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烫手芋头
布衣首辅第一卷小元霸第二百五十四章烫手芋头槛窗透进来的阳光让李丹感到舒服。天已变凉,衙役们在屋里放了火盆,又有人从家里抱来新夹被奉上,昨夜里不冷。 太阳升起以后光线照进来,越发让这屋里温暖了。不过李丹没享受多久,因为不停有好奇的脸出现朝里面张望。 他听到有人在外面窃窃私语:“娘的,你们胆也忒大,居然把他抓来!” “喂,真是他么?不都说他眼似铜铃、臂粗如大木,我看就是位个子高点的衙内,没什么惊人之处嘛!” “你不服?去和他过一招如何?” “嘁,少拿话激我,有本事你们几个一起上!” 李丹微笑,用力嗽了下嗓子:“外面的,渴了,可有酒水?” 瞬间几张脸都贴到窗前:“小爷醒了?” “爵爷,这酒水不大好办,好茶倒是有,小的浑家自己炒的。”有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媚笑着道:“要不要给您热热地沏一壶来尝尝?” “嗯?好啊,那就尝尝!” 几张脸立即又消失了,在外头叽咕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了半盏茶功夫又陆续回来,有人开锁推门,一个牢头儿抱着张小方桌进来:“爷,小的们这里都是粗实家什,您将就着用。” 又有人放进来两张四方胡凳,然后那大胡茬咧着嘴拎个硕大的陶罐进来,身后还有人捧个托盘,里面放着只褐釉碗来。 大胡茬用只竹斗舀了些茶汤来注满大半碗,屋里顿时茶香四溢。 “好香茶!”李丹喝彩一声,就觉肚子叫,刚要开口,见一名捕快端了两碟点心笑嘻嘻进来放到桌上。 “爷,饿了吧?您先用着。对面秦家粥铺的,我一说是给您用,老两口儿十分奉承,连钱都不肯要!” 李丹一听哭笑不得,心知这家伙定是扯虎皮做大旗了,拿着自己名号压人家贡献。 但这会儿却不便当众戳破,只笑着点头抱拳对各位团团一揖,先向大家道谢,然后坐下来就着茶水吃点心。 连着吃了四块才觉得心里安定,拿起第五块来问:“什么时辰了?” “回爷话,卯时已过二刻。”大胡茬回答。李丹看出来,这家伙在众人里大约级别最高。 “都这时辰?”李丹皱眉看看窗外:“怎么,没人来提我过堂吗?” “呃……,”屋里这哥几个大眼瞪小眼,揣着手或抱着肩,最后还是大胡茬回答: “爷,咱这儿是府衙,没权力审您的案子。察院的老爷们也说是暂时拘押,后面什么章程……一概没说。 我们老爷也直叹气呢,他说等退了堂下来再找您陪不是,我看他也难!” “啊?”李丹听糊涂了:“他来给犯人陪不是,这从何说起?” “您还不是犯人,最多是嫌犯。”抬桌子的牢头说。 “别打岔!”大胡茬挥挥手,接着说:“您多担待,扣您在这里可不是我们老爷的主意。察院说您这是立案了还没正式定罪,所以关在他们那里不合适。 本想送到都指挥使司,可他们说您现在不带兵了不归那边管,送到布政使司也是这么说,所以最后才硬塞到这里。 我家大人官微职小谁也得罪不起,何况最后是左布政使石帅拍板,说暂时如此办理,所以……才这样了。” “哦!你是说为了在下这点事,居然惊动了一省的大人们?” “可不,我家老爷昨晚戊时才回来,长吁短叹了一宿呢!”那年轻捕快插嘴道。 这下更让李丹摸不着头脑,既然是察院出面,抓都抓了,为何哪家都不敢接? 就这罪名要是坐实,那可是大功劳!难道还有眼前的富贵会让人避之不及的道理? 他哪知道昨天晚上,翼龙卫开始调查此事的小道消息已在南昌官场传开。 听到这消息的都震惊了,敏感的立即明白,这肯定是李丹身边有陛下派的人手在暗中保护。 这么一来,大伙儿对这事不躲才怪! “我怎么觉得自己成了块烫手山芋?”李丹不满道:“人都抓了,却都躲着这案子,那我到底要在这地方呆多久?” “爷您放心,在这里要呆多久都行!”大胡茬一挥手:“能伺候您那是小人们三生有幸。