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何谓圆满
法海每天看着白素贞的小腹，目光时而阴沉，时而担忧。 那只瘟妖临死前，摸到了白素贞的肚子，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些什么，只是白素贞目前除了虚弱一些，也看不出别的问题。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素贞渐渐恢复，法海也松了一口气，他甚至还专门去找了镇子上有名的大夫，去请教了关于养胎的问题。 心魔气的大吼大叫，“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我真后悔，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选择依附在你身上？” 法海这一次倒是回答了他，“你有别的选择吗？” 心魔：“……” 法海觉得心魔对他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时不时气的心魔哑口无言倒也挺有意思。 小青每隔几天就会回来一次，也在努力学着怎么帮jiejie养胎，林一对此表示，“我有经验。” 小青看着林一熟练的做着各种营养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你之前帮人养过胎？” 林一点头。 系统开始幸灾乐祸。 小青问，“谁？” 林一认真想了想，“我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帮她养胎？” 林一笑容灿烂，“因为她肚子里是我女儿。” 还没等小青发火，林一继续道：“我女儿叫纳纳，是邪神的孩子，不过后来是我的了，她抓鱼很厉害的。” 小青瞬间消气，她笑嘻嘻的问道：“纳纳也是你捡来的？” “嗯。” “邪神是啥？” “就是长着很多触手的怪物。” “哦，章鱼妖啊！” 小青抱着林一的手臂，撒娇道：“伱教我做营养餐，我也要给jiejie做。” “好。” 望着两人甜甜蜜蜜的模样，系统陷入了沉思。 怎么每次在面对媳妇儿的时候，宿主总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呢？ 面对别人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在白素贞将要生产的最后几个月，小青和林一没再回地府，月帘也回来了，等着她的白蛇jiejie生宝宝。 法海最近有些心神不宁，他总是想起瘟妖临死前的笑容，那笑容带着得逞后的痛快，似乎还有一丝期待。 心魔再次冒头，“法海，瘟妖肯定是做了什么你发现不了的事情，白素贞在生产的时候说不定会发生危险，你忍心到时候无能为力的看着她吗？” “你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我告诉你炼制万人丹的方法，万人丹可生死人rou白骨，绝对可以保白素贞安然无恙，而炼制它，只需要杀死一万个人就行，还有一個多月的时间，足够了。” “呵呵……” 法海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万人丹我是不可能炼的，而且，就算白素贞到时候真的发生了危险，我也有办法。” 心魔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猜得到吗？ “法海，你敢！” 法海没再理它，他盘膝坐下，诵念经文，让自己静心。 之后，每一天，法海都早出晚归，白素贞问起，他便憨笑着说闲着太无聊了，去山上砍柴。 砍一捆柴，对于法海来说，其实用不了太久，而其他时间，他都在忙着为白素贞生产的那一天做准备。 心魔愈发心慌与愤怒，“法海，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法海脚步顿住。 “千年前，樵夫救下了她。” “可是，她不记得，她也曾救过我……” “我一开始，是想将这段感情，永远埋藏在心底，全心全力助她成仙，修成正果。” “可是，她竟然，为了一个凡人，放弃了这个机会……” “我想，如果我破坏掉他们的情缘，她是不是就能安心成仙了？” “可是，我错了……” 法海弯腰，摘下一株药材，“如果她注定要经历情劫之后，才能修成正果，我为什么不能是她的劫呢？” 心魔越来越觉得法海可怕，它寄生法海这么久了，在它的不断蛊惑下，法海只杀过一个人，那就是许仙。 而且，从头至尾，它都没能控制法海丝毫。 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恐的问道：“你入魔，也是故意的？” “没错。” 法海笑了笑，“我不入魔，她怎么成仙啊……” …… 林一和法海蹲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产婆在里面给白素贞接生，小青则是陪在一旁。 妖在生产的时候最为虚弱，一不小心就可能现出原形，到时候吓坏了产婆，就需要小青帮忙解决。 林一看了法海一眼，好奇的问道：“你体内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怎么没了？” 法海：“！？” 林一能看见心魔？ 不，不可能！ 法海装傻充愣，“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就是原本在你胸口，一团会蠕动的黑乎乎的东西，哦，对了，它还会说话来着，和系统一样吵。” 