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病
过了几日,春节便到来了。【】本文由。。首发 在深圳过年可没什么味道,工业区里一下子就空了一大半,不管有钱的没钱的,谁不盼着过年的时候回家去看看?在外辛苦了一整年,哪怕是两手空空,回家后总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得到亲友们的祝福和鼓励。 至于留下来的一小半,大多也有各自的安排,或逛街,或旅游,在这个时候还留在宿舍里睡大觉的人,纯粹就是傻冒。 偏偏张必成就是这样的傻冒,大年初一这一天,他哪也没去,躲在宿舍里睡了一天,看昨天的春晚固然是熬了夜,连续几个月的高强度上班也让人积累了疲惫,更重要的是,前段时间的李来福事件,让他身心俱疲。有时这种疲惫在表面上看不出来,却是刻在骨子里面的,而且也不一定马上便会爆发,却会潜伏在身体里面。平时看上去生龙活虎的一个小伙子,实际却是蕴含了健康隐忧,这就是俗称的亚健康状态。在平时工作紧张忙碌的时候,张必成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但一旦放假之后,身心都松弛下来,却骤然感到了不适。 也许是昨天晚上看春晚的时候着了凉,他昏天黑地睡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 宿舍里并没有其他人,大部分人都回家了,有两个留下来的也早早地出去玩了。张必成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他比较少生病,身上自然没有备药的习惯,此时此刻,竟是连片退烧的药也没有。再说他此刻烧得迷糊,别说吃药,只怕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 好汉也怕病来磨,任凭你平日是多么英雄的一条汉子,一旦让病缠上,那也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威风不得。张必成离英雄相差不知凡己,自然更是耍不得威风,此刻卧在床上,恹恹了无生气。 人烧迷糊了,幻觉便跟着而来。 他仿佛看到李来福站在面前,依旧是那张木讷的脸,憨憨的表情,你说十句,他顶多回你一句,只有说到他老婆和女儿的时候,满脸的褶子顿时绽放开来,幸福和满足的微笑挂在脸上,久久不退。 但场景很快变了,张必成忽然看见李来福满身浴血,站在一片废墟之中,脸色狰狞,面目扭曲,哪有半分以前的憨态?他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的尸体,缺胳膊少腿,形容凄惨无比,而李来福兀自挥舞着手中的杀猪刀,不断地劈砍,不断地有人死去,鲜血汇成了小溪,小溪又变成了河流,那些尸体便在鲜血的河流中载浮载沉。 一个女孩倏忽出现,她的面目起先并不清楚,就仿佛笼罩在nongnong的迷雾中一样,但是浓雾终究变淡,那女孩就仿佛慢慢的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渐行渐近,面目渐渐清晰。张必成认出来了,原来她就是周晓雨,她的样子依旧是悬挂在灵堂上的那个形象,只是此刻看去,更要清晰活泼许多,光彩明艳许多,她一出现,漫天腥风血雨就消散殆尽,鲜血不见了,尸体不见了,滴答着鲜血的杀猪刀也不见了,就连面目狰狞的李来福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目和煦的李来福,一个充满着无限父爱柔情的李来福。 风云突变,刚才还无比温馨的场景忽然变化,呼啸的寒风袭卷天地,天边黑云滚滚,变幻莫测,似黑洞,似怪兽,张牙舞爪,择人而噬,周晓雨和李来福消失不见了,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青年人,看不清面目,他在暴风中挣扎、跋涉,时而摔跤,时而爬起,行路如此多艰,他却不屈不挠,奋勇前进。然而风暴太大,人力又怎能胜天,在苦苦搏斗过后,终究还是被风暴吞没。 张必成仿佛自己也经历了那一番风暴侵袭,只感觉自己云里雾里,又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小孤舟,随时都会倾覆,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个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不能做丝毫的抗争。 在惊涛骇浪中不知挣扎了多久,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张必成茫然四顾,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忽然一个女子款款而来,形容秀丽,张必成定睛一看,心中狂跳,叫道:“晓嫣,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子依稀便是张必成的前女友林晓嫣,只是林晓嫣并不理他,反而向后招了招手,一个男人行出,张必成并不熟悉,却知道他便是厂里面生产科的一个科长,平时拽得不得了的一个人。