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悲欢同至暗涌现
陆贤离世后的第二天，无早朝。 辰时刚至，喜公公率着三两随从上到了林府之中。虽是朝食之时，林府的仆役们已忙碌起来。他们四处奔走，准备着迎接主人们的醒来。 这样的场景很平常，但非要挑出点不同来，那便是仆役似乎比以往的更多了。 林家家主林弘明这会刚到家，打算沐浴之后酣睡一番。正更着衣，管家见朝廷来了人，赶忙传报。 待众人礼毕，喜公公便传起话来： “圣上口谕：准予林大人辞去吏部尚书之职。念汝志虑忠纯、披肝沥胆，特加赐食邑千户，赏白银千两。当下，幽州治下吏治不严、令行不畅、外夷不轨，朕堪忧！现任林弘明为卢龙军节度使，权掌幽、沧两州之军政事务。旬日内启程复命，不得抗旨懈怠。” “臣林弘明，遵旨！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弘明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起身。一夜的奔波回赶，舟车劳顿之后又忙着调配府中人手，布局下一步计划，如今的他已是近20个时辰未眠了。无神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怪可怕的。 “大人，奴……奴婢这就回去向皇上复命了。”喜公公见着眼前这个看似疲惫不堪却仍笑容满面的林弘明，竟心生恐慌。 “去送一送公公。”林弘明也没有任何留客的意思，安排了管家送了客。 客离门掩，周正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李跃回来了，任了兵部尚书，还加九赐，现可代行皇帝职权了。” “看来这是李跃的决定，这么做是想把我慢慢挤出朝廷。他怕我对皇权有威胁。唉！”林弘明感叹着，脸上的倦意越发地被忧愁给侵占了。他捧起了桌上的茶杯，摇着头继续说道：“我只想当治世之臣，不想圈地为王，如今却不得皇上之信托。我本以为辞去吏部尚书之职是为了稳住皇帝的疑心，皇帝是断然不会让我归田的。没想到现在却被逐出了朝堂。失算啊失算。一旦我离开京城，陆辅安若是要闹出事来，真就鞭长莫及了。恩师啊！你给的任务太重了。” “虽说李跃这计挺妙的，但陆辅安要想完全掌控住陆家还需一定时间。这期间还朝廷构不成威胁。而且，李跃的回归，是足以抗衡陆家的。再说了，陆家掌控的剑南两川地区偏远，刀虽锋利然不能及也。大人，你大可放心好了，边走边看吧。”周正义一样地捧起桌上茶杯，带着不一样的轻松品了起来。 略带失望之情的林弘明放下了茶杯，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周正义：“不说这些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把陆珊瑶接过来。下面的人送来了情报，一个时辰后陆辅安就会赶回陆府。现在给你个任务，带着这信立即前往陆府面交陆珊瑶，她定会随你回来。切勿拖延。如遇陆辅安，一定要尽力避之。一个时辰后不见你回来，我便派人围住陆府，假以皇帝之命而强取之。我估计他没那么气候去违抗圣意。只不过，会多加两家间的敌意。” “是！大人。”周正义接过信后，周正义小心翼翼地放入胸前的衣衬中后手持着宝剑作了揖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林弘明望着正义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外雨后清明的花圃间。他在祈祷，这次的接驾任务能够平安顺利。毕竟，以现在的状态他还不想过早地与陆辅安撕破了脸。哪怕他有皇帝撑着腰。 周正义到陆府时，陆瑶珊正白衣素服地跪在父亲灵前哭泣。拥抱桃李年华的她，身上的稚气仍未完全褪去，成熟与纯真十分和谐地共存。然而过早承受着丧父的悲痛，两行泪痕令人心生怜惜。而且，隐形的危险与风暴正渐渐逼近这柔弱的女子。 “小姐，这是林大人给您的书信，请阅看。”周正义借机将陆瑶珊引到回廊之下，悄悄地将书信交予了她。 陆瑶珊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拆开书信阅览了起来。看完，她将信捂在胸前，带着哭腔说着：“我……我还要为父亲守灵，怎么能离开？” “小姐，事关重大，您留在这十分不安全。陆大人将你托付给林大人的用心不能辜负。”周正义毕竟是混迹江湖多年，没有丝毫着急，只是压低帽檐轻声在陆瑶珊耳边说着。 这时，陆瑶珊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周正义警惕地握紧了宝剑，随时迎接突如其来的状况。丫鬟在其主人的耳边说了些悄悄话后便走开了。随后，陆瑶珊思索一番后，点头答应了：“好，既然是我父亲之命，只能照办了。你等我下，我去收拾点行头，马上出发。”说完，她便跑回灵堂。 烧香、跪拜及默言，她似乎在向父亲传达着什么。