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万毒王
长风干净利落地除掉了独角蛇,眼皮也不眨一下,抚了抚白须,向犬卫尉竖掌道:“你好,老朽是蜀山掌门长风,敢问阁下是三公九卿中哪一位?” “犬卫尉。”犬卫尉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身体又变回原样,结实的胸膛也裸露在外,他知道这样去见公主终归不好,捡起独角蛇抛下的紫袍穿在身上,道:“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不是在太极殿里修复地脉么,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长风叹道:“远道而来即是客,偌大一个仙派,不出来迎接成何体统?” 犬卫尉说:“行了,这会儿八卦城乱得很,有你主持大局最好,我要去见公主。” 长风捋须道:“方才过来的时候,老朽见到她了,此刻应该在山门处,山门既有韩夜师侄、飞凰公主在,拿下长天应该不成问题,所以老朽才来八卦城召集弟子抗敌,此乃当务之急……待驱除虫妖,我们再叙不迟。”说罢便御剑飞向八卦城深处。 犬卫尉目送他离开,心想:“公主虽然这会儿无力帮忙,可我何必把这些告诉你呢?我赶过去护卫也就是了,用不着你。”念及于此,便沿着铁索朝首峰进发。 蜀山有掌门和长老出来主持大局,蜀山弟子终于得以有序地集结反击,并与里蜀山的大军呈夹击之势,如此一来,局势愈发明朗,毒沼的军队要输只是时间问题。 炼气台上,元颐与冰蝎正单对单斗法,冰蝎变出一道冰柱,元颐就变出一把巨斧将冰柱劈开,冰蝎又变出数百支冰魄寒针袭向元颐,还没到元颐跟前就全部化为水珠,元颐单手击出一道凝冰之光,冰蝎逞强硬接,胸前虫铠被冻得生硬欲裂,如此斗了十余回合,冰蝎终于明白了一点——他根本不是这位长老对手! “失策了!”冰蝎冷汗直流,心道:“我常听百目那小子吹嘘,说自己能单挑蜀山长老,可他根本没单挑过!我却想当然觉得,百目略逊于我,蜀山长老自然不足为惧!同样号称至仙,这家伙比起被我们合力围杀的南海派红绸、普陀山灵根要难对付多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冰蝎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冷讽道:“你们蜀山道士号称天下第一仙派,全都是些神棍骗徒,不是说长老们都只有至仙的实力么?” 元颐呵呵一笑,道:“难道老夫不是至仙吗?” 冰蝎摇头说:“我看不是。至仙虽然厉害,花一番功夫我也能杀得死,灵仙往上,我就不是对手了。” 元颐道:“呵呵呵,你到底是久居妖界,不懂仙派的规则。所谓九仙,排的不过是炼气的修为,真正的实力,既有真元内力,又有武功仙术,还有谋略法宝,缺一不可,岂能仅凭内力来分高下?难道会有人愚蠢得和你对招吗?” 冰蝎心想:“所以蜀山既炼气、又习武,还传道研法……蜀山的至仙起码也算是灵仙了,而长风实力更在灵仙之上,又有神界庇护,难怪别人都说蜀山强,真不是盖的!”既然知道对方强大,冰蝎只能硬着头皮应战,他聚集灵气朝天空一指,空中吹来一阵乌云,乌云中落下数以万计的冰雹,冰雹小如拳头大、大如车辕,稀里啪啦向着元颐和马太仆头顶砸去。 马太仆准备躲避,元颐却气定神闲,手里化水铃一扬,冰雹到了头顶三丈处即化作无数水花,洒落地面。 冰蝎终于瞧出了门道,惊呼:“化水铃!” 