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午的课我浑浑噩噩的上完了，被几次点名不用心听讲，我实在无法集中注意力，满脑子都是mama，既然已经断开关系了，那她昨晚去哪了？放学铃声一响，我就背着书包跑了出去。

    我一路奔跑回了家，气喘吁吁地打开门，还是没有人，mama没回来。我摘下书包坐到沙发上拿起座机电话拨过去，暂时无人接听。电话里传来忙音，我拿着听筒久久不愿放下。内心像有蚂蚁爬过，焦灼不安。晚上饭也没吃就回卧室写作业了。

    写完作业抬头看了看，桌子上那个小巧的闹钟指向九点，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照了一室，mama还是没回来，我洗漱完上床，感知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门口还是没传来开门的动静，我渐渐睡过去。

    闹钟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准时响起，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后还有些头疼，我起床收拾一下，镜子里的我脸色有些苍白，我开门发现mama还没有回来，我简单吃了两口泡面后背着书包下楼，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下楼后这个点商铺有的还没开门，但是包子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袅袅白烟。我往路口走去，迎面走来一个人，胖胖的，慈眉善目，我叫了她一声，是巷子里开点心铺的吴阿姨，之前她在巷子口里卸货的时候，我帮她一起把糕点粉抬回了店铺，mama经常不回家，吴阿姨有时候会在我放学时候塞我一包当天卖剩下的糕点。

    她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去巷子拐弯那里，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才对我说：“你mama昨晚是不是没有回来？”我点了点头，我看她欲言又止，面露为难之色，我心里焦急起来，拉住她的手问到底怎么了，她叹了口气，小声说：“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我起来上厕所发现楼下面有动静，我趴窗上看，好像是你mama，被警察带走了。”她指了指巷子对面的那个旅馆。

    我听了后，脑子“轰”地一下，心里一下沉到谷底，仿佛陷入泥潭，我看着吴阿姨的脸，她一脸同情的望向我，我不敢相信的问她：“mama怎么会被警察带走，是不是看错人了，真的是我mama吗？”我看到她点了点头，我顾不上要去上学，我想去派出所看看mama在不在，我抱着一线希望，我问了吴阿姨派出所的位置，转身就往那跑去。

    耳边有风声做响，脚步不停地往那跑去，额头上渗出了汗，书包在后背上左右晃动，我跑得很累，周围的人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我根据指示经过了好几个路口，中途还停下来询问路过的人，终于在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到了派出所门口。

    我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声，站定了看着门口，眼睛被阳光照射的警徽亮的睁不开眼，我有些害怕，我从不认为自己会到这儿来，我定了定神，我抬起因为一直奔跑而酸软的腿，往台阶上走去。

    里面很宽敞，来来往往谈话的人很多，他们脚步匆匆，有个被警察押住的人从我眼前走过，我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可是想到吴阿姨今早说的那些话，我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低沉，有个男声问到：“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感到头皮发麻，手心又开始冒汗，我转过身，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看起来像三四十岁的样子，一头利落的短发，皮肤黝黑，刚毅的脸庞上一双机警的眼睛在审视着我，身穿警服，皮鞋被擦的锃亮，他就这么看着我，等我开口。

    “我……我是来找我mama的，看看她在不在这。”

    低沉的嗓音再次问到：“你mama叫什么名字？”

    我说了我mama的名字，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感受他直视我的目光，我低下了头，过了一会他开口道：“你家其他大人呢？”我说“爸妈离婚了，我现在和mama住一起。”他摆摆手说：“跟我来吧。”

    我跟在他后面往旁边那条走廊走去，听着他皮鞋接触地面发出的声音像是把小锤子敲击在我耳膜上，过了走廊往右一转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里面有很多人，墙边有一排长椅，坐着好几个人，有的抱着头，有的在跟警察据理力争，有的在打电话，乌泱乌泱的。他领我往里走去，我在里面拘留的人里看到了mama。

    几天没见仿佛憔悴了许多，脸色不好，嘴唇有些发白，衣服也有些不干净，她正跟旁边那个男的吵着些什么，那个男人我不曾见过，腹部往前凸起，脸上的rou随着说话时的表情都有些发颤，mama伸手指着他骂，我从没见过mama现在的样子，即使她跟爸爸离婚也没有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那个警察大声地喊了一句，里面的人停止了争吵，转头望向这边，mama看见我以后不敢相信的扑到前面，手指紧紧抓着栏杆，流下眼泪，我看着这样的mama，百感交集。我伸手擦掉mama脸上的泪水，谁也没有说话。

    旁边的男的讥笑了一声，理了理衣服，对外面的警察说到：“警察先生，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走什么走！交代清楚你的问题！”警察严厉地吼道。

    “我有什么问题好交代的，我可是受害者”关着的那个人理直气壮地说，“是她勾引我在先，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好交代的。”他不屑的瞅了一眼mama，笑起来的样子令人恶心。

    我走到警察旁边，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我，像是在踌躇是否应该把真相告诉我，我在等他考虑后的结果，他正了正神色，让我坐下，“昨晚接到一起报案，在义安街的那个旅馆有人在做违法的事，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俩人在里面……我就把人扣下了。”他尽量用委婉的词说这种事。

    我不敢置信的转头看mama，她大声否认说她没做过这种事情，我嗓子里像有好多小石头一样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我一直摇头，不想相信。

    他说他已经调查过，这个男的是这个镇上的一个皮包商，最近在招新员工，mama去面试，上班没几天后，这男的就对mama格外关照，有好些同事目睹过，后来就打电话给mama让她去巷子那边的旅馆。旅馆老板看俩人都鬼鬼祟祟的，怕担责任，就打电话报了警。我想到，原来之前没回家的几天是在工厂里。接下去的话我没有再认真听，我转头看向mama，她又跟那个男的吵了起来。

    耳边嗡嗡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mama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她现在言辞激烈破口大骂，饶是对面那样肥胖的男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她再也不是我心里那个温婉贤良的人了。离婚后就像变了个人，离婚带给人的打击真有这么绝望吗？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我不愿在这里在呆下去，每多呆一分钟，就往泥潭里陷的更深一些。

    后来警察跟我说的什么我也没有听进去，我背着书包跑了出去，也不知道mama有没有叫我，眼前的场景模糊不清，我蹲在地上，眼泪大颗的往下掉，我不曾想过mama会变成这种人，我不知道她会面临什么处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指望不上mama，我只能靠我自己。我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我擦干眼泪，稳住身子，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