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蛇蝎美人
在肯德基里墨迹了个把小时之后，杨帆在两位小仙女的威逼利诱下，总算是把桌上看起来颇为壮观的残羹剩菜解决的七七八八，本来方敏她们是打算直接叫出租车回学校的，最后实在拗不过杨帆，只能陪他一起去等公交车。 两个楚楚可怜的美少女在寒风中摇曳的凄凉画面，惹来无数路人侧目观望，这世道真没天理了，挤公交的穷酸中学生都能一带二出来压马路，连叫个出租车都舍不得，带着两个水灵白菜去挤公交。好在等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他们就搭上了最后一班直达学校的公车，没让杨帆在众多杀人的目光里死于尴尬嫉妒，晚自习开始前很幸运的赶回了学校。 相比身后两位的闲情逸致优哉游哉，杨帆基本是算跑着回到教室的，桌上那一堆试卷可不会等人，现在距离高考的日子可是踮起脚尖就能巴望够着，相比别的学生来说，重生一回的杨帆更加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这将决定他未来几年的发展规划，是在尘土飞扬的工地搬砖还是在寸土寸金的cbd办公室里翘着腿吹冷气，那可是天壤之别的待遇，这次回到高中的原因尚且一知半解，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送回去？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会不会也会对未来有所影响？这些还一直困扰着杨帆在每个夜里反复思索不得而知。 班级里的学生已经来了大半，即使坐班老师还没有过来，高三最后的时光带来的紧促气氛已经慢慢感染到每个人的心头，个别学生即便无心钻研学习，也会安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管是玩手机还是说悄悄话都尽可能的不影响到身边志向尚存的同窗，这也是班主任对那些活跃分子最基本的要求。剩下的部分还没有来到教室的学生想必也是趁着周末溜出去稍稍释放一下憋屈多日的压抑情绪，要知道高三学生的压力大，是有口皆碑的，更有甚者直接魔怔一般学到半夜才回寝室，以至于废寝忘食忽略外在形象，蓬头垢面胡子邋遢的，当然这样的情况在杨帆他们班里并不多见，这也是班主任会在周末放宽请假出校的制约限度的原因所在，也是不想让这帮学生崩的太紧，这样对学习非但不会有任何益处，反而适得其反。 杨帆在做完一张理综试卷的时候，抬起头准备舒展一下已经不知不觉中伛偻的身躯，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已经让他的背脊酸胀无比，这时候才看到方敏和程丞这两个活宝手挽手的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她们和杨帆是一同进学校的，杨帆猜测她们应该是已经先回过了寝室，不然不至于过了这么久才姗姗来迟，穿的也并不是校服，而是下午他们在肯德基遇到时候穿的那身衣服，这也是十三中学生回校时候的日常cao作，都会抓住极小的空档来展示自己的私服穿搭，特别是女生，下午杨帆只顾着快速进食，加上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衣着打扮。 方敏穿了一件略微宽松的墨绿色长款连衣裙，娃娃领蕾丝镶边的设计格外显眼，大方婉约，脸上也是化了妆的，依据便是那对明显因为技术欠佳而变的面目全非的眼睫毛，在杨帆眼里呈现出和苍蝇脚类似的纹理。 程丞穿的是一件中款背带牛仔连衣裙，内搭一件印有卡通小猪图案的白T，湖蓝色的牛仔连衣裙下摆正好及膝，巧妙的露出她修长精致的小腿。 两人一路走来，坐到位置上的时候，空气中还弥留着些许淡淡的香水味道，让杨帆想到了一首有关香水的网络歌曲，赶紧捂住口鼻，以免深受其害。 “两位小仙女，这是来走t台秀了么？好闪好闪，受不了了！”杨帆调侃说道，表情浮夸搞笑。 “那可不？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当然要换上自己美美的衣服，天天穿校服，好多新买的衣服都排不上用场，我都要愁死了。”杨帆的夸奖相当有效果，方敏听后小脸春光灿烂，娇嗔道。 “果然美不胜收，相当之哇塞。”杨帆形式化恭维道，对于那些张张嘴就能让对方忘乎所以的言语，他向来不会吝啬，不过前提是在他心情尚可的情况下，不然最多就会换来杨帆的一句“管我屁事”。 杨帆及其敷衍的赞美，效果却相当之好，两女非常受用的娇羞低头，笑意盈盈。 女人啊，总是喜欢听假话，越假越喜欢，最好是假到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的程度，那就是极好的了。 这时候从门口又走进来一个男生，气场相当之足，头顶用摩丝做了一个高调到不要不要的造型，一撮毛顶天立地硬生生把海拔提高了半个头的高度，即使是现在的温度已经可以穿短袖，他还是把那件印着五彩斑斓泼墨花纹的白底冲锋衣的拉链提到了嗓子眼，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非同一般的气质也一同支棱起来似的，漆黑色的亮皮大挎包上还别着一只色彩别致的暴力熊，杨帆对卡通手办并没有多少研究，只是听说有的限量版可以卖到五位数，甚至更高，溢价之大让他暗自咋舌，看来潮流属性也是需要用铜臭味堆砌出来的，不然只是空中楼阁，一吹即倒。 如果说刚才方敏和程丞还只是算是t台秀，那么现在这个男生从门口一路走到自己位置上的过程，就是活脱脱的在走红地毯般的一步三回头，摇头晃脑，挺胸提臀，随时准备应对四面八方可能会突然窜出来的狗仔记者，以及里三层外三层的镁光灯和高清摄像机，时刻保持自己最佳的上镜角度和无懈可击的霸道总裁式的邪魅狂狷挑眉笑容。 这个男生，是高三时候从别的班转过来的，名字叫做卢志浩，位置就坐在杨帆的后面，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男生，孤零零的一张桌子摆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每当杨帆他们在谈论什么的时候，卢志浩总是伸长脖子试图挤进画面，充分激发自己的八卦天赋，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加入这场主动不会有他一席之地的话题中，只可惜他每次酝酿好情绪抛出的话题总是能得到噤若寒蝉的极佳冷场效果，最后只得自己悻悻讪笑，自顾自继续在位置上摆弄手机。 杨帆对于他的情况也大多是从同学那里道听途说的，卢志浩被班里的各个小团体孤立，甚至传闻是在原来的班级也不太受人待见，才会插班到杨帆他们班级，可能是大伙都不约而同觉得，自己没有荣幸和这位大明星做朋友吧？ “你们刚才回寝室啦？”杨帆拍拍方敏的肩头问道。 “是啊，下午出去逛的一身汗，回寝室整理一下。”方敏显然心情不错，看来下午去逛街已经把电量充满了。 杨帆很合时宜的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他似乎还能隐约闻到鸡rou在肠胃里发酵后透出来的酸味。 “杨帆，没想到你战斗力这么强，下次吃饭一定带上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样我们就完全不会有浪费食物的顾虑。”方敏爽朗笑道。 程丞也在一旁偷偷浅笑。 “我怕自己无福消受。”杨帆白眼警告，要是以后经常照今天这么吃，可能自己就离“三高”不远了，自己还是花样年华，还有很多享受没有经历，要珍爱生命。 “你们下午出去玩啦？是去吃饭了吗？我前几天去了一家很不错的馆子，那边的秘制牛腩真的绝了，听说是从澳洲空运过来的，现在想起来还能流口水，就在新开的那个步行街那边，你们有去过吗？”卢志浩见缝插针抛出话题，一脸陶醉。 只是他的长篇大论并没有换来杨帆他们的倾诉欲，头也没有回，依然围在一起说些什么。 “看来是没去过，唉~我果然是一个孤独的美食家，没人能懂我。”卢志浩低声呢喃道，见前面四个人完全要接他话茬的苗头，便拿出手机开始浏览好友列表，准备找最近勾搭的那只隔壁班的小白菜谈诗词歌赋以及人生哲理，争取在毕业之前可以脱离黄金单身汉的行列。 方敏在卢志浩看不到角度朝杨帆噘噘嘴，一脸无语汗颜的表情，她对待那些自命不凡，又毫无情商可言的异性向来嗤之以鼻，毫无倾诉的欲望，这十几年里见过的青年才俊也不算少，但凡是有真本事的都不会热衷于花精力在对自己的吹嘘上，空手套白狼一张嘴皮子博取功名的时代已经不在，现在谁还能真的比谁聪明多少，无非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个好爹而已。 钱鸿刚则是趴在桌上抿嘴偷笑，为身后那个“大明星”感到惋惜，自吹自擂不成反倒被人恶心了一把。 晚自习的时间杨帆沉迷在题海中过的很快，完成两张理综试卷后，下课铃也响了起来，学生们开始三五成群走出教室，在南侧的楼梯口开始汇聚，摩肩接踵，闲聊声此起彼伏，准备向食堂进发。 杨帆正在和身边的老陈讨论等下是否要一同去吃夜宵，学校往日的夜宵多半会让人大失所望，清汤寡水的根本满足不了这帮正在疯狂猛涨身体的小崽们的饕餮胃口。 杨帆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的楼梯口转角处下来，藏在袖口里的手似乎还牵着身边一个男生，笑谈甚欢，男生似乎在讲一个低俗笑话，可以从脸上若有似无浮现出的隐晦笑容中看出一二，惹的一旁的女生掩面浅笑，花枝乱颤，当她视线无意间移到到杨帆脸上的时候，便迅速抽出原本抓在旁边男生身侧的手，一瞬间回归到往日的平淡，搞的一旁的男生一顿尴尬，不明所以。 杨帆嘴角嗤笑一声，难掩脸上鄙夷，扭头继续和老陈说道：“老陈你知道吗？咱们夜宵经常吃的皮蛋瘦rou粥的做法其实非常讲究，在这点上岭南可谓是在国内一骑绝尘，拉开别的地域十万八千里。” “哦？这里有什么说法吗？”老陈虽不知道杨帆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致要给自己科普，不过还是专心捧哏，引出后话。 “粥里用的猪rou，必须得是上好的猪里脊瘦rou，不能是大腿rou，更不能是羊rou，不然难以凸显其中韵味，更有传言之前有个热门馆子以次充好，用了隔夜五花rou滥竽充数，虽然只是辅以小部分，却没有逃出岭南人精叼的嘴巴，导致后来生意一日千里，大不如前。”杨帆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到那个女生的耳朵里。 “五花rou也不差啊，能有什么差别？”老陈疑惑问道。 “五花rou是不差，用在其他家常菜上并不会有什么不妥，只是却万万不能用在粥里，粥本就中和寡淡，如果是放了五花rou，油腻的肥rou会在原本就平淡的粥里愈演愈烈，和用里脊rou做的粥，在口感上是有云泥之差天壤之别的，就算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也会坏了大体的口感，就像那家馆子，平时口碑一直不错，只要稍稍不注意用点小聪明，以为顾客不会在意，殊不知这些拙劣伎俩是没法逃过对于食材有着极高要求的美食家的舌头的。”杨帆说完，瞥了眼不远处那个女生的方向，眼神冷冽阴郁，嘴角却挂着极不寻常的诡异弧度。 叶梦玲当即恍惚走神，连脚下的台阶都没注意，险些踏空，好在身边的吴石盛及时搀扶了一把，才避免了校园踩踏事件的悲剧发生，只是她刚一站稳就迅速甩开吴石盛的手，加快脚步想要追上前面的高瘦身影。 “咱们走快点，晚了就要被那帮高一的小犊子们吃完了。”杨帆轻推老陈后背催促道，开始在人群中穿梭闪躲，不断向前跻身加速。 叶梦玲在发现已经追赶无望的时候，呆呆站在原地气恼跺脚，凝望远处已经消失在黑压压人群中的背影，脸上说不出的羞愧懊恼。 杨帆和老陈吃完夜宵之后，志得意满的踱步向寝室走去，很不幸的又在寝室门口看到了那个已经在他眼里开始变得厌恶的身影。 “杨帆，你等下，我有话跟你说。”叶梦玲双手张开拦在杨帆面前，神色坚定略有一丝霸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在里头。 在她过去的十八年人生征途中，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对一个男生胡搅蛮缠，让她原本就不厚的脸皮已经被怨气、羞愧憋的通红，平时在异性面前总是如骄傲的白天鹅一般，将那些觊觎她的男生玩弄在股掌之间，她一直自信其游离在男女关系中是如何那般的闲庭信步，待人接物已有远超出同龄人的细致入微圆滑老辣，怎么可能想到当下会被一个十八岁的男生给整的方寸大乱，坏了心境。 杨帆无可奈何，给了老陈一个眼神，后者识趣跻身过去，率先进入寝室楼。 “有话赶紧说。”杨帆淡淡说道，不见喜怒，对于眼前这个女生已经从之前的意难平变成一种类似视如敝履的不屑心态，那些能让癞蛤蟆痴心妄想去争夺的天鹅在内心有一丝摇摆不定的瞬间就开始变味，从根上已经不再具备和他相提并论的资格，他也不想再去理会这种凡夫俗物的打扰。 “刚才你是误会我了，最近是那个叫吴石盛的一直缠着我，都是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不想做的太难看，不然大家面子上都挂不住。”叶梦玲语速略快，神色焦虑，眼神中却不见有一丝慌乱，却是一种和话语极为不妥协的淡定老成。 “哦，关我屁事。”杨帆依旧不温不火，话语的内容却开始针尖麦芒起来，尖锐十足，对于已经心生厌烦的人，就算只是处在同一方空间里都觉得浑身不快，想到昨天吴石盛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来自己寝室寻衅滋事，打扰自己泡脚的美好时光就来气，叶梦玲到底是眼光有多差，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贴上去，自己年轻时候竟然还曾经把她当作内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真是蠢到姥姥家，猪油蒙了眼。 “我们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对我有什么偏见。”叶梦玲以为是自己的表情话语不够真诚，稍稍平复情绪后缓缓说道。 “都已经是‘我们’了，交际花果然名不虚传，进展神速啊。”杨帆直视叶梦玲的双眼，语气冷漠，冷嘲热讽一直都是他的常规风格，此时更是毫不收敛敌意，眼神话语犹如两把利剑直刺对方心门。 “就算是我有错在先，我也已经和你解释了，你有必要还这么含沙射影的嘲讽我吗？”叶梦玲显然受不了杨帆这样直白入骨的冷言冷语，明显已经带着哭腔，说话也开始颤抖起来。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和我也并不是‘我们’，有怨气找你姘头撒去。”杨帆从来不喜欢和人争论，并不是因为说不过，只是他觉得和眼前这个女人争论是非黑白实在掉分折价。 “······”叶梦玲还想再解释，只是话刚到了嘴边就被杨帆接下来的话给呵斥住了。 “你要哭别在男生寝室门口哭，别妨碍了别人进进出出，我还有事先走了。”杨帆还没说完就已经快步走进楼梯间，消失在楼梯转角的黑暗里，只是他的最后话语的回音还回荡在夏夜的凉风中，在某人的耳边格外尖锐刺耳。 “我哪里不如那个小妖精，就这么不招你待见？我会让你后悔的！”叶梦玲沉声呢喃，眼里藏着外人不易察觉的怨恨阴隼，只是这样的表情稍纵即逝，转而抬手一把抹去在眼眶打转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泪水，挤出一个苦涩自嘲式的笑容，哀婉叹息后便潇洒转身向女生寝室走去，毫不拖泥带水，和刚才的怨妇形象判若两人。 杀人不过笑面虎，最毒还是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