元颐道:“北海有元洲,离南岸十万里,岛中有一玄涧,盛含千年寒冰,道祖游于此地,见一铃悬于冰中,方圆三丈内冰消水暖,乃成溪流、出玄涧,道祖奇之,遂收此铃,名唤‘化水’。” 马太仆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还有这等法宝,这才是蜀山长老的真正实力啊!如此说来,就算真的跟着先主攻打人间,在蜀山这里未必能讨好。” 元颐笑着看向冰蝎,道:“现在你明白了?任何寒冰对我都无效。” 冰蝎冷哼一声,身子趴在地上,蝎尾猛然伸长刺出,那蝎尾伸得越长就变得越大,到元颐面前竟比常人还大出许多,马太仆和元颐立刻跳开,蝎尾扎进地里,把地面也扎出一个深洞。 “不用毒冰而已,可我还有别的办法对付你!”冰蝎说着,不断向元颐刺出蝎尾,元颐也会疾影步,以幻月诀屡次化险为夷。 马太仆心想:“元颐老道虽然不怕蝎子精,但真要拿下这厮,没有个把时辰似乎不行,理当早早结束战斗,占领炼气台!”念及于此,马太仆躲开冰蝎的刺击,从背后拔出一支灭灵箭,架在弓上朝冰蝎一射,冰蝎旋即化出玄冰墙抵挡,但灭灵箭威力很大,玄冰墙被旋转穿破,冰蝎只好往旁一躲,避开那箭。 元颐提醒道:“太仆,联手对敌似乎不大光彩。” “迂腐。”马太仆说:“这是在打仗,不是你们这群老道讲江湖规矩的地方,速战速决,我好回去向公主复命。” 一想起太和也在争取时间,元颐总算抛下陈旧观念,念动咒法,手朝天空一指,十丈之高现出一道幽蓝法阵,法阵里射下凛寒之光,将冰蝎罩在其中,正是九霄凝冰诀。 冰蝎立在寒光里一动不动,倒不是被冰封了,只是觉得莫名舒服,毕竟前番和马太仆交战受了点伤,而他又以寒冰为水、血rou为食,九霄凝冰诀反倒让他受用不少。 “你这是作甚?”马太仆急道:“他根本不怕你这招,送灵力助他恢复吗?” 元颐不置可否,一手兀自指向幽蓝法阵,另一手摇了摇化水铃,天空中的幽蓝法阵忽然扩大一倍,蓝光愈加明亮,把冰蝎脚下百丈之内的冰都化成了水! 冰蝎大惊失色道:“什、什么!不是九霄凝冰诀?” 元颐笑呵呵道:“是倒是,只不过借由化水铃,九霄凝冰诀也成了九霄化水诀,而且,它随时也会结冰。”说着,身材臃肿的他跳起身来,在空中疾速转动、甩出双袖,道:“化冰为海,卷海成冰。玄冰碎浪!” 说时迟那时快,元颐身前的水纷纷扬起,由近及远,又凝结成无数碎冰,卷席向冰蝎,等冰蝎想要逃遁可就来不及了,因为水又结成了冰,冰蝎的身体有一半与地面冻结在一起。 马太仆抓准机会,趁玄冰碎浪卷过去时,跟着一箭射出,灭灵箭悄无声息混在碎浪里,那冰蝎又如何看得到?只是急于融掉脚下的寒冰,根本无暇顾及那些华而不实的碎浪。 “中!”马太仆一握拳头,话音刚落,灭灵箭就冲破玄冰碎浪,射进了冰蝎的胸膛。 哗啦啦声响四起,碎冰如浪花般打在冰蝎身上,冰蝎胸口的灭灵箭燃起火焰,猛然灼烧,很快吞噬了他的元神,只待冰花沉寂,冰蝎的身躯已化作阵阵尘烟、消散于世。 “这一箭射得好。”元颐笑道。 “道士的道法也了不起。”马太仆不卑不亢,对元颐道:“炼气台留给你收拾吧,这是你的地盘,我要和公主尽快会合了。” 元颐点头道:“方才和师兄弟一起出太极殿之时,我看到她往山门去了,这会儿想必在和长天拼斗,速速去帮忙吧。” “那么,后会有期。”马太仆闻言作揖,急匆匆向首峰赶去。 在蜀山的另一边,演武坪的厮杀也基本结束了。 血蜘蛛与元云一场大战,烈焰四起、浓烟滚滚,元云喝了一口真火葫芦里的酒,剑眉一收,道:“怎么了?刚才不是很厉害吗?” 血蜘蛛衣衫褴褛地走浓烟里走了出来,背后的脚被烧断了三只,一脸愤恨地道:“不可能!长天没修整黑魄之前,你们还需要以多打少才能打败他,而后来老娘与他交手,也只是稍占下风!你不可能这么厉害!” 