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出云岭
“杀人灭口!”马学邦惊呼出声,他的弟兄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得心应手,杀人这种人他们就显得胆气不够了。 “老马,你带着弟兄们保着少主寻个安全的去处。” 马学邦道:“我留下帮您。” 赵遵摇了摇头:“这帮杀手都是亡命徒,在我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杀死那么多人我竟无察觉,说明他们都是一流好手,你们留下也是累赘。” 赵遵接过马学邦的匕首,转身对典鸢说:“违抗者格杀勿论!” 赵遵不对典鸢手下留情抱有幻想,典鸢冷着脸也不知他听懂了多少。董宅不及周家大宅那么深,也有九十多间房屋,五六十人口,赵遵二人在院中找了一大圈,一个活口都没见着。 典鸢把四具尸体从一间屋拖了出来:“那人极快,四人在一间屋中被杀,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可能……可能比你还快!” 赵遵没有回应,他想到了一个东西:“马车,找马车!”赵遵口中的马车是周财主来时的座驾,很快二人找到了马车的车辙印,通向一垛草堆。 赵遵哈腰在草垛中摸索,让他发现了一根可疑的横木,赵遵手上发力下压只听“哗啦啦”声音响个不停,紧跟着草垛横移出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暗道!” 赵遵闻到了一阵说不出的炭火熏烤之后的怪味,“是草木灼烧之后的焦糊味!”典鸢解答了赵遵的困惑。 “我开路,不用点灯!”典鸢双目可在黑暗中辨物,耳目又特别敏锐,他本不会用武器,被赵遵“截脉”破了不败之身后以铁链为武器大杀四方,赵遵想起了自己学艺后遇到的一个高手韩豹,便请胡诚亲自为典鸢打造了一副铁手。精钢打造的手套十根手指都是透甲钢锥,配合典鸢的怪力可以生撕虎豹。 赵遵没有典鸢的夜眼,走的很不踏实,约莫百步之后典鸢喊了一声:“停!”然后黑暗中点着了一盏油灯,紧跟着一盏又一盏灯被典鸢点亮,赵遵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本丈许宽高的暗道豁然开朗,被人为的扩大成数十倍,一座座小炼炉整齐排列,洞两边掏了十几个小洞,洞口封着木栅栏加了重锁,地上散落着摔碎的钱范和残次的铜钱。 “这里就是你要找的造币厂!”典鸢说。 赵遵面色阴沉:“几十座炼炉,需要多少铜?铜是哪来的?维持这么个造币厂起码需要几百人协同,这些人又是哪来的?参与私铸铜钱一律杀头,他们不怕?” 典鸢拿起木栅栏上的重锁掂了掂:“铸钱的工匠平时像犯人一样关押在这些监牢里。现在他们要毁灭痕迹,匠人们不是被转移就是已被灭口了。”典鸢见赵遵望着监牢出神,问:“你在看什么?” 赵遵轻轻地摇头:“走吧。” 赵遵他们顺着暗道继续走了几百丈,在一处河滩外的草舍中走了出来,河滩上,周扒皮和他带来的几个家丁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呼吸,另外有三个人死在河边,应该是董财主和保镖。 赵遵望向漆黑的水面气的一脚踢起漫天的沙子,大吼着发泄。 “赵大哥,线索断了,又死了那么多人,官府插进来我们更难办了。”马学邦道。 赵遵说:“我已经将周扒皮和马车沉进了河里,破坏了密道,官府不管能不能发现铸钱的作坊,死无对证只能定性为黑吃黑,谋财害命的个案。” 刘炬道:“我们还要去永安吗?” 赵遵道:“不必了,周董二人被杀说明对方已经开始着手清洗痕迹了,我们再去只会暴露自己,毕竟频繁出现在凶杀灭门现场的外乡人更容易被怀疑。” 刘炬不死心:“就这么算了?放任百万千万的伪钱流入百姓手里,而不去追查真凶!” 赵遵没有回答刘炬的提问,反而问马学邦:“马兄弟,你以为我们下一步该从何处入手?” “按赵大哥说的十几座熔炉,又有可容纳几百人的囚笼,监工、制作钱范的技工可能是知情人,但大部分劳力只能在附近几个县招募,人数怕有几百人。” 赵遵赞许的点点头:“接着说。” “铸私钱是重罪,除了逃犯,只有失去土地没有生计的流民才会冒这种风险。” 刘炬眼前一亮:“行啊,老马的头脑不错呀!” 赵遵把流民籍册拿了出来:“这是你大哥抄录的河东流民籍,三县新增了五六百户,马老你带着兄弟们找找,能对上号吗?” 刘炬淡淡地说:“大哥真是有心人。” 马学邦带着弟兄们看了半日,老二先开了口:“赵大哥,您的册子咱都看仔细了,旁的不敢说,绛邑的流民户数对得上,我们兄弟均在流民册中,不过有一些已经流亡到外乡,难以核准。” 刘炬道:“老二,你们是怎么变成流民的?” 