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墓碑
既然知道了孤兮月此行的目的，千尘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是她的亲生爷爷，要祭拜自己亲人，理所应当，况且这还是她第一次祭拜自己的爷爷。 这也难怪孤兮月为什么会冒着成为舆论中心的问题，来找千尘。 谁让之前的星塔之行，耽误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没有及时来看望爷爷，居然还等到了这么久才来拜见，已经死去多时的爷爷。 恐怕孤兮月的内心也十分不好受吧。 距离老算命时也已经接近一年了，不知道何时起，自己也开始变多愁善感起来。 两人出了家门，都未发一言，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压抑。 本来活泼开朗的孤兮月也没有了之前的落落大方，笑容收敛，平静的如同换了一个人。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时不时因为孤兮月祸水级别的美貌周围人而投过来的惊艳目光，可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的走着，朝后山前去。 …… 后山位于一处千米悬崖之上，一座碑冢安静矗立于此，配合着夕阳洒落的斑驳余晖，斜斜照落在墓碑上别有一番凄凉和孤寂。 终焉将过，深邃的夜空逐渐出现，而墓碑之上整齐印刻的字体格外显眼。 恩师 孤忘 微凉清风吹拂过已然爬上些许杂草的坟冢，风声寂寥，蝉鸣悲戚，仿佛正吟唱着死者的往生曲，不舍昼夜。 带着孤兮月朝着目的地走去，一路之上路过杂草和树群在千尘神尘气息的影响下悄然退避。 走了许久，视野中终于见到久违墓碑，转头瞥向身姿绰约，清丽雪颜的绝色少女，轻声开口： “走吧！” “嗯。” 没有想象中的哭哭啼啼的场景，孤兮月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简单应了一声，两人并肩向老算命的坟前走去。 短短的路程，仿佛有千里遥远，两人很快来到了碑冢之前，肩并肩面对孤零零的坟墓。 “我终于见到你了，爷爷。” 孤兮月纤长睫毛微微翕动，梦幻绝伦的蔚蓝眼眸中隐隐泛着晶莹的液体，可见内心的不平静。 “上次见面到现在，恐怕得有十了吧？我真是挺不孝的，知道现在才来见你，而且一见就是生死两地了。” 皓腕轻抬，将几缕乌润鬓发捋到耳后，动作优雅娴熟，美艳得不可方物。 粉嫩唇角噙着淡淡笑容，凝视着墓碑，悲伤中夹杂着一抹认真，继续说道： “从小你就告诉我，遇到事情不能流眼泪，不能依靠别人，靠自己的力量，我做到了，对人要开朗，大方，自己也要开开心心的，我也做到。” “我小时候在宗门修炼的时候，你给我写信，说你有一个特别好徒弟，我也见到了，父母到了之后，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却没有能好好陪着你。” “最后你都离开了，我都还不知情，居然还得是靠别人的消息才能知道，果然太不孝顺了。” 时间流逝，站在原地听着孤兮月话语的千尘默默无言，看向墓碑的眼神多了些许复杂。 “你就安静的睡吧！我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毕竟这么多年也过来，而且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那么早见你的，谁让你在不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就离开我的，这就算是给你的一个惩罚吧。” 言语中的那是俏皮，此时听起来却是那般苦涩。 孤兮月膝盖一弯，雪白匀称的长腿径直跪在杂草丛生的泥土上，静心搭理的长发有几缕垂落在地面上，娇躯前倾，玉手贴地，光洁额头重重朝老算命的坟墓前磕了一响头。 见此，千尘也双膝跪下，不顾地面的脏乱，手贴地，头点地。 这又是一次结束，又是一次新的开始。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幽离开了，跟胖老板也告别了，现在又再次来到老算命的墓前。 真是的，为什么要发展的这么快呢？ 因为幽他重新拥有了人性，不再像之前绝情，可这份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却令他胸口发闷，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 …… 记忆回想起当初老算命离开的时候。 另一处老算命的平房炕上，仍旧面带轻笑的苍老褶皱的脸庞上，生气几乎消散，依旧是老不正经的邋遢样，原先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屋内安静，老算命望着站在床头默默无言的千尘，很是无语。 “你瞧瞧你这副生人勿性面瘫脸，我真怀疑你以后能不能找到媳妇？” “唉，本来我想把我自家孙女托付给你，现在看来，啧啧，还是算了吧，要照顾你这个臭小子，保不齐我家孙女要受多少气呢！” “唉，不过这都最后了，还没有见到我家宝贝孙女，真是有些遗憾呢。” 