元云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和你交手的,但他跑到蜀山来找掌门单挑,掌门也只是暂落下风,实在是他太难消灭了,我们不想耽误时间,这才一起打伤了他,如果实力相差不大,他又怎会硬要耗到牺牲数千条性命才逃走呢?” 长天为人谨慎多疑,一见苗头不对立时便会跑,蜀山长老也不屑趁人之危,由此可见,当时几位长老一起出手,乃是数招内便将长天重创!血蜘蛛这会儿才明白差距,却有点晚了,只好尖叫着扑向元云,用剩余的五条腿加上双手发出万千蛛丝,扑向元云和郎中令。 “还不回头是岸?”元云横眉嗔目,又喝了一口酒,便将酒火朝前方喷去,呼噜噜一阵长啸,炼狱火海迎上铺天盖地的蜘蛛丝,非但把那些蜘蛛丝烧成黑烟,还灼伤了血蜘蛛的手。 “老娘和你拼了!”血蜘蛛盛怒不已,用手和蛛腿朝元云连续发出火焰,烈焰如暴雨般不停打向元云,元云化出剑气壁将火雨挡在外面。 血蜘蛛还想继续发招,郎中令却冲到了跟前,以猴爪和她对打起来,血蜘蛛武艺并不怎么厉害,双手加五只腿竟还被郎中令占了上风。 “呔!”郎中令一计烈焰掌拍中血蜘蛛肩头,血蜘蛛惨叫着滚了出去,和蜀山弟子的尸体仰躺在一起,便一动也不动了。 郎中令见血蜘蛛已死,这才鄙夷地对元云道:“蜀山长老原来都是些窝囊废,徒子徒孙被这娘们残杀,竟还不肯出全力以牙还牙,没用!” 元云道:“你连自己同类都杀,莫不是自相残杀?” “就不兴俺们妖类清理门户?”郎中令道:“再说了,这家伙和俺算哪门子同类?” 二人刚说了几句,元云突然面色一沉,诛邪剑飞出剑鞘,化作一道火焰弧光,刺入了迎面扑来的血蜘蛛的背心。 “啊!”血蜘蛛惨叫一声,浑身燃烧了起来,终化为飞灰,飘风而去。 元云收剑回鞘,说:“竟尔装死欲伺机反扑,真是没救了。” 郎中令蔑然道:“真是利欲熏心啊!俺大好猴儿,耻与这等败类为伍!” 元云把手一指首峰的方向,道:“妖猴,演武坪这边事了,你速去首峰和飞凰公主回合吧。” 郎中令闻言,心想元云既已坐镇演武坪,确实可以回去复命了,便化作一团火球飞了过去,道:“臭道士,顺便帮俺照顾好那些兄弟姐妹,谢了!” “哼,不用你多嘴提醒。”元云嘴上不服软,目送郎中令离去,渐渐颇有感触,心想:“若是每个妖精都如你们一般,何愁天下不太平?” 蜀山,思过峰。 两拨妖精正打得火热,鸡奉常用嘴去啄石蜈蚣,石蜈蚣则硬化身躯抵挡,蛇宗正卷住雾蟾,雾蟾化作一团雾气挣脱,又凝聚在一旁。 本来九卿的本领略逊五毒长老,但因为天敌关系,鸡吃蜈蚣,蛇吃蟾蜍,相生相克,四妖足足斗了一个时辰,仍未分出胜负。 鸡奉常想早点回去和公主汇合,稍显急躁,双目放出两道精光射到蜈蚣身上,蜈蚣又缩小了不少。鸡奉常顺势一爪踩在蜈蚣身上,蜈蚣扭动身躯,融入地里,鸡奉常穷追不舍,爪子一顿地面,大地震颤,蜈蚣被迫从裂缝里蹦了出来。 那边厢,雾蟾更害怕蛇,从赖皮疙瘩里喷出不少毒雾,欲麻痹鸡奉常和蛇宗正,但蛇宗正长大嘴巴,竟把毒雾全数吸入了嘴里,笑道:“嘶嘶~!蛤蟆喷出的气真不错,好吃。” 雾蟾几乎都是自保,被逼急了把满是疙瘩的舌头朝白花蛇卷出,白花蛇侧头一避,紧接着尾巴一甩打向雾蟾,这一击势道凶猛,雾蟾远远飞出,撞翻了清律堂大门,还把里面的好几座房屋撞塌,方才停下。 石蜈蚣求和道:“公鸡,既然你也杀不死我,我也奈何不得你!何必自相残杀呢?大不了我们一人退一步,你留在这里,我们回去找同伴,如何?” 鸡奉常点头道:“可以,那你们退出蜀山,今后别在我们地头撒野,这事便算了。” 石蜈蚣勃然大怒:“我已经让了一步,你还咄咄逼人,不谈也罢!”