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喜报使君眉舒展
朝廷接连收到平乱捷报,除了江陵处、交州一带的,还有沐凉大将军从湘南传来的。 然而,这样的喜事,却让陆辅安开始感到阵阵不安。 沐凉,本是一军中无名小将,但在拥立李跬登基一事上多次立下大功,因而升任湖南观察使,现已主政潭州一地7年有余。在这7年里,对外忠于朝廷,全力保卫江南西道之安定。对内仁政亲民,深得百姓的拥护。 大概是平生经历相似,沐凉与公孙齐似乎有着相惜之情。沐家自成势之日起,便与左邻的公孙家结盟交好。多年来,两家互帮互助。沐家保卫着人口稀少、经济薄弱、兵员羸弱的黔州公孙家。而占据着西南矿源的公孙齐则是打造精兵利器,全力支持沐家的军武发展。两家人互利共赢,构筑成一个命运共同体。 如今黔州易主,沐凉虽知陆辅安携圣旨而理正,但辨得清表里所意。故而对于陆辅安乃至朝廷均感到十分地生气,更为可恨的是他只能无奈且眼睁睁地看着剑南兵大摇大摆地占据黔州。公孙家撤往交州并扎好新根据地的消息传到他这时,他才明白了什么,又深深地歇了口气。 现下,湘南既定,是时候要直面强敌陆家了。 同样,陆辅安也特别重视这个新对手,在两州接壤之处几乎摆下了自己所有的精锐部队,只余老士新卒镇守西界。他虽有东进的野心及实力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沐家特色兵种重甲军让他有所顾虑。重甲军的名气起于五年前的一次暴乱。据说那次暴乱规模很大,对外号称百万之众。而且叛军不同以往的农民起义,队伍夹杂了许多地方上谋逆官吏及将士,因而士卒训练有素,战术素养较高,战力足以媲美他的剑南军。暴乱发生后,各地方守将、藩王及他本人均不敢率军前往平叛,只做固守态。眼看叛军越发强大,朝廷在无奈之下,由皇帝亲笔写密诏,请求沐凉出动重甲军前去镇压。忠于朝廷的沐凉不再考量自己的安危,亲率重甲军北上。面对于己身数十倍之上的叛军,兵员不足2万的重甲军打出了威震全帝国的一战。以超出1比20的奇迹战损,打败了敌人近30万的军队。但,这一仗也令自身也深受重创。 即便是陆家至今依旧未能恢复元气,有如此可怕的军种依旧能引起陆辅安对沐家的重视。古人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沐家可能还是有着与其抗衡甚至为公孙家复仇的实力。而这支重甲军,也会是阻碍其东扩的一个大坎。 这样的忧虑情绪,自从入主黔州后便开始缠绕了陆辅安许久。 泰明9年的冬至,蜀地的雪没有如期到来。而陆辅安仍像往常一样在兵营巡视。他依旧怀有忧郁的情绪王着正在训练的士兵。此时的天空阴沉万分,无疑加剧了他的忧郁。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报告大人!喜事!喜事!” “何喜之有啊?”几个月来都陷入在忧虑之中的陆辅安丝毫不觉得此时会有啥喜事。在他看来,能引起他开心只会是沐凉暴毙或者是重甲兵造反等。但这些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人,府中的医士来报,夫人有喜了!”仆人怀着激动的心情曲身说道。 听到这里的陆辅安总算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立马示意手下牵来马匹,急匆匆地扬鞭而去。 报信之人口中的夫人便是那个陆辅安奔丧之日所侵占的陆贤小妾。在纲常伦理深入人心的当代社会,侵占叔叔的妻妾可谓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世人皆好名声,可陆辅安是一例外。他不曾在意世俗的眼光,不仅对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妹陆珊瑶垂涎三尺,还对这个已成他人之妾的女子有所企图。不过,对于这个女子,他们之间是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女子本是一吴越商贾之女,名叫凌苓。因父辈经营不善,家道中落。加上连年天灾人祸,十六岁那年,其父母双亡,家财被恶奴歹人洗劫一空。突然失去了一切的她,开始流浪于各地。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委屈于青楼之上,用rou体兑换着活下去的资本。而从小桀骜不驯的陆辅安同于其他纨绔子弟一样,养成了闲逛青楼沉醉酒色的坏习惯。并且,在燥热的年纪里,更加地沉迷在青楼女子的裙摆之下,烂醉于琼浆玉露之中。然而,在青楼之中遇见了凌苓,使得他的世界多了份陪伴。在他眼中,凌苓的美色虽逊于陆珊瑶甚多,但在诗书礼艺方面不分上下。更为可贵的是,这个女子不仅拥有着陆珊瑶一样温柔尔雅的性子,还比后者多出了许多知性和与其产生出的共鸣。