林晓嫣亲热地攀着那个人的胳膊,毫不理会张必成,却是渐行渐远了。 张必成心中刺痛,发疯般地喊道:“晓嫣,晓嫣……” 一阵狂风忽地袭来,将张必成的呼喊声吹得四零八落,吹迷了他的双眼,吹得他眼泪横流,不能自已。 一个女孩忽然在身边说道:“张必成,你最终在意的人,原来还是林晓嫣。” 张必成骇然回头,却见吴若薇就站在自己身后,形容素淡,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原本并不漂亮的容颜,在这个时刻,显得明艳动人。 她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两人,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心心念念,不能忘怀的那个人,就是她么?你自以为已经放下,自以为天涯何处无芳草,殊不知在你的内心深处,根本就忘不掉。说什么看得很开,不过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 吴若薇的身后忽然转出聂丰,道:“成子,你自己告诉我,你不会因为失恋而变得死去活来,可你现在这个样子,跟电视剧里面的那些痴男怨女有什么区别?” 张必成怅然若失,喃喃地道:“我放下了吗?我没放下吗?过去的感情已经完了,我为什么始终还是念念不忘?” 他霍然一惊,扭头大叫道:“若薇,若薇,你去哪里了?” 哪里还有吴若薇的身影,便是聂丰的形象,也迅速模糊,消失不见。 灰雾四合,遮蔽天地,四下一片混沌,张必成茫然四顾,只觉得无比孤单。 …… 半夜张必成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全身酸软无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睡梦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中的场景未尝就不是现实中的反映,这么说自己潜意识里思念的依旧是林晓嫣了,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点,可这似乎就是事实。 就因为这潜意识,所以自己才会相信什么狗屁感觉,如果不是相信感觉,自己恐怕已经开始追求吴若薇了吧。 自当怜取眼前人,无数人的教训摆在自己面前,原本应该警醒才对,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说别人容易,放在自己身上,才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挣扎着起身四望,宿舍里的那两人并未回来,大概是去哪里游玩了。他艰难的爬下床铺,倒了杯水,喝了下去,总算是清醒很多了。只是宿舍里也寻不出一片药,若是在平时,工业区里的小诊所倒是日夜营业,但现在大过年的,自然是没有人。那就只有喝水了,俗话说一水解百毒,多喝点水总不会错。 随后几天,张必成便饱受风寒困扰,发烧倒是很快好了,风寒却没那么容易驱除。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那么容易好起来? 因此,整个假期,别人是欢天喜地过大年,张必成却是愁眉苦脸地和一大堆药殊死搏斗。 其间他打电话给吴若薇,电话是过了好一会才接的,电话那头似乎吵闹非凡,张必成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唢呐之声。 “是你啊?我这边在办喜事呢。” “你不会这么快就嫁了吧?” “谁说不是?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会带喜糖给你吃的。” 张必成握着手机,半晌无话可说。 “喂,喂,怎么哑巴了?” “祝你幸福吧!”憋了好一会,张必成淡淡的说道。 “我当然幸福啦。喂,喂……敢挂我电话?” 鄂北的一个小山村,一栋两层楼房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堂屋的墙壁上,贴了个大大的喜字,二十几张八仙桌,从房间里一直摆到院子里面去,乡亲们进进出出,脸上全都是喜气洋洋。 在一个小卧室里,吴若薇拿着手机,正在发狠。这家伙,敢挂本小姐的电话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痛骂一顿,一个穿得十分喜庆的姑娘忽然闯了进来。 “哎呦,我的小薇薇,今天你老姐出嫁,接亲的马上就要到村口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偷懒?快快给我招呼客人去。” “来啦。”吴若薇赶紧应了一声,嬉皮笑脸地恭维道:“老姐,你今天真漂亮。” “你老姐一直很漂亮好不好?快点啦,别磨磨蹭蹭的。” 吴若薇打不了电话,只好作罢,她一边赶紧跟着老姐往外走,一边嘀咕道:“小样,看你得瑟到什么时候?” 老姐耳朵尖,听到了,回过头道:“你以为老姐嫁过去就管不了你是吧?哼,到时候看谁得瑟。” 吴若薇吐了吐舌头,不敢做声了。 要是张必成知道吴若薇的狠话,只怕要吐血三升。他现在病魔缠体,哪里得瑟得起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