说着又朝鸡奉常和蛇宗正吐出浓黄毒液,鸡奉常与蛇宗正双双避开,那些毒液一触到地面就将土石融为毒沼,溅到房屋上连墙壁都溶解大半! “好毒的功夫!”鸡奉常道。 “还有更毒的呢!”石蜈蚣尾巴一扫,身下毒泥向着鸡奉常雨点般射出,鸡奉常不敢硬挡,振翅高飞,虽然躲开了毒泥,却有两三个蜀山弟子不慎被溅到,惨叫一声,化成一滩血水! “真是个混蛋!”蛇宗正道。 “别让他毁坏了清律堂。”鸡奉常毕竟了解祭祀和先祖的重要,出言提醒蛇宗正,但四只巨妖真要在这里斗起来,损坏圣堂、误伤人命那是在所难免了。 这时,一个沧桑醇正的声音响了起来。 “蜀山真武长老在此,谁敢在清律堂放肆?” 说话之人毋庸置疑,正是守正,他边说边走出堂来,浑身萦绕着白色灵气,恰似仙云幻雾,眉间眼里却盛含凛然正气,身后跟着一大堆蜀山弟子,显然是先前不想盲目送命,去搬救兵了。 石蜈蚣心直口快,见面便讽道:“原来蜀山长老竟如同树上落下的果子,一抓一大把了?蜀山真武长老不是元云么?” 雾蟾在一旁提醒道:“长天道长似乎说过,蜀山还有个叫守正的,也是真武长老,据说还是前任武林盟主。” “行了行了!”石蜈蚣变回人形,朝雾蟾摆了摆手,道:“看来蜀山全是些沽名钓誉之辈,说是清静无为,却硬要立一个武林盟主当长老,是不是这样就显得比凡人高上那么些许呢?” 雾蟾又紧张地道:“既是真武长老,实力当不在鸡蛇二妖之下,他们人多势众,不如……” “你又打退堂鼓!”石蜈蚣斥道:“且不说这真武长老有没有实力,我们和臭鸡烂蛇打,最差也是个平手,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干嘛的吗?” 守正肃然问道:“那么倒要请问阁下,来这里作甚?” 石蜈蚣口无遮拦道:“自然是将清律堂这些老弱病残斩草除根!就算未必得胜,拖延这些虾兵蟹将的时间总是好的,等到其他同胞扫清八卦城、杀尽蜀山弟子,再来这边助战……”说着,瞪了一眼鸡奉常,又说:“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放你一马,我还未必答应呢!以为自己是只鸡就能飞上天了!” 守正见鸡奉常与蛇宗正个个义愤填膺,心中早已清明了然,又问其余弟子:“就是这蜈蚣精方才滥杀无辜?” 一部分弟子紧张地躲在守正身后不敢说话,但大多数都点头称是。 守正这才面色平和地对石蜈蚣道:“如此看来,你该死。” 石蜈蚣哈哈大笑,看雾蟾一脸紧张,这大笑又变成了干笑,继而勃然一怒,变回巨大蜈蚣的真身,俯瞰守正,蔑然道:“口出狂言,该死的是你们这些装模作样的道士!” 守正不再与他废话,单手凝聚真气,朝着石蜈蚣挥出一计斩龙剑气,这剑气去势甚缓,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来得及趋避,石蜈蚣察觉到剑气蕴含的灵力,不由得心头一紧,暗自惊叹:“想不到他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于是,石蜈蚣飞天而起,躲开了那道剑气,笑道:“你这招中看不中用,我记得好像叫什么‘斩龙诀’吧?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下方的斩龙剑气突然一分为四,化作四道薄刃般的宽大剑气追击出去,一瞬间就将石蜈蚣的身躯斩成五段! 扑通声连连响起,石蜈蚣的残躯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即死去。 “不,是‘分龙诀’。”守正瞥了石蜈蚣一眼,眼见他一点点化作烂泥,这才道:“毒沼界固封自守、贪多务得,应有此报!” 