之后，她起身招呼了那个丫鬟，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后便随周正义出了陆府大门。 恰巧，借着奔丧名义从剑南赶来的陆辅安在陆瑶珊离开后出现陆府门口。不过两队人马并未碰上面。 “包围这里，没我命令谁都不准离开。”高大的马背上，一个微胖且一脸凶相的男人怒吼道。男人身高约有6尺半，留有浓密的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的武将模样外却套着文人雅致的绸服。这个男人便是陆辅安。陆辅安，陆贤的侄子。母亲早亡，其父原为宫廷里的一位卑微乐师。在一场庆典刺驾事件中，因舍身护卫先皇而中剑身亡。先皇叹其忠贤及见其子陆辅安年幼，不仅赏赐了一大笔财宝给了这乐师的胞弟陆贤，又授予了官职，并要求陆贤赡养陆辅安。多次应考却不得功名的陆贤这才蒙受天恩得以入庙堂并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获得了现在的成就。功成名就后的陆贤一生仅有一女，无子嗣。到了最后，陆家一切的成就又得回到陆辅安的手中。这也算是天道轮了回吧。 “是！”马后的步卒齐声答道，随后十分有秩序并迅速地以人墙方式堵住了陆府通往外界的一大三小之门。 陆辅安下了马，望着自己的士卒如此纪律严明、动作迅捷，不禁摸着自己的胡子蔑笑着。陆贤向来贪慕权利却心慈人善，在主政剑南区域后，总是给自己冠以仁义之名。减赋税、交邻好、不攻伐，一系列的政策为剑南地区带来了富庶的经济条件及稳定的社会现象，但在陆辅安看来这只是偏安一隅、夜郎自大。后来，陆贤患病，陆辅安逐步接管了剑南地区的事务。他一改陆贤的仁义政策，大力推进全民皆兵思想，大肆发展军事势力。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表面上是为这个王朝平定了西侧的各零散游牧部落，实际是扎实地将陆家的管辖领地扩大了一半。当下的朝廷已对这盘踞剑南的陆家有所忌惮了。而他也已将半个陆家掌控于手中。 如今围困陆贤府第，陆辅安似乎也在宣示着属于他的时代的彻底来临了。一个挥手的手势，身边的将领会了意，指挥了另一队步卒冲到了府里。士卒们四处散开，非常粗鲁地搜寻着这个满挂素白之物的地方，丝毫没有给逝去的陆贤留下一分颜面。 陆辅安更加地得意。他双手置于背后，踱步在这个偌大的庭院了。上一次离开这个院落已是五年前的事了。记得小时候，在这个庭院里，他曾与母亲讨论未来；望着陆瑶珊读书弹琴的身影发呆；在雪天下舞练剑弄枪。如今这个庭院，虽变得更大却也荒凉了起来。坐亭里，多年前陆贤饮茶听琴的身影留在了脑海里，现青苔与藤蔓却爬上了琉璃；假山下，那不知名的鱼儿世世代代地依旧游弋在水里，早已习惯了无孩提喧闹的环境；他曾习武的那块空地上，烧不尽的青草正自豪地昭告它的归来和胜利；扩建而来的荷塘中，荷花孤零零地绽放着，可惜的是少了观众。 这一切，令他感慨不已：“这就是人走茶凉啊！你一辈子当好人，最后得到了什么？” “报……”所谓的伤感正充溢在陆辅安全身的时候，一名士卒“拯救”了他。 “什么事？”注重威严形象的陆辅安挺了挺腰、耸了耸肩。 “大人！已将府内外搜了个遍，没……没有发现陆小姐的踪迹！”这士卒低头报告的同时，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恐惧。生怕眼前的主人一怒之下将怨恨倾泻在他的身上。毕竟，军里早已流传他对陆瑶珊的垂涎了。 陆辅安猛地一回头，把来报之人吓得更是跪到了地上。他也许是猜出了点端倪来，双目之中满是怒火地望着正前方大堂里来来回回交错的人们。这群人分成了两种，白代表了悲伤，而那土陆色则更多的是嚣张与不知道德伦理。 “我知道了，起来退下吧。”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有所缓和的陆辅安才放过了这可怜的士卒。士卒颤抖地站了起来，赶紧地跑开了。 “来人啊！”陆辅安大声欢呼着名字，却没人回应。 三声过后，他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大人！大人！”一个将领打扮的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陆辅安面前，低头颤抖着。只见他的主人双手背到身后，怒吼着：“我要的人呢？人呢？啊！” 将领立马扑通地一下跪在了地上，乞求着：“大……大人恕罪！恕罪啊！之前得到的消息是陆小姐还在府中。卑……卑职这……马上就去查。” 如果是在剑南府，估计这名将领早已人头落地。但现在在的是京城，不适宜在此立威。他只得愤愤地蹲下身子，看着这已是满身大汗的将领下起了命令：“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查清楚了你只需要去领30军棍就行了。查不清楚，提自个头来见！”说完，他便起身背着将领丢出了一个“滚”字。 将领赶忙谢恩，然后起身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