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田螺姑娘
忙碌一直都是治疗抑郁行之有效的最佳方案之一，当杨帆躺在宿舍里那张还没有自己长的硬板小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之后，把第二天应该完成的任务都整理了一遍，已经堪堪有了几分隐约睡意。 叮咚~ 此时手机响了，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关键时候来扰人清梦，杨帆略有不满的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微信的消息通知，是“橙子”，自然就是程丞。 杨帆手机里的备注，不管是通讯录联系人还是社交平台的好友，给他们的备注大多都是直呼其名，因为他深怕自己记不住那么多别称，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几个只是记住外号，也没怎么叫过名字的朋友，有的甚至连他们的真名都很难想起来，他就是可以做到这么记忆短缺，又或是从本能上就不愿去记住这些可有可无的信息，大脑的独特的筛选逻辑也是一直沾沾自喜的过人之处。 橙子：睡了吗？ 杨帆：没。 橙子：聊聊？ 杨帆：聊什么。 杨帆翻了个身，侧卧躺着，一只手枕在枕头上，这样可以方便看清手机屏幕，他撇了下嘴，等待对方的下文。 程丞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夜猫子，基本每天晚上没有过十二点是不会睡觉的，以前偶尔会找杨帆聊天，或者会在空间发一些奇形怪状的心情鸡汤，这在杨帆看来就是青春期少女精力旺盛的多余愁绪，纯粹是属于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似乎只有这样的不痛快才能让她们感觉痛快。 杨帆等了几分钟都不见对方再有什么动静，他一直不是一个耐心极佳的人，受不了太久被动等待的感觉，像是在被别人浪费自己的生命，一辈子也就那么几万天，苍狗过隙，经不起被别人挥霍，见手机那头不再有下文，他索性就准备关机睡觉。 正当他准备按下关机键的时候，消息又来了。 橙子：你知道荆棘鸟吗？ 荆棘鸟，杨帆是知道的，是一个可歌可泣的传说，用巨创命竭作为代价来换取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短暂绚烂，是个痴人的偏执形象。 难道橙子这妞大晚上的想不开要轻生？至于吗，大好青春年华，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景可以去看，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美味没有去品尝，此时就结束生命未免过于草率了。不行！身为同班同学兼后桌有义务要开导一下她，还指望着有事没事能蹭点面巾纸，让她帮忙接个水呢，就算不能造七级浮屠，也能求个心安不是？ 杨帆飞快打字，多年来的刻苦练习，废寝忘食，已然让他练就了一手速度奇快的手机盲打，丝毫不亚于在键盘上双手打字的速度。 杨帆：人生匆匆数十载，切莫气恼惹烦忧。 杨帆：橙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咱得举头往前看，等上了大学还有大把大把的帅哥等着你呢！俗话说的好，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不过好每一天？世界那么大，你得去看看啊，别因为一时的不如意就丧尸了对于生命的渴望，那是不理智滴！那是不可取滴！ 杨帆：如果现在你实在伤心的难以克制，那就倒立吧，因为这样眼泪就会很听话的憋回去，我试过了，真实有效，童叟无欺。 杨帆按的大拇指都酸了，正在想象程丞是如何在屁点大的宿舍硬板床上倒立的，会不会脚一抬就把上铺的女生给踹下来？然后自己眼泪是憋住了，别人却要哭了。 这时候程丞回消息了。 橙子：大哥，我活的好好的，你大晚上别犯病行吗？【抠鼻屎】 杨帆松了一口气，好在对方已经想开了，也没枉费自己冒着大拇指脱臼的风险，光速发消息开导她，看来那浮屠是基本可以竣工了。 杨帆：那就好，我比你虚长几个月，你得听老人的话，那是不会错滴。【呲牙】 橙子：【微笑】 橙子：你今天心情不错嘛？ 杨帆：那是，既然要开导你，我当然要以身作则，以积极向上的开朗面貌面对每一个崭新的明天。 此时就在杨帆寝室对面的女生宿舍楼里的某处寝室，一个床位的被子里泛着淡淡的光亮，手机的亮光照到一个少女的精致脸庞上，她正捧着手机傻笑，咯咯声此起彼伏，这狂野豪放的笑声和她那精致的容颜极为不搭。 “我说橙子同学，你大晚上是犯的什么病？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从女生的上铺床沿上弹出一个脑袋，气愤吼道，对室友的不道德行为进行控诉。 “方敏，你要是刚才在睡觉，我请你吃一个星期的早饭。”程丞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挤出了几句听不太清楚的话，对方气势汹涌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还爽快立下一场豪赌。 “哟~就准你放火，不准我们平头老百姓点灯了是吧？”方敏义愤填膺，回怼自己闺蜜，在吵架辩论这方面她从都不是会认怂的主，即使对手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嘻嘻~”程丞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的宝贝一样抱着手机，又钻进了被窝，给杨帆回复消息，还伸手把被子的上沿往里扯了扯，似乎是怕隔窗有眼，窥探到她的那些小秘密。 橙子：那就谢谢您嘞，早点休息【月亮】 程丞这没头没尾的聊天着实让杨帆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唱哪出？ 