虽然石蜈蚣轻敌大意,但守正能一招将其斩杀,也足以证明他强的可怕,雾蟾自然是吓得变成人形、跪倒在地。 守正正视雾蟾,问道:“你呢?” “我……”雾蟾面如死灰,叹道:“我没能阻止生灵涂炭,虽死无怨。” 守正盯着他很久,这才吐出一句:“你本不该来,我也不愿多造杀孽……但你须答应我,回到毒沼界去,永世不得再犯蜀山!” 雾蟾本就不想趟这趟浑水,语气坚决地道:“我会老老实实回去,安守本分。” 守正点头收手,雾蟾大喜过望,连忙向守正叩谢,又向鸡奉常、蛇宗正叩谢,这才转身离开。 鸡奉常到底不想做得太绝,没有穷追不舍,而是挺胸对守正道:“臭道士,有这等本事还缩在房里,火烧眉毛了才肯出来是吧?害我辛辛苦苦给你打了那么久。” 守正面露愧色,道:“说来惭愧,因为预感到蜀山有大事发生,这些天我一直在修炼玄元真气,可惜总不得要领,每每以为修炼到沧海之境,一运功才发现,仍然止步不前。”说着,表情又变得敬佩,道:“虽然不知二位是哪路妖精,但清律堂外大乱,多亏二位来此守护,我才有机会突破最后的玄关。就在方才,突觉心神清宁、物我两忘,于是凝聚胸中五气,合而为一,终于练就了全新的境界。” 即便修炼得道、目净心明,守正心中仍存着一丝波澜,那是从前武功大成时也有的波澜,他抬起仙气萦绕的双手,心道:“这就是长风师兄所说的灵仙之上……辟谷聚灵,萃天地之灵气,不入轮回,永无疲倦……能有此大成,莫不是蜀山众位先辈怜我蜀山之忧,特助我一臂之力?” 鸡奉常见他若有所思,提醒道:“咳咳!这里还有没有事?没事我们要去找公主复命了。” 守正早在蜀山长老那边了解过情况,又略略问了几句,这才微微点头,心道:“还是我徒儿有福,跟的这二位姑娘,司徒云梦温良贤淑,薛燕聪明伶俐……只是没想到,云梦一介女子,竟能号令这么多妖精听命于她,还带着他们走上了正道,当真功德无量、苍生之福!”
蛇宗正不满地道:“你在那里发什么愣?还说是什么真武长老,帮你忙也不说声谢谢,有你这么尽地主之谊的吗?” 守正这才回过神来,眉毛一扬,非但不生气,还颔首微笑说:“多谢。”随后,他望向远方的八卦城,借着仙灵之气,已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各种气息,又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八卦城,不如一同过去吧?你们的飞凰公主似乎也在那边。” 鸡奉常与蛇宗正自是欣然愿往,于是,守正安排好其余弟子留守思过峰,正式走出了清律堂。 却说雾蟾死里逃生,可毕竟放不下毒沼界这些同胞,他在离开蜀山前心想:“我答应了那位道长,永世不犯蜀山,自当说话算话,可我作为毒沼界长老,还是应当劝其他同胞一并回家,免遭过多无谓伤亡。”如此一想,便飞到更高的地方,寻找他那些兄弟姐妹,这时,他蓦然感觉到一股气息,很远很远,自南方逼来。 “这股气!”雾蟾大惊失色,举目望去,但见荆棘丛生的远方,有一片方圆数里的巨大阴影正在沿着山峦快速移来,眼看就要到达蜀山的下方,雾蟾终于从口里吐出三个字:“老大人!” “老大人来了?”雾蟾既惊又疑,朝着阴影那头飞去,少顷,阴影停在了蜀山山脚,无数黑泥从阴影里冒了出来,如同沸腾的墨水向外迅速扩张,与此同时,群山动荡、大地剧震,那巨响之声一度盖过了蜀山的厮杀。 “老大人来了!”雾蟾完全确定了来者,又惊又喜,但见黑暗泥沼里,万千树根蔓延而出,伸展到蜀地群山方圆数十里,在各处生根扎牢,紧接着,黑泥如喷泉般迸射而起,冲到数千丈之高,高过蜀山一倍有余,终于凝成了一株粗约数里的擎天黑树,黝黑的枯枝自树干向四面八方暴涨冲出,如同一只大手,将蜀山握在了里头! 