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错再错
在老李回去后没多久阿明就和章惠“结婚”了。这个婚礼只有女方家人，没有男方家人。阿明对小惠的借口是他父母身体突然不好不能来参加，实际原因是阿明这一大家子包括阿明都觉得没有要参加这个假婚礼的必要。是真的，阿明都不是很想来。 当所有人都把假当成真的时候，那假在表面上就不是假了，哪怕它的本质依旧没有改变。阿明还记得他第一次结婚的时候的感受，慌乱、迷茫、高兴和激动还有很多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心情，可现在他在这个假婚礼的现场都感受不出自己的心情，如果非要有个词来形容此刻，他觉得最相近的词应该是“没意义”。明明平时他很喜欢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可今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别人根本无法调动他的情绪，不管是搂着他的肩举着酒杯说模糊不清的醉话，还是握着他的手声泪俱下阿明都维持同一套动作和重复同样的回答，他就和一个机器人一样麻木的举着酒杯扯着虚伪的笑和一个个不同情绪的人干杯庆祝，敷衍做作的机械表情让他脸上的酒窝都累了，但是他为了要当一个合格的演员还在维持着这个假脸。可能是脸麻连带着味蕾都麻了，这回连昂贵的好酒阿明也品不出滋味，他只知道不论杯子里有多少酒都要一口喝完，只有这样周围的人才不会缠着他，这样才能让他早些离场。 最后实在笑不起来的阿明转头看着身边笑的停不下来的章慧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有多荒唐。在情绪崩溃的状态在阿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这种欺骗她的婚礼真的有意义吗？阿明分辨不出这个问题因为什么而出现，是因为对章慧的怜悯还是因为自私的想逃离这个让他反感的场所？不管了，他实在忍受不了了。 “小慧。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小慧脸红了，阿明那么认真的看着她还是第一次，不会是要在亲朋好友面前深情表白吧？ “对不起，这都是假的，是我骗了你。” 不明真相的小慧皱起眉头想继续听阿明说下去后面的话，可知道阿明后面会说什么的人不会让阿明继续说下去。 老章突然站到阿明身边一把搂住了阿明的肩。 “妹夫这是喝多了啊。”老章笑着拿走阿明手里的酒杯放在一边。“这茅台度数不低呢，这都喝了一半人了也该去缓缓了。走，大舅子给你泡杯好茶去。小慧你先和你嫂子在这里照应下。” 阿明看到老章毫无笑意都没有的眼神咽下了后面的话，跟着老章去了他的办公室。 老章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分别给自己和阿明一根烟点上，他没说话，他想让阿明先开口。 “我觉得不能这么骗小慧，她不能白高兴一场。我迟早有一天会走的。” “走？你走到哪里去？” 老章喝了点酒他也不准备把阿明蒙在鼓里了，有些话是时候该说出来了。 “回去啊。” “可我准备把这个酒店交给你经营……阿明你不是不会做生意，只是缺少一个机会。我也没什么要求，就是放心不下小慧。只要你答应照顾小慧一辈子，这酒店就是你的。” 阿明愣住了，这和他妈猜的基本没差啊。他妈居然还真猜中了！老章开出的条件无疑是诱人的，但是答应下的话照顾小慧就要进入他下半生的计划表里了，而目前为止阿明的人生计划表里还是一片空白。是的，他从来没想过下半辈子的事。 “阿明，你也知道我父母年纪大了。我和你嫂子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老章抹去眼角的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小慧这个情况我怎么放心的下？我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也没有接班人可以接受我这辛辛苦苦忙下来的家业。