 周冲长吸了口气,“好,此事我应下了。你只管通知你家主人,要他今夜夜半之时带人前来。我会打开山庄右侧的小门。那处小门直通后宅,倒是让他直接去擒拿张飞就是了。” 许平闻言大喜,笑道:“周君真是做了一个好选择,事成之后,我家主人必有重谢。” 周冲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之中带着些怨毒,“不求什么报酬,只想要张飞付出些代价和一个自由之身罢了。” “周君放心,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