系统：“……” 法海没听懂“系统”是啥意思，还以为是某个人的名字，他震惊于林一真的能够看见心魔，但庆幸的是，林一并不认得那是魔。 不然，他可能早就死了。 法海认真回答道：“我把它挖出来了。” “哦，应该的，毕竟黑乎乎的看着就不卫生。” 林一翻着白眼试图看看脑海里系统长什么样，可惜看不见。 系统松了一口气，同时决定，千万千万不能让宿主学会内视识海，不然它可能就危险了……谁知道宿主看见它，会不会也想着把它给挖出来。 突然，房间内传出一声惨叫。 小青慌乱无措的跑了出来，“jiejie，jiejie她……” 法海瞬间冲了进去，林一和小青紧随其后。 池塘中，月帘扑腾着，然后憋着劲儿想要恢复人形。 产婆早已被吓晕，此时白素贞已然恢复蛇身，在她腹部，有着明显的隆起。 而此刻，那团隆起，正散发着黑烟，在不断腐蚀着白素贞的血rou，并且，在吞噬着她的法力和生命。 白素贞痛苦的哀嚎、扭动着，剧烈的痛苦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法海上前，双手合十，口中轻念，“阿弥陀佛……” 一道金光，印在白素贞腹部，暂时压制住了黑气。 法海全身散发着圣洁的佛光，迈步来到了白素贞身前。 当小青和林一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站住，你是谁？” 小青当即就要冲上去拦住法海，不过却被金光阻挡在外，她急忙看向林一，意思不言而喻。 林一点点头，正要上前，却听法海道：“林一，我在帮她。” 法海看着林一的目光满是乞求，“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林一认真的盯着法海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拥有【洞察之眼】，在一定程度上，他能判别一个人的真假善恶。 小青愿意相信林一，但她仍旧满是担忧的望着白素贞。 法海对林一和小青露出一个感激的神情，而后在白素贞身旁坐下，眸光柔和的望着她。 之后，他掏出了一枚丹药。 这枚丹药，一半金，一半黑。 如同佛魔共存。 法海将这粒丹药喂给逐渐平静下来的白素贞，丹药入口即化，在短短两秒后，白素贞由蛇身，恢复了人形。 她顺利诞下一子。 金光消散，小青立马上前，将薄被盖在白素贞身上，遮住了她的身体。 法海淡定的收回目光，而后看向了刚刚出生的孩子。 由于瘟妖的手段，这孩子，未来注定多灾多难。 小青关心的问道：“jiejie，你没事吧？” “我没事……” 白素贞看向法海，目光复杂，“你刚刚喂我的，是什么丹药？” 法海笑道：“佛魔丹。” 以佛心与魔心，加以数百种药草，炼制而成。 “它能将你的妖气，转化为仙气，现在，你成仙，只是时间问题。” 白素贞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呀，我是许海，一个樵夫，仅此而已。” 法海笑的很开心，“白素贞……最起码，我的愿望，也算实现了一半……” 话落，法海的身体突然倒了下去。 “许海！” 白素贞冲上前，接住了他倒下的身躯。 法海面色惨白，却笑容灿烂，“我还是……第一次，距离你这么近呢……” 他鼻尖轻嗅着白素贞身上的气息，“幸好，我已经挖出了魔心，不然，都无法触碰你……” 白素贞一愣，扒开法海胸前的衣服。 他胸口空荡荡的，没了心脏。 能活到现在，全靠他的法力支撑。 白素贞明白过来，“那颗丹药……” “是呀，我就是那个魔。” 当初，他故意入魔，事先挖出了“佛心”，魔寄生于他，成为他的心脏，也同时成了他的心魔。 而他，也借助心魔的力量，重塑了体型、相貌，只为接近白素贞。 只是，慧海给了白素贞一颗佛珠。 令他始终无法触碰白素贞。 直至今天，他才真真正正，触摸到了白素贞的身体。 “白素贞，我很开心……” “许海！” 当怀中的人彻底失去声息，白素贞泣不成声。 林一上前，好奇的问道：“你哭啥？” “许海死了……” “死就死了呗！” 白素贞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林一。 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无情的话？ 林一继续道：“我会让燕老六好好照顾他的鬼魂的，不用担心啦！” 白素贞这才反应过来，林一在地府关系很硬。 她急忙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刚刚在心里骂你了。” “哦……那是应该道歉。” 就在此时，白素贞身上，突然散发出万千霞光，还在院子里辛辛苦苦等待变身完成的月帘，在霞光的照射下，竟是瞬间完成了变身。 她急忙跑进房间，啥也没看清，就直接喊道：“白蛇jiejie怎么啦？” 等到她看清眼前的一幕，有些茫然。 没明白这是啥情况。 白蛇jiejie身上的光咋还五颜六色的呢？ 怪好看的。 天空祥云朵朵，白素贞预感到自己即将飞升成仙，她双唇紧抿，突然下定决心。 她断了自己的成仙路。 祥云消散，霞光消失。 白素贞的修为，不升反降。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恭喜宿主，任务……还未完成。” “艹！” 眼见任务即将完成，结果突然中断的感觉太难受了。 白素贞是不是傻？ 马上就要成仙，结果放弃了？ 小青上前，扶住白素贞，“jiejie，你……” 白素贞笑了笑，“我想清楚啦，我突然不想成仙了，我还是觉得，凡间更好。