蜀山数十万仙妖还在拼杀,忽而感觉天暗了下来,扭头一看,身后竟多了一棵苍古巨树,那巨树睁开双目,目光血红深邃,第一眼,巨树就看到了蜀山上的虫妖们,螳螂支离破碎,青蛇四分五裂,巨蚕肠穿肚烂,还有被剑贯穿的蚱蜢,它们倒在地上慢慢踹着腿,直至死去。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雾蟾。 “雾蟾……我的孩子……”巨树张开嘴巴,就像一条天空的裂缝,一股腐朽的风吹过蜀山八卦城,他用饱经沧桑的声音问道:“其他孩子们呢?” “老大人……”雾蟾飞到他面前,三分愧疚七分惶恐地道:“石蜈蚣他……死了。” “其他人呢?”巨树缓缓问道。 “这……”雾蟾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缄口不言,但是心里也知道,既然蜀山反扑、又有其他妖精干涉,其余长老只怕凶多吉少。 万毒闭上眼睛,他沉默了,除了雾蟾,在那蜀山之上,他再也感觉不到其余长老的气息了。 “几千年了。”一会儿工夫,他终于开口了,怅然叹道:“几千年过去了,天尊……我听从您的教诲,恪守本分,休养生息,却如今……”说到这里,万毒猛然张大了猩红的双眼,用撼动群山的声音大喊道:“你就这样对我们吗!他们都是我的骨rou!我的骨rou啊!!!” 本来长天还在首峰与韩夜单打独斗,后来的司徒云梦等人则暂时没有插手,长天一见到万毒来此,当真欣喜若狂,立即摆脱了韩夜的缠斗,用灵气把话送了出去,道:“万毒老祖,你今天也看到了!蜀山道貌岸然,从来不会怜悯,他们只会无穷无尽地杀戮、迫害!数千年毒沼一族,而今却要毁于一旦!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呐!” “住口!”万毒向长天怒喝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待我先将蜀山夷为平地,再将你碎尸万段!” 长天暗暗一笑,瞟向身边的韩夜,还有站在他身后的众人,似乎在告诉他们:我死不要紧,但是你们蜀山在劫难逃了! 白羊丞相在一旁小声提醒司徒云梦:“公主殿下,最糟的事情还是来了,万毒万年修为,连先主都非常忌惮他,因为他从没出过毒沼界,没人清楚他的实力,以老臣看,他发起怒来,来了也未必治得住。” 司徒云梦蹙起了眉头,望了望身后的蜀山精英弟子,看他们都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失落地想道:“这祸,说到底是我闯的。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替徒儿报仇,找到千虫窟去,就不会落入百目的陷阱,阿夜也不会为了替我报仇杀了他,冤冤相报,因果循环,最后连这家伙也来了,我该怎么办?” 对韩夜而言,万毒的出现也无疑是最困扰他的事,他单独对付长天又未必拿得下,飞出去对抗万毒,长天又会杀死首峰的所有蜀山弟子,所以,他先看了一眼司徒云梦,见司徒云梦玉眸黯淡,于是一边紧紧盯住长天、一边靠近她,低声问道:“我去对付万毒,你来照顾大家,成吗?” 司徒云梦迷惘地望着韩夜,不说话,长天也没有轻举妄动,那边厢,万毒却动了起来,满腔的怒火、千百年来的憋屈,在今天,他终于要发泄在这蜀山之巅! “太上老君,你的徒子徒孙杀光了我毒沼界的孩子,今日,我也杀光你的徒子徒孙,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万毒的声音响彻云霄,他将黑黝黝的树枝伸向蜀山各峰,天空已经暗得如同漆黑的夜晚! “千古绝恨,斩草除根!”