您需要什么尽管说,有家里人来探看小人便带进来,吃喝小胡去跑,包您满意!” “包……。”李丹想说“包你个头”,话到嘴边成了:“不过这茶倒真不错,你媳妇手艺蛮好的!等爷出去,叫商团采购到你家去,有多少我都收!” 大胡茬喜得抓耳挠腮:“大人放心,小的必定尽力奉承,绝不教您失望!” “得,既来之则安之!”李丹拍拍膝盖:“我且看后面的戏他们如何演下去?哎,大胡子,你怎么称呼?” “苏虎,小人大名苏虎,是本府的捕快都头。”大胡茬赶紧回答,又说:“贵县周天王知道小人,我们一起办过案子的!” “是嘛,那好极了!”李丹笑起来,又问了另外几人姓名,那年轻捕快说自己叫胡乡,排行第七,说着话李丹就看见他手比划了几个数字,心里一动,笑道: “我进来,也不知一起来的书童怎样了?麻烦胡七哥到四海居去看看阿毛回余干没?” “行、行,没问题。您还有别的吩咐没?”胡乡赶紧点头。 “你拿这个玉搬指去当了,给对面秦家送些银钱去,我在这里还不知要多久,这些日子就麻烦他家给做好饭食送进来。” “这……,”胡乡有些为难:“爷,您这个似乎值好些钱呢,太多了!些许伙食哪用得了这许多?” “不打紧,你再买些笔墨纸砚,靠窗那里放对桌椅我要写字作画,也省得要吃东西时老纪总把桌子抬来抬去的。 咱们把这里整理、整理,别让府台看了太寒酸,对不对?”李丹说着转向大胡茬: “苏都头,麻烦你帮我留意些,有任何同这案子有关的消息及时通报我!”他把这些人指挥起来如自己部下般,倒一点也不客气。 胡乡遛遛哒哒走在街上,瞅着没人注意转身进了条巷弄,七拐八拐来到条僻静街道,向左右拿眼一扫,一个卖梨膏糖的正挑着担子上桥,除此外别无他人。 他迅速穿过街道走进对面的巷子,拐个弯,敲响一扇门。不一会儿,有个妇人来开门,胡乡闪身进去,门又无声地合上了。 十几个呼吸之后,胡乡从墙壁上的缺口跳进了旁边的院子。 一个正在给菜畦浇水的中年人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桶,领着他走到一间屋门前,赶开了门口贪睡的猫咪,轻声敲几下门,说:“小七来了。” 里面“嗯”了声,胡乡推门而入,见屋里站着个短装束的男子和一名书生,上前对那男子拱手说:“小七见过铁刀先生!” 李铁刀自杨贺败走之后,便奉命将自己的重心转移到了南昌。他上前扶了一把:“坐下说话,可见到爵爷了?” “是。”胡乡从怀里掏出搬指,将今早在屋里见到李丹的情形说了,然后又讲些自己了解到的案情情况。 李铁刀转向书生:“茂才先生,你看呢?” 吴茂眼里布满血丝,他是听到消息后连夜与巴师爷、韩安商议过对策,又连夜布置,一夜未眠乘早班轮船赶来的。“翼龙卫的校尉们也到南昌了,”他说: “不过他们暂时不会公开自己的身份,先秘密侦查、核实情况。 现在看来三郎的安全没有太大问题,当然也不可掉以轻心。七哥在衙门里关系多,这方面要麻烦你照应些。” “没问题!”胡乡点头:“两位先生如果需要给我传信,到府衙对面老秦家包子饭铺,让老秦转告我就好。” “好,我知道了!”吴茂点头。让他稍等,然后进屋去,片刻回来递给他一沓子会票和几个散碎银锞子: “这里是十五两,你且拿回去用,和人讲就说卖搬指得的,免人疑心。”说完让他收好,又嘱咐: “如果各衙门都不愿意沾这趟浑水,那幕后cao纵的人着急了,早晚要跳出来指手画脚,你要多留意。 三郎说过,这件事表面上是针对他,其实是想借机指桑骂槐,要说皇帝做事任性、缺乏识人之明,毁坏陛下的声誉,增加朝中臣子对陛下的不信任。 这种心思对国家的安定没有好处,完全是自私自利、别有用心!我们茶山社绝对不许这种阴谋得逞,一定要把幕后的人挖出来! 这回三郎可能受些委屈,弟兄们也可能面对危险甚至会丢掉性命,但只要国家安定,我们的乡亲、亲人、儿女能过得稳便,那就是值得的。 七哥,转告南昌的弟兄们,这不仅是李三郎个人的事,且是事关天下人的大事!”