更何况……” 她看向襁褓中的婴儿，“我还有孩子……” “可是，jiejie，你自断成仙路，修为会一点点下滑，最终完全散尽。” “没关系呀，起码还有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我将他抚养长大……” 眼见小青满脸担忧，白素贞问道：“小青呀，你说，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林一连忙举手，“叫狗蛋！” 小青翻了个白眼，“不行。” “哦……” 最终，白素贞为孩子取名：白文海。 …… 法海不愿投胎，于是，他成了一名鬼差。 地府中，渐渐所有人都认识了法海，因为他经常坐在奈何桥边发呆，脖子上戴着由一个个骷髅头组成的挂珠。 林一问，“你没事坐在这干嘛？” “看着他们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记前世今生，投胎转世。” “这又不好看。” “确实。” 法海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喝下孟婆汤之后，就没有任何烦恼了，有时候，我很想去喝一口。” “那我去帮你要一碗，放心，免费的。” “等等！” 法海急忙拦住林一，“我就随便说说，我不喝，有些记忆虽然痛苦，但我不舍得忘记。” “哪里痛苦了？” “我爱的人不爱我……” “那你就去追啊！” “我不敢。” “你真怂。” 法海问道：“你当初是怎么追到你娘子的？” “我看她好看，就直接叫媳妇儿啦！” “然后呢？” “然后她就同意了。” 法海：“……” 林一拍了拍脑袋，“对了，我媳妇儿让我来告诉你，人间常玉山有一只厉鬼，你去帮忙抓一下。” “为什么是小青通知我？不应该是阎王或者判官吗？” “我咋知道？” 法海：“……” 他老老实实的起身，来到人间。 当他来到山脚下，表情有片刻的错愕。 “常玉山……” “怪不得听着有些熟悉……” 十几年过去，这里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这里，正是他当初砍柴的地方，也是以樵夫的身份，第一次与白素贞相遇的地方。 他迈步上山，此刻已是深夜，而且山间充满了雾气，法海不敢大意。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法海急忙追了上去。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山顶。 那道白影停了下来，背对着他。 法海摘下脖子上的“骷髅佛珠”，大喝道：“大胆妖孽，竟敢班门弄……” 白影在此时转身，法海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素贞笑道：“还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大胆妖孽，以前你经常这么叫我呢！” 法海嗫嚅道：“怎么是你？” “我让小青骗你来的。” 法海没有纠结骗不骗的事情，他问道：“你的头发……” 白素贞摸了摸自己银白色的长发，“法力即将散尽啦，所以头发都变白了，你会嫌弃我吗？” 法海急忙道：“当然不会！” 说完，他愣了一下。 “你……你什么意思？”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等你，但为什么你不像当初那么勇敢了呢？” “我……” 法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他干脆利落的上前，紧紧抱住了白素贞。 当初，他是知道，自己必死，因此无所畏惧。 成了鬼差之后，他便处处顾忌。 害怕白素贞恨他，害怕白素贞不理他，害怕…… 他什么都害怕。 白素贞说道：“我快死了。” 法海一脸慌乱，“怎么会？” “我法力散尽，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白素贞失笑，“死了就死了呗？大不了，我也当一名鬼差，别忘了，我妹夫，在地府关系很硬的。” 法海愣了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啪啪啪！ 一旁，突然响起鼓掌声，白素贞转头望去，娇嗔道：“小青，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从一开始就在哦~” 一瞬间，白素贞脸颊绯红…… 在白素贞死亡的那一刻，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即将在一小时后回归。” 系统有些茫然，任务怎么就完成了？ 白素贞这算什么修成正果？ 林一认真道：“鬼差，也是有编制的。” 系统恍然大悟。 仙吏和鬼差，都是编制，当啥都一样。 而且，系统觉得，白素贞的修成正果，更多的是心境上的，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圆满。 …… 夜深人静。 西湖水畔。 小青坐在桥边，摇晃着白嫩的小腿，问道：“你又要走了吗？” “嗯。” “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好吧！” 小青嘟了嘟嘴，指着湖水，说道：“跳下去！” “好。” 伴随着噗通两声，林一和小青相继跳入湖水之中。 湖底，小青恢复本体，紧紧缠绕着林一。 “我好舍不得你……” “媳妇儿，我也是。” “所以，你能再叫我一声主人吗？” “……” 盈盈月光下，一条青蛇，破水而出。 她在西湖上空盘旋片刻，向远处飞去。 “大笨蛋！” “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