万毒痛苦地叫喊着,开始用成千上万的树枝绞杀众人,那些树枝粗的有三五丈、细的也有七八尺,鞭笞着房屋,横扫着土壤,眨眼之间,数以百计的弟子和妖精就被打得血rou模糊、惨叫连连。 万毒并未停下这仇恨,他从嘴里吹出瘟疫恶风,有树枝包裹着整个蜀山,瘟疫自然弥漫不散,很快,道行低微的妖精和蜀山弟子都倒在了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就连皮肤也开始腐烂。 看到身边一个个倒下的人,司徒云梦的身躯在颤抖着,眼里噙满了泪花。 长天张狂地大笑,要趁火打劫消灭蜀山弟子,韩夜冲了出去,坚韧地与他缠斗,白羊丞相、御史大夫带着猫鼠二仙去帮中毒者驱毒,就剩司徒云梦一个人站在那里,傻傻地站在那里。 “都怪我不好!”司徒云梦听着远方妖精们的嘶喊,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低下头来心道:“大哥把你们托付给我,我却让你们来救你们曾经最痛恨的人,可现在,我连保护你们都做不到,我……我算哪门子公主!” 司徒云梦感到愤恨,恨自己能力不足,恨自己眼看着众生受苦,这种愤恨的感觉,在失去义兄焚天、养父司徒胜、徒弟芬芬芳芳和菲菲时,她都感觉到过,她紧紧地抓住了飞凰送她那条束带,束带鲜红,泛着微微的亮光,描金的凤凰熠熠生辉。 …… “你戴上这凤凰绸带,一定更漂亮。” …… 飞凰的声音就这样在脑海里响了起来,司徒云梦感受到束带上那源源不绝的灵气,突然在一瞬间,她后知后觉:“为什么那天飞凰投轮回井面色会那么苍白?为什么她如此重视这条束带?分明是因为飞凰相信我,把她毕生的灵气都注入到这束带里了啊!” 那一刻,司徒云梦感慨良多,她接触了这么多妖精,有豪情万丈的焚天,有侠义正直的犬王,有懂事亲善的飞凰,更有形形色色的三公九卿、蜀山群妖。弱小的时候,他们一样会痛苦呼唤,强大的时候,他们一样想要去帮助别人,不曾忘记恩情,也会放下仇恨。这就是妖吗? 这,就是妖。 “对不起,我一直没能真的融入你们。”司徒云梦擦干眼泪,望着匆忙救人的白羊丞相、御史大夫,轻轻地笑道:“我总觉得,我是仙女,你们是妖精,我以为我们一定有区别,我害怕这些妖气,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成了妖精,阿夜还喜不喜欢我……其实……”司徒云梦攥紧了手里的飞凰束带,收拢眉头,轻声道:“仙和妖,是一样的,没有区别。一样会笑,一样会难过,一样同情人,一样充满了感情。” 司徒云梦取出火灵珠,又把背上捆着的青鸾斗伞拿了下来,伞上青鸾的图案再度变成了火焰凤凰,她心想:“大哥,你教会我的我都记得,我不害怕了,仙和妖……根本没什么两样。”她将火灵珠捧在手心、青鸾伞别在身后,将里面所有焚天的灵气都吸进了身体里。 “飞凰,你是对的。”司徒云梦将长发束起一半,将飞凰束带系在上面,她闭上眼睛,擦干眼泪,心道:“只有我能给里蜀山的妖精带来和平和希望。” 终于,焚天、飞凰、里蜀山的众多妖气都源源不绝地注往她的身体里,头一次,她再也不排斥这灵气,就好像被千千万万忠诚的妖精围在一起,她沐浴在温暖当中,坚毅地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双目像红玉一样灿烂迷人,口里说道:“今天,就让我司徒云梦做一次真正的飞凰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