胡乡深吸口气,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长官都不肯在自己衙门里监押李丹,原来是担心神仙打架殃及本身呀! “卑职记住了,卑职这就回去和弟兄们讲清楚,一定让大家都重视起来,并且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参政大人,事情有些不好办啦!”洪大年满是为难地向唐轩诉苦: “现在这个李丹虽然拿下,可各衙门都避之不及谁也不愿沾惹,我担心林大人会再次动摇不肯审这个案子,那可就……。” “你慌什么?到底你是御史,还是那李丹是御史?”唐轩不满地批评他: “上次他手握兵权身居六品你都敢弹劾,而今他不过是个秀才,怎么你倒哆嗦起来?就因为听说皇上喜欢他,所以大家全都不敢碰,然后呢?你也跟着准备随大流了?” “诶!”洪大年一甩袖子:“洪某赤心为国,若只想乘顺风船,那何必接李肃的状子?”他叹口气: “你知道上次林大人奉旨申斥下官,下官曾向他保证过找到证据并第一时间上报。这次若还找不到证据,洪某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呀!” “放心!我已私下询问过,李肃这次是下了本钱的。他遣了四路人回乡去,已经将情形都摸清楚了。”说着从衣袖内摸出个信封递过来: “这是涉案者的姓名、样貌特征、居住地点和大致履历,你只需誊写之后向察院提交,请林大人派遣人手四出将人提来南昌,后面的事情不就好办多了?” 洪大年大喜,连连作揖称谢,道:“有大人的助攻,下官再不能将此案办妥,那就只好回家种地去也!” 洪大年告辞出来,轿子三转两转进了一座茶楼。他在夹道里下轿,进侧门上二楼,在一间雅间里见到了满面微笑的王纪善。 “如何?”王纪善笑着问。 “纪善说得不错,他这里果然有些东西。”洪大年说完将信封里的纸抽出来与王纪善看。 “嗯,这里面有些情况与我们掌握的相同,有些则可以作为补充。很好!”王纪善看罢十分满意,将纸递还: “你看,多管齐下,将此案办成铁证!就不信扳不倒他,即便是皇上面前,恐怕也说不出什么。” “我倒没料唐轩真的会这样帮李肃。”洪大年说。 “他那不是帮李肃,是帮你、帮郑大人、帮荆湖系,懂吗?” “哦,原来如此!”洪大年点头。 “帮荆湖系就是帮殿下,”王纪善冷笑:“就算唐轩声称自己中正、清廉,可只要他帮了荆湖系,有没有投靠殿下就不重要了。” “明白,下官明白。不过……,自然还是下官这样一心向着殿下的更值得信任!” 王纪善大笑:“自然,这个你放心,殿下心里清楚得很!”说着还拍拍洪大年的小臂,低声道:“殿下已经为你选好了一块丰美的好地,一百一十四亩。” “臣惶恐,谢殿下赐!这一次不着急开庭,必竭尽全力,将它办成铁案!” “对喽!”他们以茶代酒干了一杯,预祝这次的成功。 茶楼是供人会友、谈天的场所,既需要开放性,也得在必要时具备一定私密的空间。雅间可以用平开式的门扇区隔成不同的部分,也可以推开使两边打通。 为保证私密性,多数茶楼都使用两道隔门,以尽量避免声音互相干扰。这种轻木结构表面用厚实的桑皮纸蒙面,确实可以起到较好的隔音效果。 但是如果另一侧的门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仔细倾听,隔壁的声音多多少少还是能够听到一些。 李铁刀不说话,朝对面一伸手。正记录的随从立即将写满鹅毛笔字迹的记录夹子掉个个递过来。 李铁刀看完,听隔壁言语已是些风花雪月,脸上露出一丝讥诮。“够了,咱们走!”他简短说完,将这张纸取下放进怀中,合上夹子起身。 那随从已轻轻将门扇推上、合缝并齐,将墨水瓶塞好,和笔一起放入衣下的顺袋,将夹子塞进个草篮子里,快步跟了出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