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西洲的野望
青衣怪客没想到他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来历,沉默了会儿,说道:“没想到现在大陆的强者水准都这么高了,观星客当年去我们那边的时候远不如你,铁树更不如你,难道说你们这边更适合修行?” 他说的观星客与铁树,都是与大西洲有很深关系的强者,铁树更本来就是大西洲人。 “你与铁树有旧?”王破问道。 青衣怪客说道:“确实是故识。” 王破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要替他报仇?” 青衣怪客笑了起来,声音还是那般沙哑。 “报仇?当年铁树被我追杀到了海里,最后被观星客所救,他不会想我替他报仇吧?” 三年前京都一战,铁树死在王破的破境一刀之下,但谁都不会否认铁树的实力。当年在大西洲的时候,铁树尚未突破那道门槛,但也是极具天赋的强者,竟被此人追杀的如此之惨,想来此人在大西洲必然辈份极高,名气极大。 王破想着此人先前的感慨,说道:“不是中土更适合修行,只不过我们这边修道者众,竞争难免激烈。” 青衣怪客沉吟片刻后说道:“有理,那依你看来,我如今的境界实力在中土大概在什么位置?” 王破说道:“应能排进前十。” 大陆辽阔,强者无数,王破这样的刀道大家,亲口认证此人能够排进前十,可以想见此人确实不凡。 然而,这句话只换来了青衣怪客的一声叹息。 “只是前十吗?” 青衣怪客感慨说道:“偏安一隅,平静喜乐,终究不是修道正途,必会落后。” 王破说道:“平静喜乐,亦所愿也。” “落后便会挨打,封闭终会腐朽,我们还是应该回来。”青衣怪客看着王破的眼睛说道。 王破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对这件事情没有想法。” 大西洲的人族如果想要重新回到中土大陆,必然是件大事,会惹出很多的麻烦纷争。 因为哪怕回来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强者,依然需要地盘,需要资源, 但从太宗皇帝到天海圣后再到如今,从与妖族结盟再到南北合流再到东西合壁,这是大势所趋。 因为需要对抗魔族,直至彻底消灭魔族,人类必须团结起全部的力量。 在大西洲生活的毕竟都是人族,在很多人族强者看来要比白帝城里的妖族更值得信任,更应该亲近。至于妖族本身,当年或者会担心大西洲势力重归大陆会影响到他们的地位,但现在他们的皇后来自大西洲,应该不会太过警惕。 有资格决定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大周皇帝、教宗、圣女、白帝夫妇,现在还要加上商行舟。 像王破这样的强者,当然也有一定的发言权。 以往王破是支持的,但现在他的想法有所改变。 很明显,无论是当年牧酒诗险些成为教宗继承人,还是此时这位大西洲的神圣领域强者带人试图截杀陈长生,都可以看出,商行舟与大西洲之间通过牧夫人搭成了某种协议。 如今大周朝廷与国教之间对峙之势日趋严峻,彼此盯着彼此,朝廷想要悄无声息动用真正强者去杀教宗,已经非常困难,但大西洲则是原先棋盘之外的力量。 如果陈长生真按原计划沿河行走,如果王破没有来,大西洲方面还真有可能杀死他。 王破不接受这样的事情。 “既然你对此事并无想法,何必要出现在这里?” 青衣怪客看着他说道:“国教必然早有准备,并不需要你出头,或者说是教宗陛下想用这个方法逼你表明立场?” “没有想法,不代表没有立场,我的立场一直都没有变过。” 王破说道:“当初在天海与皇族之间,在朝廷与苏离之间,以及现在他们师生之间,我向来持正确的立场。” 青衣怪客问道:“何谓正确?” 王破说道:“教宗陛下是个好人。” 什么是正确的立场?如何判定是与非?原来就是简单的好与坏。 但人都是会变化的,那么如何判断?不能看一世,那便看一时,只要在此时此刻他是好的,那就足够了,比如那年在魔域雪原身受重伤的苏离,比如一年多前在战场上被海笛重伤的陈长生,都不应该被自己的世界如此对待。
青衣怪客沉默片刻后问道:“如果要杀他的是唐家呢?” 王破想起了三年前京都的那场风雪。 他与铁树坐在桌子的两边,唐家二爷说了四个字。 恩重如山。 那又如何? 他依然连刀带鞘打到了二爷的脸上,他依然以刀破鞘斩了铁树。 恩重如山便还恩,挟恩图报则是另一回事。 青衣怪客明白他的沉默,摇头说道:“当初是唐家老二,如今他要进汶水,你要面对的是老太爷。” 很多年前,王破曾经在汶水里做过好些年的帐房先生,唐老太爷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的对待他、培养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汶水,那么今年会回去吗?就像青衣怪客说的那样,整个大陆都想知道,如果他真的回到汶水,又该怎样面对那位老太爷呢?他即便再强,心志再坚,难道还能对唐老太爷举刀? 看着王破的身影消失在雪河下游,罗布沉默了很长时间,手指在腊梅花丛里轻轻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换作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局面。 那名青衣怪客也离开了。 罗布离开河畔,跟了上去,始终离着约两三里的距离。 这位大西洲的神秘来客,明显是位神圣领域的强者,想要跟踪对方而不惊动对方,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找死。但罗布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因为他想查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就像当年,为了得到那把钥匙,他冒着极大的危险与雪老城里的年轻强者们周旋了数月时间。 而且他有信心能够不被那名青衣怪客发现。 雪河两岸满是早已死去的冬草,上面涂着霜色,与阪崖马场四周的草很像,看上去就像无数把剑堆在一起。 他在霜草间行走,仿佛要与四周融为一体,因为他也是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