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宁可枝头抱香死(五)
readx;夏慕听裕王介绍此人就是高供,心中不敢怠慢,只瞧见这高供蓄着一部大胡子,怪不得后来入了内阁,人人都叫他高大胡子呢? 过了半晌,李春芳、王世贞、殷世詹又跟着张居正一同来见。【】这几人都是后来要入阁的大人物,又跟张居正是同科,夏慕也都一一与他们说笑起来。 只是众人正说笑间,徐府的花桥先来了,夏慕急忙辞别众人,由罗克敌带着,出了府门,只见媒婆上来大笑着说:“白玉为堂金做马,早生贵子早升官,请爷赐个赏,好踢花轿。” 夏慕一闻大笑:“还不快赏,一人赏二百钱银子!” “谢爷喽!” 赏完,夏慕忙对着花桥轻轻一踢,只见里面蒙了大红盖头的徐熙怡自己就走了出来,身边的丫鬟香儿忙拿过红绸子,一头交给夏慕,一头交到自家小姐手中。 夏慕顺势牵着红绸领着徐熙怡进了府中正堂。 这时皇宫内的传旨太监也赶到,说吉时已到,还请驸马爷进宫迎娶,顺便接受皇帝敕封! 这道懿旨一下,可了不得了,敕封? 大臣们炸了锅了,这是要封爵的啊!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按礼说着夏慕最少也会封个子爵! 小小年纪就是子爵了,以后还不列土封王? 大臣们一时间心中起了各种心思。 夏慕可不敢耽误那位公主的事,急忙上了马,奔着午门去了皇宫。 ~~~~~~~~~~~~~~~~~~ 话说那日云贵妃赐给夏府的一众老嬷嬷都被罗克敌退了回来,安宁公主心中不自在,怕惹恼了未来夫君,只管叫掌作的管教,只是后来听说了其中原委,似乎是一个跟着夏慕从东南来的丫鬟。 由此不由得心中猜测那丫鬟怕是早就被夏慕收入房中了,那些狗奴才惹了他的女人,是个爷的脸子都要紧,可不恼他们那些没眼力的东西! 不多时,夏慕跟着太监穿过会极门,在乾清宫见到了嘉靖皇帝。 一进殿,夏慕就忙跪在地上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嘉靖皇帝今日气色不错,接过黄锦手里的茶,一边喝一边说着,“念赏。” 一旁黄锦拿出圣旨念诵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慕甚得朕心,特将安宁公主下嫁,封一等宁远伯,加赐金千两,东海明玉两对,一应玉器百件,绫罗千匹。” “臣,谢主隆恩!”夏慕急忙叩头,谢恩。 嘉靖皇帝等夏慕谢恩却是倾了倾身子,语气一变,训话起来:“你小子若是辜负了朕的良苦用心……朕要你风光时,你自然风光,可朕若不要你风光时,你也要死无葬尸!” 夏慕闻言心中一凛,浑身更是激灵,急忙叩头说得:“臣定不负皇恩,精忠报国!” 嘉靖瞥了一眼夏慕,只当这小子领会了他的心思,但又怕他这么一得势就狂妄起来,不得再三警告一番:“朕如此看中你,实则是希望你能有点出息,替朕将十二团营弄起来,收复河套。” 说着嘉靖皇帝望着后方永乐皇帝以及明太祖朱元璋二祖画像,语气惆怅:“朕一生虽说对祖宗基业无大功,但却失了祖宗辛苦打下的江山,若是朕有生之年不能收复河套,即使朕成仙而去,也面不得先祖英灵!” 夏慕听皇帝如此说,心中了然,想必皇帝是将收复河套的希望放在了自己身上,此刻只管答应了再说:“请圣上放心,下臣若不收复河套,光复山川,宁可马革裹尸!” “好,朕有你这话就放心了,你且去吧。” “臣告退。”夏慕捧着圣旨,倒退出乾清宫,脑门以是冷汗一片,背后衣衫也都湿透,看来他日若是不能收复河套,少不得人头也不保! 想着见安宁公主已经在丫头的搀扶下领上桥,便护送着花桥回府。 此间从皇宫大内报喜的管事太监已经早一步快马来报喜。只见欢喜的府前大街,一红袍太监从马上一跃而下,跑进府中,大声喧道:“钦赐一等宁远伯,金千两,东海明玉两对,玉器百件,绫罗千匹。” 众大臣闻言都急忙跪倒在地,聆听圣训。 之后各臣工纷纷对徐阶恭维起来,徐阶因学生加之孙婿封了宁远伯,也是满面红光。 一旁的严世番却是脸色难堪,现在怕是更动不得夏慕了,只得在一旁喝闷酒。 不多时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过了长安街,已经回来。 安宁公主先一步进了夏府,下了车,众嬷嬷便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走去。 只见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皇宫处虽有差别,但也差不多了。 想着安宁公主在前,徐熙怡在后,走进后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 一众宾客也跟着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宁远伯”,后有一行小字:“嘉靖四十年,书赐宁远伯夏慕”,又有“嘉靖宸翰之宝”。 