回忆起自家孙女，他也好久没有见过了，上次见面不知多少年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兮月能和千尘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不过，应该是不可能了。 瞧着床边冷漠的精致容颜，年迈沧桑的脸上，释然一笑。 “算了，忙忙碌碌一辈子，风吹日晒，累喽累咯，终于可以去见儿子，儿媳，还有自家婆娘了，这么一想，还也不错呢。” “说起来，千尘你知道什么是家人吗？” “算了，看你这副情商低到爆表的样子，就知道你不知道。” 没等他回答，老算命又自顾自否定了，他太了解千尘了，这家伙绝对会说些令他可能当场去世的无脑发言。 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任何反驳的心情，他清楚这回光返照的尽头，应该是生命的尽头了。 “家人呀，跟亲人不一样，哪怕没有血缘关系这份情感和思念依然存在，家人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候，思念想到你的人，家人呀是你可以信赖的后盾，这份情感，不仅仅是一个词的解释可以说清的。” 目光逐渐放柔，望着少年漠然入水的清秀面容，苍老面庞上笑意温暖。 其实他也希望能陪着他一起长大，最好再见到他结婚生子，但……看开是不可能了。 “千尘，我不清楚你的来历更算不到你的未来，但只知道知道一件事。” “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孩子。” “这一辈子，也算是让我满足了一回当爷爷的心情，这就足够了。” 不正经的表情，被和蔼慈祥的洒脱微笑代替，随着话语的结束，满是皱纹经历过岁月洗礼的熟悉面容上，稍微干裂唇角依旧挂着满足的微笑，再也坚持不住的疲惫随着眼皮的合上，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注视着抚养自己长大却再也不会醒来的苍老褶皱的容颜，他知道老算命这一辈子经历很多。 妻子离去，儿子和儿媳也相继离开，就连自己孙女在闭眼之前也没有见到。 如果可以，他真的期望陪伴他们的时间能更长，更长…… 许久，少年凝视着老者安然温柔的笑颜，喃喃低语： “谢谢。” …… 在孤兮月磕完三个响头后，千尘磕完自己的三个响头，不顾额头的泥泞，抬起头，缓缓开口： “老算命，我可是带着你的孙女来看你了，这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在底下你可别老埋怨我了，你放心吧，我会多照顾你的孙女的，就当是报你的养育之恩了。” “这些年谢谢你了，还有再见了，老算命。” 微笑告别，两人没有流一滴眼泪，缓缓起身，相对无言，立足半晌，转身朝来时方向回去。 暗夜降临，璀璨的无数流星拖着梦幻的尾焰，划过天穹，映衬着孤零零的墓碑隐隐泛着孤寂的幽光。 恐怕正如孤忘的名字一样，只有忘记了一切，才能真正的前行，即使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名字，也不能阻碍别人的前进。 孤忘的“忘”字，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一生平凡而微不足道，到时候也不希望给任何人增添麻烦，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努力向前。 真是的，这样的人，不就是如同宇宙中那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样吗。 可说起来，老算命为千尘起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尘”字，到底是世俗红尘，还是尘封回忆，又或者是神尘一族呢。 可千尘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一粒小小的尘埃，但他又真的希望自己只是一粒让人不易察觉平凡尘埃，可普通人又何尝真的没有责任呢？ 下山之后，两人心绪便恢复往常，相互对视一眼，便看见彼此额头，衣服都沾满灰尘泥土，稍微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自己。 方才发现两个人的身上的衣服因为刚才整得全是泥土，妥妥的两只小花猫。 见此，两人不由轻笑出声，最终由千尘率先开口： “反正你已经出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正好回家洗漱洗漱，或者吃个饭吧，感觉不洗澡，用灵力冲刷一下身子，总觉得没有那么舒服。” 繁星深邃，远处的星宿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富贵华丽。 幽暗的环境中，孤兮月瞧着千尘的蔚蓝眼瞳异彩一闪而过，唇角笑意盈盈，眉宇轻灵妩媚，落落大方地微点下颚。 “也行，不过我们再回城之前要用先将身上泥土弄干净，不然可是要回城闹笑话的。” “行行行，你说的怎么样都对。” 两个人都明白，其实现在不需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而这恐怕才是老算命最期待看到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