我就怕有一天家里没人了……小慧一个人怎么能撑住这片天？阿明，我是一直看好你的。我相信你可以帮我照顾好小慧的对不对？” “我会试试的。” “好。明天我就有一个大生意要你去帮我谈。” 阿明又一次答应了老章的请求，他在不知不觉的一步步退让。但是老章不知道阿明注定不会为任何人而生根。他只能做到停留，做不到停止。 第二天章慧醒来想开启她的新婚生活时她突然发现她的新郎没了。回忆起来她好像在酒席结束后就没见过她的新郎。等她找遍了整个家无果后又找去了父母家，见到老章才告诉她阿明是迫不及待想打拼出自己的事业来养活她，所以昨天下午就去外地帮他谈客户了。听到这个回答小慧虽然还是很不爽新郎的消失但是她还是很高兴阿明要为了自己而“打拼”的。只不过这时的她没想到阿明需要打拼那么久。 阿明平均每个月有二十多天在外头出差，难得回来的几天都还是在客房睡。刚开始章慧还会在老章和父母的劝说下谅解阿明，但是时间久了她的占有欲就无法让她放任阿明对她的冷漠了。她不懂为什么在他们“结婚”前她还可以天天在酒店里看到阿明，“结婚”后反而更见不到阿明了。而且他们的生活也根本不是正常的夫妻生活，说起来是阿明天天出差，可现实情况是阿明回家才是出差，这里对他而言更像是宾馆而不是家，甚至都结婚几个月了阿明都还没有在他们的新家里吃过一顿饭。 这样荒唐的婚姻生活别说是小慧这种特殊情况了，正常人都无法忍受。所以一般人在这个时候会想明白这段不正常的婚姻，放下所有的执念，活回让自己轻松的状态。但是小慧她不是一般人，她不想想明白这段不正常的婚姻，她只想死死的攥紧她想要的东西，不管攥的再累都不会放手。 阿明在外连续奔波了十几天后终于在深更半夜回到了他的“宾馆”。疲惫的他在墙上摸索到开关后打开，一个温柔的声音也随着灯光一块出现：“你回来了。”突然的声音让被吓了一跳的阿明猛地看向右手边——坐在门口吧台的小慧画着精致的妆正对他笑。章慧的肤色很白，但她的那种白不是白里透红的白，而是一种病态的白。本就白的毫无血色的她如今扑上更白的粉涂了鲜红的口红，在深夜的灯光下她的脸就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再配合上她空洞的眼神，惊魂未定的阿明不仅没有平复下杂乱的心跳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又想起了那个杀人分尸的案子。 “你大晚上不睡觉坐在这里干嘛？” “等你回来啊。你饿吗？要不要我做饭给你吃？” 章慧在看着阿明，阿明却不敢看章慧。他在灯打开的那刻从章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倒影让他觉得自己是在黄泉里照镜子。他从来不怕神鬼，但是现在他惧怕章慧。那种恐惧不同于他对老头子的怕，他怕老头子他是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对于章慧，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那是种未知的恐惧，是来自灵魂的恐惧。 “不用了，你早点睡吧。” 阿明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走过吧台又被章慧叫住了。 “今天去我房间睡吗？” “不了，我打呼声音大还是不吵你了。” 章慧没有再劝阿明，她只静静的目送阿明回他的客房。 阿明一向是个心大的，即便才被章慧吓得毛骨悚然，但是在洗完澡后他还是一沾枕头就着了。和阿明同房间睡了二十多年的阿星对阿明的评价是睡眠质量极佳，表现出来的特点是：他基本从来不会在夜里醒来。阿明只要睡着后就和死了一样，不论是对着他耳朵喊还是打他他都不会有反应。 被吓后的阿明还没有把章慧的不同放在心上，一如既往睡得死沉。在他酣睡时有道视线如同浓雾般悄悄将他笼盖，驱散他的睡意。这“雾”让阿明睡着睡着打了个冷颤，身上的汗毛也都竖了起来。动物天生对于危险的警觉把阿明从梦中扯出，他猛地睁开眼睛，黑夜中一张放大的惨白女人脸让阿明吓得失声惊叫。 章慧没有在意阿明的尖叫，等他叫完后才笑盈盈的张开血红的嘴。 “饭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