老二叹了口气:“哎,谁都不怨,怨我自己。” 老四道:“二哥以前有几亩薄田,后来学做生意赔了本钱欠下高利贷,不得不卖田还债失去土地变成了流民。我和三哥是因为好赌把家业败个精光,老七是因为给老父亲看病,十一弟是因为被人骗了彩礼钱……”一众人都低下了头。 “明天我们回绛邑,你们把新成流民的户口一一查访。” “赵……赵大哥,您怎么会有朝廷的户籍?”马学邦留在自家的破院子里烧水做饭伺候赵遵和刘炬,闲下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赵大人”三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赵遵道:“马兄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不过你给弟兄们找的出路不错!” “嘿嘿,老马运气不坏!我感觉咱们有点……有点本末倒置,完全摸不清幕后之人的意图。” 赵遵抿了口粥:“这件事与正常人的行为相悖本不该成立,劳心费力冒着杀头的风险做无利可图的事,要么是傻的厉害,要么是阴谋大的只能看到点却看不着面,很显然应该是后者。老马,我在十八里铺赌坊设局本打算换些铜钱,没想到引出了你们兄弟,是我的福气。” “不不不,是我们走运。” 赵遵取出河东郡舆图:“伪钱的铸造作坊和投放地选在绛邑、平阳和永安三地肯定有必选的道理,老马,你地头熟看着舆图帮我想想原因。” 马学邦看到赵遵给他的图,大惊:“赵大哥的舆图真仔细啊,官府制图怕也不及你。我瞧瞧,这是绛邑,这里是平阳……永安……” 马学邦像模像样的看着舆图,赵遵则思念起了自己的恩师,老人家已过百岁高龄,最近时常想起追随老师学艺的日子。 “这条河……这条河……”马学邦的声音把赵遵拉回到了现实。 “怎么了?”
“这是寥河,但走势那么怪呢?”马学邦指着舆图上一个点说:“这个地方就是发现周扒皮和董财主尸体的地方,明明是河边,可图上怎么离着河岸那么远,差了二三十里。” 赵遵一愣,然后他明白了:“哦,这图画了有年头了,可能发生了变化。” “那就难怪了,八九年前发了洪水,寥河改道了,应该是……”马学邦的手在图上描画,“上游在这儿出云岭,下游分成几条……,出云岭!”马学邦突然惊叫了出来。 马学邦指着图上标注出云岭的一条曲折的山脉说:“出云岭在这一段出产黄铜!可以走船避开路上关卡送到三县!” 赵遵大喜:“老马,你可立大功了!产量大不大,矿坑多吗?铜矿归哪个县开采?” 马学邦表情古怪:“绛邑盛产铜,出云岭只占一小部分,那里山多路险,矿坑倒是不少产量却一直上不去。归属嘛,不归绛邑,也不归临县,它是晋王千岁名下的产业。” “啊?”赵遵皱眉道,“本朝不准私采矿产,先帝时就禁止藩国私自铸币,晋王怎会特殊呢?” “当年晋王在出云岭选中墓xue,开挖到一半发现了铜矿,藩王陵墓选址修建都需朝廷许可。陛下疼爱自己的弟弟说既然发现矿藏便把整座山都赐给了晋王,陵墓迁往他处。晋王便开始经营矿山,以较低的价钱卖给官府,矿区内部由晋王府的官员代管,山道上设卡郡兵把守。由于产量少,晋王对这份产业不怎么上心,二十年来一直维持着。一会儿可以问问九弟,九弟的父亲曾在铜矿做工,他去过几次。” 一天过去了十几个弟兄从绛邑各乡回到了马学邦的家,他们找到了大部分流民户,不在家的也尽量问明去处,最后老二说:“我们碰过头了,发现老户的流民都以各种营生过活,但新户流民中大多数是因周扒皮和其他几家大财主欺诈失去土地。” “不出所料!”刘炬担心的问,“这些人能维持生计吗?” “这个倒不用担心,有个好心的晋城粮商花钱雇了这些户的壮丁去运送粮食,他出手阔绰预支了半年工钱,目前这些户过得还算安稳。” 赵遵心中一凉,这些人若知道家人的悲惨遭遇哪会安稳,马学邦不像他的弟兄那么天真:“雇佣壮丁的这个人肯定是伪钱案的黑手,董家密道中的劳工就是这些流民。”他们的下场不言而喻。 老三怒道:“这些人中很多都是我们认识的同乡发小,还以为他们某到了好差事!可恶!赵大哥,你要挖出坏人为咱们苦命人报仇啊!” 赵遵也异常愤怒,对贫民的糟蹋是他不能容忍的:“老九,你去过出云岭的铜矿坑,给我们讲讲。” 老九道:“出云岭的铜矿坑非常复杂,乃是修造陵墓是意外发现的,矿层很深,每到雨季都会淤出大量黄泥淤塞矿道,不得不边挖掘边疏通产量一直上不去。我爹做工时被砸伤了腿行动不便,我在矿上伺候了两个月。王府的官老爷真不错,给治伤还给工钱。后来父亲的腿伤一直没好利索就没再去做工。” “你还记得进山的路吗?” “记得,我在矿上住的时候每个地方都到过。” “好,明天带我们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