杨帆没有多想，关机睡觉，明天的任务繁重，应该说是接下来每天都是任务繁重，高考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放肆了，虽然和叶梦玲夸下的海口完全可以不用太过在意，只是他杨帆从来就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即使很多话会存在水分，运用到一些夸张的修辞手法，但那不代表在表达内容上会有本质的出入，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会付诸行动，有梦想的人最美丽，万一成了呢？他觉得自己就应该是那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 这一夜，杨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繁花簇锦，仙气飘飘，杨帆坐在一只通体雪白的独角飞马上，在空中云起雪落，途经一片黄灿花田，其间有一女子翘首以盼，望向他不知所言为何，看不清容貌和表情，只是依稀能见到对方瘦弱无骨，一袭素衣在偶然飘荡，身影逐渐消散在风中。 醒来已是清晨，泪眼婆娑，枕头湿了一片。 潦草吃过早饭后杨帆便赶去教室，这一夜属实难熬，失眠多梦并不是什么好预兆，看来近段时间自己要修身养性，专心钻研学问提升成绩，不能在想一些旁门左道的杂事来影响自己的心境。 杨帆早上起的有点晚，头也没时间洗，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皮耷拉下来，一路上就是凭着感觉摸索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手伸进抽屉想要找支水笔出来，里面似乎和往常大不相同，多了点什么？杨帆低头看了眼，是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尽是各色零食，意外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什么原味百事、香辣鸭脖、鱿鱼仔、大猪蹄子······ 杨帆余光瞥见前桌的身影侧过头往后看了一眼，便匆匆又转了回去，他试探性的给程丞发了一条微信。 杨帆：你早上去超市了？ 橙子：嗯，买多了放你那，怕方敏偷吃我的。 杨帆：哦。 橙子：你要吃的话随便拿。 果然是这个妮子，这是要干嘛？感谢自己昨天的救命之恩？只是对方这个借口找的是真的不怎么样，方敏是出来名的大方手宽，从来都是买零食请别人吃，什么时间见过她去拿被人的零食。 杨帆哭笑不得，昨天自己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换了任何一个同学在场也都会这么做的，程丞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你这是中彩票了？”钱鸿刚也已经来到教室，看到杨帆正在鼓捣抽屉里的零食，便探身过来询问道。 “那可不，中了个田螺姑娘。”杨帆一脸神秘莫测，余光瞥见前面的程丞掩面偷笑了一下，又迅速端坐起来低头看书。 “你就吹吧，给我来包好吃的。”钱鸿刚作势就要伸手去虎口夺食。 “没的没的，我是周扒皮，只有我吃别人的，想吃我的东西是没有门的，要东西没有要命一条。”杨帆蛮横说道。 “你的贱民我才不要，看来只能硬抢了。”钱鸿刚见单手讨不到便宜，就又伸出一只手去阻挡杨帆防守阵势。 “天地良心啊~还有王法吗？”杨帆哭天喊地，凄惨哀嚎。 下课后，杨帆还单手撑着下巴在写试卷，并没有因为铃声响起有任何动作。 程丞率先起身，拿过窗台上自己和杨帆的水杯，准备去接水。其实杨帆的水杯里还有小半杯没喝完，他原本想等到这题做完再自己去接，没想到程丞今天动作这么快。 “橙子，帮我接一下水。”方敏见程丞拿起水杯要走出教室，便递出自己的水杯，是一个粉红色的卡通杯盖的造型。 程丞摊开两手的水杯，作无奈状，示意已经没有空着的手可以拿方敏的水杯了。 “杨帆！橙子为什么帮你接水，不帮我接？！”方敏对于不公待遇发起内心的怒吼，没想到自己最好的闺蜜竟然被杨帆从内部攻破了，竟然和自己搞亲疏有别那一套。 “人好看，没办法。”杨帆依旧低头看试卷，眼皮不带抬的。 “如果自恋能当饭吃，你应该已经是两百斤的胖子了。”方敏嘲讽道。 “到了冬天，你就知道胖子的好了，不仅有宽广的臂弯，还有软糯温暖的五花rou。”杨帆淡淡说道。 方敏词穷，只能白眼警告。 程丞摇头浅笑步不教室。 饮水机就在三楼的厕所对面，四楼没有，所以楼上文科班的学生也会在课间下来接水。不明白学校的设计为何如此恶趣味，每次课间听到学生大喊“去厕所接水”，仿佛都能预感到那杯接来水是股什么味道，芳香四溢，回味幽远。 叶梦玲已经早早的就等在三楼饮水机边，因为饮水机是有多个出水口的大型饮水机，每个位置分配到的任务并不会很多，她把水龙头的水开到最小，眼神顾盼游离。她看到程丞的时候，忽感面熟，想起是昨天被杨帆背着走在菜花地里的那个女生，又顺着视线看到程丞手里那个淡蓝色水杯，微微一愣，这个淡蓝色水杯她很熟悉，以往杨帆都会拿这个水杯来接水，叶梦玲都会蜻蜓点水的和其聊上几句，虽然每次杨帆都很赶时间的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匆匆回|教室，不过她还是非常欣喜雀跃每天都有这么一段时间能和对方交流互动的机会。 她转而又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这个女生，昨天只是模糊的看到一个身影，今天可以近距离观察了。她浅褐色蛋卷长发单侧柔顺挂下，小巧的瑶鼻，睫毛浓密精致，双眸细长婉转，熠熠生辉，饶是这样一副不可多得美艳景象，此时在叶梦玲的眼里都是这般刺眼，全然没了往日欣赏美的愉悦心情，原本白皙的五指死死揪着手里的水杯，已是失去血色，就连从杯口漫溢出的灼热液体也丝毫不能撼动分毫。 一种隐秘羞耻的情感在她胸口蔓延开来，呼之欲出，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勒紧她的脖梗一般窒息煎熬，正如此时手里的水杯一般。 一颗种子在此时悄然投下，迅速扎根，长势汹涌，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