与以往的青楼女子不同,凌苓不追金银不求珠宝,用着下贱的方式,出卖着自己的rou体,却只愿得到温饱。 驾马回府的路上,陆辅安回忆起了他们第一次独处的场景: 那时的他,带着一身酒气cao着痞子一样的语气与凌苓对起了话:“把爷伺候好了,你想要啥都会给。” 此时的凌苓边服侍其脱衣解带边平静且轻声答道:“官老爷,小女子不求些啥,只想您一会儿轻柔以待便可。” 这番要求,出乎了意料。先前遇见的青楼女子,均会喜悦地索取些钱两或是珠宝。 “你不想要点其他的吗?”面对这样的奇异女子,陆辅安的酒突然醒了三分。 “小女子无所他求,但求老爷不施暴。”凌苓依旧坚持着这样的一个愿望。 透过这愿望,陆辅安能感受出这个女子身在青楼所受之苦。 同时,在那一夜,他也轻柔地对她,而她亦感知到了。 两人的第一次独处,虽短暂但美好。男人醒来的时候,女人已经跪在床边等待。 陆辅安揉了揉眼睛,看着这个与其他青楼女子一样着装鲜艳、极具诱惑的凌苓,不禁在内心中泛起了反常的怜爱。 而后的日子,他时常会过来与这个女子独处。相对于酒色上的满足,陆辅安更喜欢听凌苓讲故事。两人皆是无父无母,却有着不同的生活。两人都在青楼之中,不过一人追求享乐而另一人只为活下去。起点相同,所拥有的生活截然不同的两人,彼此产生了一丝丝相知相惜的交情。陆辅安开始与凌苓分享起自己的理想和烦恼。虽得不到解决的办法,但他知道了已经有人会懂他,并且会乐此不疲地听其倾诉。 渐渐地,陆辅安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女子,自知得到陆珊瑶的邪念难以实现后,打算为其赎身并迎娶为正房之妻。但十分在意自己家族声誉的陆贤,不愿让这个青楼女子成为家中后辈的正房,只许其成为侧室小妾。最终,陆辅安的坚决,令陆贤勃然大怒,直接强行将凌苓纳为了自己的小妾。而这也是叔侄二人心生芥蒂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想到这的陆辅安,在疾驰的骏马背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感叹上天的眷顾,让他再一次拥有了心爱之人。也就是入主陆府的那天,他再次与分别了两年有余的心爱之人尽了一番鱼水之欢。之后,他顶着世俗的批评,不顾及道德伦理,于陆贤的丧礼后风风光光地迎娶凌苓为正房夫人。并从陆珊瑶嫁入林家后,其内心里那好于陆珊瑶美色的心,被现有的幸福彻底抹干净了。因为他想把所有的爱全都给这个女人,不再三心二意。 “夫人!夫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怀有无比焦虑的情绪,陆辅安没一会儿工夫就回到了府中。 不过他一进府便被府中医士总管拦住了:“老爷!夫人今早头晕、呕吐,经把脉相面,小人方知夫人有喜了。夫人现正在屋中休息。您就先轻声轻步为好。” 陆辅安点了点头,脱下了沾满泥石粒子的靴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房门处。他轻轻地打开了门,如贼子入室一样慢慢地走了进去。 此时的凌苓已入了睡。 陆辅安坐到了床榻边,轻柔地抚摸着心爱之人的额头。眼里满是幸福的光。 但哪怕再轻柔,凌苓也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你回来了。”那虚弱的声音让人心疼。 这声无力的问候,换来的是一种欢喜:“太好了……我要当爹了!”陆辅安紧握起夫人的手。 之后,凌苓幸福地露出了微笑。苍白的嘴唇渐渐地开始恢复血色。 “对不起……对不起……我陪你的时间太少太少,没照顾好你。”喜极之后,陆辅安陷入了自责之中。自从入主黔州后,他每日忙于军政之务,奔走于各县之地,常常是一两个月才能归家一次。有时回家,也只是夫妻同宿一夜之后便再度分离,谈不上陪伴她赏月观花。甚至凌苓还开起了玩笑,将这样的生活看成了当初两人青楼相会的时候。每每到这,陆辅安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摸摸脑袋走开了。 “我没事。夫君的事业为重,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凌苓边说着话,边举起手轻轻地抚摸爱人的脸庞。两人从相遇到相爱,从分离到再度重逢,最终成了一家人。这样一段曲折坎坷的岁月里,这个男人变得成熟了许多,也多了许多杀气,但在她面前多了更多的温柔。 陆辅安松开了夫人纤细的手,转身走出房间怒而言道:“来人!传我的命令!全体休养,军政之事暂交宋光明宋大人代处。我要好好陪陪夫人!” “是!大人!”随着屋外传来的答复。话题到此似乎被终结了,两人看着彼此,脸上均带着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