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家庙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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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城府极深,做事手段更是十分狠辣,无论走到何处,他都能掀起一股腥风血雨,必定要提前做好防备才是!” 这一日风尘仆仆赶到郊外迎逆秦使,回到曲沃后又在武宫连续举行了饮至礼、宾至礼,将公子载一干人等送至客馆时已是子夜时分,众人皆已疲累不堪。然国君还是将几名公族大夫召进宫里,事无巨细对如何招待秦国行人进行了妥善安排。待众人都渐次退班,他才将士蒍、士缺父子召到路寝,又好生叮嘱了一番:“此次与公子载同来的到底有多少人,你可都清点过?” “禀君上,使者自雍都启程时,臣曾命人对照行人及随从名单仔细清点了。”士缺拱手应道:“此番与公子载同行的大夫、甲士共有一百八十一人,戎车四十五乘;此外还有服侍主人的力役、婢仆二百三十四人。行车数日,有三名甲士、十二名婢仆或因水土不服,或因感染风寒在中途滞留,其余人等皆随军到了曲沃!” “在馆驿安置的人数有几许,你可心里有数?” “臣都记下了!”士缺拱手道:“入城安置的甲士有七十四人,婢仆六名,臣擅自作主,已命人一一监看着了!” “你何时安排的?”听闻此言,士蒍不由得冒出了一头冷汗,低声问道:“为父却为何浑然不知?” “你做得很好!”国君赞道:“一定要给寡人盯紧看死,但凡有任何异动出现,定要速速来报与寡人知晓!” “诺!”士缺低头给父亲打了个眼色,旋又回道:“臣定当不辱使命!” “还有那些留在城外的!”国君补充道:“也万不可放松警惕,若是人手不够,只管跟寡人提出便是!” “此事关乎家国安危,若有什么闪失,士氏也必受牵累。士蒍受君上恩遇,又何敢有所推辞,定会倾尽全力为君分忧!”士缺这一言,算是代表父亲将事情全都应承了下来。 “善!”国君点头道:“你父子二人忠心为国,其情可表,日后寡人定要重重封赏于你!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这……”士缺犹豫道。 “不急!”国君摆了摆手:“千里跋涉,想必你早已疲累,先回去歇着,详情容后再细谈便是!” “诺!” 此番路寝问对,士蒍一句话都没插进去,如今见儿子已然告诺,也不好再赘言惹嫌,只好也拱手称“诺”退了出来。待到了僻静处,他便忙不迭地拉住儿子的手问道:“你刚从秦国回来,哪儿来的时间从封地调兵?为父为何却全然不知?” “嘘!”士缺回头示意:“老官人说过的话,父亲竟全忘了不成?这哪里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家吧!” 士蒍慌里慌张地环顾四周,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回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儿子早已匆匆走远,也只能重重地跺了跺脚,一路小跑跟了过去。等回到府中,他本想着再次追问一番,可没成想士缺却早已站在车上睡着了,连着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士蒍也颇感无奈,只好命御者和车右合力将儿子抬进房内,自己则战战兢兢地辗转了一夜,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晨起,他早早地便守在了士缺的榻前,待士缺刚刚转醒,便急慌慌地问道:“现下可以说了吧?你到底在筹谋些什么?”见儿子皱了皱眉头,他又伸出手安抚道:“你放心!这个院子我已经让人团团围住,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你只管说便是!” “父亲这是作甚!”见父亲紧张兮兮的样子,士缺颇感到有些哭笑不得:“我历经艰险使秦归来,从昨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父亲倒好!一回来光顾着打听消息,竟全然不顾我的死活了吗?” “嗨!”士蒍重重地拍了拍大腿:“你可我这……都急糊涂了!你且等着,我这就去……” “何必要搞得如此紧张!”见父亲站起身来,要亲自去给自己取朝食,士缺忙拉住了他的袖口,无奈地笑道:“朝食自有奴婢侍奉!你好歹是一家之主,孩儿又如何能让你去做这些事!”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士蒍没好气地说道:“昨日在路寝你跟君上来来去去打哑谜,全把为父当傻子一样晾在一边。从路寝出来,我不过想问问你如何盘算的,你不便说也就罢了,何至于要把为父丢在一旁不管了呢?” “父亲也太多心了!”士缺苦笑道:“我昨日是实在疲累得很,硬强撑着才答完君上的问话。从路寝出来,只想着早早歇下,父亲便是为此事生气吗?” “我不是……”士蒍皱了皱眉头:“这我都明白……怎么跟你……算了!你还是先用朝食吧,免得再怨为父不顾你的死活!” “老小孩老小孩儿……”见父亲背着手走出了门,士缺不禁摇了摇头:“这不还没老呢嘛!” 过不多时,原本被士蒍遣出去的奴婢们便纷纷进门,帮士缺梳洗穿衣。又有一众仆隶将白水、朝食都端到了正堂,士缺也顾不得吃相体面,当时便狼吞虎咽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待用完朝食,再去家庙中请安时,却见庙中祖先神主、烛火香具都已齐备,父亲正吹胡子瞪眼地坐在上首,显然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儿子士缺因受君命持旄节行使友邦,久未在主父身前侍奉,今使命已毕,特来问主父可恭安否?”士缺伏地叩首道。 “为父一切安好!”士蒍面无表情地说道:“汝初次持奉旄节行使四方,便能不辱君命、荣耀而归,也算没有辜负历代先主的期许!且向先主行礼吧!” 听了父亲的吩咐,士缺便在家老的指引下,向先主神主一一施礼,并进献了牺牲祭品。士蒍耐着性子在一旁看着儿子完成了饮至之礼,这才示意家老将一干人等引出了家庙,等着儿子向自己叙说原委。 “父亲可知道河阳之战是因何而起?”士缺恭敬地站在一旁,垂手问道。 “为何?”士蒍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淡淡地问道:“你自说来便可!” “是魏侯申!”士缺恭敬地答道。 “魏侯申?”士蒍听了脸色大异:“你如何就敢如此笃定?就不怕是秦人故意诓你?” “孩儿也有过这般疑惑,所以才多方求证,从各种渠道的消息来看,这个结果已是笃定了的!”士缺摆了摆下裳,端坐在父亲的对面:“初到秦国时,秦人也是对我晋国行人百般防范,我有心要打探些什么,却始终都寻不到机会。也多亏了勃鞮,因他只是一名寺人,秦人看他年龄又小,故而未加防范,故而事情才又顺利了些!”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士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初为父还奇怪,此次出使如此凶险,君上却为何给你指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寺人,原来真是有大用处的!”言至于此,士蒍突然打了个激灵:“你在秦国可曾遇到过什么凶险?” 士缺淡淡地笑道:“凶险倒也常有,可有这寺人披在,孩儿却是万事不须担忧的!” “那也不能大意!”士蒍激动地说道:“便是山上的豺狼虎豹,也总有打盹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未长成的孩子,如何能把安危全系于他一人之手?” “这是自然!如今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士缺面带忧色,却依然微笑不止。过了片刻,他突然神秘地问道:“父亲可知,这消息我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 士蒍恍然回过神来,言辞谨慎地问道:“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你的?” “没错!”士缺答道:“而且有意将消息透露给我还不是别人,正是与我同来的那位公子载的兄长,如今秦国的百宗之长——秦伯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