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次意外事故

    1981年2月10日，大年初六。大雪。

    楚云县东山脚下有一座破旧的土地庙。这庙因为年久失修，屋顶有几处漏雨，墙面到处都是蜘蛛网。里面供着的土地爷早已油彩脱落，露出了黑色的土坯底。土地爷的脑袋塌了一个角，只剩一只眼睛、半个鼻子、一张嘴，显得很滑稽。

    今天，他就这样用一只眼冷冷地看着一切。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连一只麻雀也没有。天气很冷，庙里的空气也被冻住了，结成了薄冰，仿佛动一个指头就会破碎。

    两伙半大不大的学生排成两排，正面对面僵持着。左边一排为首的正是刀疤，第二是麻子，排第三的是豆腐，末尾的是方国生，方国生只有豆腐肩膀高。右边一排，打头的是外号叫圆规的一个高廋男孩，他全名李良杰。剩下的是他的朋友：小老四、茄子和把缸。许家和李家是两邻居，但因许李两大宗族争游侠第一大姓的时候发生过械斗，结下了梁子。不但大人不来往，小孩还经常打架。

    这次约架的是许世高。

    去年十月份，许世高偷了家里的武林秘籍后，方国生用了一个多月，终于凭记忆用本子复写了一个大概。复写好之后，三个人开始练习这套密拳，后来许世高又招了一个叫豆腐的朋友入伙，他们这一派的死党一共四个。这几个月，许世高练得够狠，基本上每天都在砖厂泡着，很少去上学。麻子、豆腐也隔三差五过来。虽然方国生爱逃课，来砖厂他只图个乐子。他天生是个老油条，做什么都软坯坯的，不上劲，特爱偷懒。再说，这个矮冬瓜的身体似乎也特别僵硬，动作总是比刀疤慢几拍。又因为胖，一动就喘气，练不到十分钟就躲进房子。

    他迷恋的是那套障眼法，每次许世高他们几个练武功，他就躲在破房子里练手法。障眼法比的就是眼快还是手快。按照《许白虎五十二障眼法》记载的方法，一是练“猴子捞月”。得用一盆guntang的热水，里面撒一把很小的弹珠，训练时，以最短的时间抓起尽可能多的弹珠。练到最后，热水换成开水，继续练。这矮冬瓜身子僵硬，手指倒是灵活，几个月下来，竟然能在开水里一把捞起十个弹珠，手竟然不痛不伤。“猴子捞月”算是过关了。二是练“王母摘桃”。用一个圆盘，里面插上十支香，必须穿过十支香取到一个桃子或者小球，而不会烫伤。这十支香慢慢的加长，这样，手腕可以穿过的范围则越来越小。目的是训练出手的定力和稳定性。方国生对“王母摘桃”不上心，练了几天就放弃了。看来，这个矮冬瓜还是怕吃苦，怕痛。这点，许世高最看不起他。不过，几个月下来，他的手法还是小有成就，明明摊开的手掌空空如也，他在空中捞一把，再打开手，竟然能变出两枚硬币。我是时迁转世，方国生边玩边自我吹嘘。许世高道，矮牯，这个打架的时候没有卵用。打架靠的是拳头硬不硬，武功高不高，矮牯，到时候有你苦吃了。

    到春节前，刀疤、麻子、豆腐练了几个月后，还真能打出一套拳路。但感觉不太对劲，打起拳来，动作都有些别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另外，就是不能领悟各个招式有什么作用。比如说，一招“海南礼佛”，双手合十，左脚架于右腿膝盖处。这样一拳就会被打倒呀，刀疤心里这么嘀咕，但这是他家祖传的宝贝，他就没有说出口。

    刀疤真是个狠人，除了打拳，每天还做好几组引体向上，每组三十个。又用两块重达三四十斤的水泥砖练腰力，力气增长吓人。几个月后，三招两式就可以把麻子和方国生两个撂倒在地。刀疤唯一的对手是豆腐。豆腐并不弱小，相反，相当粗壮，也有三斤蛮力。只因为他家是卖豆腐的，才得了这个外号。他跟刀疤过招，两个人差不太远。刀疤偶占上风。几个月后，刀疤感觉自己的武功上了一个层次，对付圆规足足有余，加上几个小兄弟也都强大了许多，感觉报仇的时机到了。

    方国生一听打架，腿都软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挨打的那一位。但想到他们四个结拜的誓言：“我们是游侠，我们要行侠仗义，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掉头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碗口疤，为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又不好意思拒绝。为了这事，愁了两个晚上没睡好。得想个办法保护自己。这么想着，还是入睡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刀疤，今天算你有种，带着这个矮子来挑战，今天我我们一对一单挑，这个矮子只当半个用，不算”。圆规自诩游侠之后，把江湖规矩看得很重。“不过，这个矮子既然来了，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他只要从我裆下爬过去，可以不参与决斗”。说完后面这句话，本来冻结的气氛突然松了下来，圆规几个一阵哄笑。

    受此侮辱，方国生也不说话。刀疤差正轮拳要打。且慢。过了好一会儿，方国生才开口。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边慢慢的走到圆规面前。哈哈哈，韩信能受胯下之辱，老子算什么。刀疤大喝一声，矮牯，你有病啊，我刀疤就是脑袋掉地也会保护你，怕个X。不不不，刀疤，没关系的，我方国生敢做敢当，既然来了，钻不钻跨，跟你没关系，等日后成大器，我方家祖宗会原谅我。

    圆规只当方国生嘴上说说，没想到他还真就过来了。圆规把大衣一脱，得意的叉开腿，这会儿真像一只圆规，他的双腿明显比例失调，比别人长一截。他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动作，道，哈哈哈，你这条狗，还韩信呢，你连添老子的脚都不够。方国生也不生气了，大衣一脱，趴下身子，抹了一下脸，慢慢爬到圆规跟前。正当圆规得意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方国生朝着圆规的X部狠击一拳。咚的一声，吓了大家一跳。出拳要快如风、准如弓、狠如针，他记住了《许氏密拳》的这句口诀。看来，这几个月的武功没有白练。圆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痛得双腿夹住裆部，弯腰扭动。大家一下子惊呆了，没想到方国生出此狠招。

    圆规蹲在地下，一边扭动一边嘶喊，嗓子里好像塞了团棉花。

    圆规他们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