之后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彝,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王世贞手书赠戎政大婚”,是王世贞送得,那王世贞字迹可比王羲之,又有颜真卿三分,一字千金,这礼品已经十分厚重。 众人不便进入内堂,只得在外堂坐着。而穿过这正室东边的三间便是卧室,老嬷嬷先引安宁公主跟徐熙怡进东房门来,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毯,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 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老嬷嬷们让安宁公主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徐熙怡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 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徐熙怡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鬟们,见她们妆饰衣裙,举止都好。但她只叫自己贴身丫头来陪着,却也心中忐忑,不知公主脾气如何,若是好得也还过得去,若是刁钻的,她也只有忍了的份。 夏慕此时在府中烧香告祭先祖,又亲自将总督戎政府牌匾上挂上一等宁远伯府的金字牌匾,让罗克敌差人放鞭炮,一应丫头便开始上酒水,大摆筵席。 酒席上,夏慕先是去了徐阶那桌,对徐阶、袁炜、李默、裕王、景王等敬酒,又去了张居正那桌,与他们喝了一杯。 最后去了锦衣卫一帮兄弟的酒席,让人送上上好女儿红,陪了两大碗,便说酒力不盛,让罗克敌在前陪着,自己带着阿桑进入卧室。 一进卧室时,伺候公主的一应丫鬟都急忙见礼,夏慕挥了挥手,丫鬟们便知趣的都退下了,府中也只剩下他、安宁公主、徐熙怡、阿桑四人。 夏慕揉着额头便坐在炕上,闭了目醒醒酒气。 安宁公主隐晦的瞧了一眼夏慕,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如今我嫁与夫君,自然服侍夫君体贴。” 那徐熙怡只是羞羞的红着脸,在那里弄着手帕。 夏慕点了点头,不以为然,却是端起了茶,吩咐道:“以后这府中一应事务都有阿桑打理,你俩用钱只需跟阿桑说,我这里没有分房睡得习惯,三人都睡在这一间房里,你们姊妹相亲相爱和和睦睦,我也就安心,若是谁私下挑事,少不得搬出去,我以后也是断不会再理的!” 两人听夏慕如此说,都是心中一凛,急忙点头对阿桑称赞了一番。 夜晚,夏慕借着酒力不好,躲了出去,是有意避过那些大臣,只在房中待到快到一更,就悄悄乘马从后门出去,却是去了锦衣卫的诏狱。 往日那里人多眼杂,他今日大婚锦衣卫的人又多来府中吃酒,正是让徐渭进狱中看望胡宗宪的最佳时机,也免得严党跟李党的人发现。 片刻后,夏慕乘小轿来到锦衣卫大牢时,差不多已是一更天气。 斯时更鼓沉沉,万籁俱寂,刚刚钻出天幕的下弦月,洒下点点寒光,朦朦胧胧照得大牢门前一对石狮子,更显得面目狰狞阴森可怕。 砭人肌肤的春寒峭风在阒无人迹的巷道上扫掠而过,更让人产生那种阴阳未判大限临头的恐惧。 一交酉时,戒备森严的锦衣卫大牢就把大门关闭,夜间办事公差都由耳门进出。 原先知道夏慕要来,管理大牢的狱典一直不敢离去。 这会儿见夏慕一身便装从女轿下来,先是一愣,接着跪迎自报家门。 夏慕点了点,顶着夜风四处一看,只见阴暗处徐渭从中走出,不由得笑道:“文清兄久等了。” 徐渭急忙抱拳说道:“有劳光中了,大婚之日还如此……” 夏慕摆手一笑,让他莫说,只是让狱典头前带路,狱典起身要把夏慕领进朝房。 “人关在何处?”夏慕一边走,一边问。 “在死牢里。”狱典回答。 “那就直接去死牢,不进朝房了。” “回大人,死牢里鬼气森森,连只凳子也没有,大人你还是去朝房升坐,我吩咐捕快去把那人带来。” 狱典是担心死牢里关押着犯人会把这个年轻的伯爷吓着,故委婉阻拦。 夏慕却觉得朝房有闲杂人等,不如死牢里安全,只说道:“别啰嗦了,快前面带路,去死牢。” 说着又对徐渭说道:“胡总督的案子事关太大,锦衣卫诏狱虽说是我的地方,但少不得人多眼杂,你进去后也只得半柱香,将要紧的事说说,往后如何打算,怎么个法子营救,挑要紧的说就是了!” 徐渭点了点,只是无声的跟着。 狱典见夏慕如此,便不向朝房了,只得命人扛了凳子,一行人拐弯抹角往死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