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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8B-EP4:三色(3)

    OR8B-EP4:三色(3)

    迪迪埃·博尚不喜欢新的徽章。这不是因为审美或寓意——法兰西的国旗也是蓝白红三色旗——而仅仅是因为使用这面旗帜和设计徽章的人有问题而已。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使用这面旗帜的人是德国人或英国人,博尚也许会选择保持沉默并对旗帜的含义寄予几句褒奖,而现在他仍然选择保持沉默,但只是为了避免在不恰当的时间点给自己带来额外的风险罢了。

    共和军的航空队比起义军的航空对更加虚弱,建造航空炮艇对他们来说仍然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尽管共和军通过自製子彈避免了面临和南方起义军相同的风险,但打造航空队的难度比为常规地面部队提供武器弹药要难上数倍。为此,共和军一方面尝试自行建造航空炮艇,另一方面也积极地从联邦军的仓库和基地中抢夺那些未来得及被运走或销毁的飞行器。凭借这些东拼西凑的航空炮艇,共和军勉强地组建起了一支能被称为航空队的战斗单位。

    以来自法兰西的志愿者身份首先飞抵共和军控制区的迪迪埃·博尚起先受到了共和军的热情招待,他甚至还在共和军的广播电台中宣读了一份能让各方满意的宣言。等到双方的交接工作完成后,博尚却主动提出返回战斗岗位而不是继续充当共和军吸收南方起义军的宣传人员,他的主张也很快得到了共和军的同意:又有不少士兵赞美这位真正愿意为反抗整合运动的正义斗争而奋战的勇士。

    只有博尚自己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他实在不能继续伪装下去了。再多和共和军的指挥官还有那些专门负责为士兵做思想教育的委员们接触一段时间,要么首先是他暴露出真实面目,要么就是共和军方面看破他的伪装。为此,博尚明智地决定从共和军的视野中淡出,以免给他本人和同伴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进入2月,联邦军对共和军控制区进行空中侦察的频率明显提高了。敌人的航空炮艇暂时还不会对共和军的居民区进行狂轰滥炸,但这些飞行器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地面上的显眼目标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新一轮的角逐开始了,共和军把削弱敌人的空中优势当成下一阶段的重要任务之一。

    针对敌人的行动,博尚制定了一系列拦截敌军航空炮艇或侦察飞船的计划。通过对联邦军航空队行为模式的归纳总结,曾经身为法军王牌飞行员的博尚判断出了敌人经常使用的侦察路线,并建议共和军在上述路径上增设防空火力——如果敌人因此而决定直接从海上绕路,那就任由他们去吧。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后,博尚才不慌不忙地出击,他也希望借此机会了解敌人在歼灭米纳斯吉拉斯起义军之后的动向。

    目前,巴伊亚州北部地区和边境地带成为了两军争夺的重点区域,双方的战线犬牙交错,因误会和情报更新不及时而造成的意外每天都有出现。2月4日上午,博尚驾驶航空炮艇进入巴伊亚州,对靠近共和军战线的敌军阵地进行了初步侦察。他没花费多少力气就确认原本被部署在这些地段的巴伊亚士兵已经被联邦军代替了,这一变化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博尚更担心的是一支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共和军造成重大损失的部队——整合运动的魔法师部队。他担心那些掌握着种种神奇力量的魔法师会渗透到共和军的战线后方并制造数不清的事故甚至是对指挥机构实施斩首行动,那样一来也许曾经在圣保罗出现过的溃败就会重演。忐忑不安的法兰西绅士在结束对敌方前线的侦察后又自作主张地对战线附近易于隐蔽的位置进行了一番搜索,他相信那些魔法师在渗透到共和军战线后方之前会在遍布密林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

    不知不觉间,博尚飞抵到了阿拉瓜亚河的上游。以这条大河作为分界线,西侧和南侧是联邦军的控制区,东侧则暂时掌控在共和军手中。有些无聊的博尚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记录附近的可疑目标,他似乎在雨林中看到了一些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杂物堆,这部分可疑的目标很快被他用摄像机拍摄下来、成为任务结束后亟待处理的情报。

    “也许只是整合运动的开发商。”博尚听说过整合运动要对巴西进行大举开发的消息,不仅圣保罗和米纳斯吉拉斯的寡头已经遭到了清算,位于巴西北方长期未能得到利用的荒地也不能逃过一劫,“可以预料到他们会和本地的居民——无论是白人还是土著——产生一段不怎么愉快的交情。”

    南法兰西的风光一直值得博尚回味,尤其是在这片土地已经因为泰伯利亚的恶性蔓延而成为一片废土之后。至少在泰伯利亚吞噬他的家园之前,博尚仍然可以自豪地将那里称为法兰西的起源、法兰西的灵魂归宿。如今,看到这些尚未被破坏的原始森林的博尚不由自主地将它们和自己的家乡联系起来,尽管原始自然风景和事实上经过了开发的乡村相去甚远。即便是向往蓝天的人也是看似俗气的土地养育出来的,博尚坚信着这一点。

    但是,无论是自己生前的所见所闻还是麦克尼尔后来所告诉他的一切,都证明他们的努力失败了。整个世界在泰伯利亚的进攻之下沦陷,人类仅依靠NOD兄弟会突然提供的TCN技术才勉强逃过一劫,而那时整个法兰西都已经被淹没在泰伯利亚的海洋之中,过去的一切被无声无息地抹除了。再一次对着下方绿油油的森林投去不舍的目光后,博尚cao控着航空炮艇调转方向,驶上了返回基地的航线。

    结束侦察任务后,博尚把这些照片交给了基地中的技术人员,让他们帮忙将照片冲洗出来。

    “基本可以确定敌人在阿拉瓜亚河西岸开展了新的军事行动。”他这样对着自己的同伴们说着,“把我军围困在东北地区更符合他们的作风。”

    联邦军有三条向共和军发起进攻的路线:首先是包括巴伊亚等州战线的南线,联邦军已经从南方调集大量兵力北上并补充到战线后方、计划以这些成功地平定了南方三州起义军的精锐部队从正面压制共和军;其次,联邦海军像对付起义军那样封锁了巴西东北沿海地区的海岸线,以阻止共和军从外部获得支援;最后,亚马逊河流域的联邦军和整合运动的力量虽然相对而言更薄弱一些,他们也不会让共和军有机会占据这片双方都只在名义上控制的土地。

    面对联邦军的猛攻和南方三州起义军的失败,共和军放弃了以快速攻克里约热内卢等主要城市为目的的战略目标;相反,拓展实际控制范围并维持长期坚持战争的能力成为了共和军的重点。共和军的指挥官们在分析起义军的失败时指出,起义军在缺乏维持战争的基本能力的情况下未能及时地调整重点、即便在几次大规模攻势纷纷失败之后仍然妄想着能够攻克里约热内卢从而结束战争,无疑为最终的失败埋下了隐患。

    因此,虽然联邦军在阿拉瓜亚河以西部署的兵力相较南线而言微不足道,共和军仍然要求士兵们确保西线的安全。今天博尚所发现的情报证实敌军1将在西线展开某种军事行动——之所以用这么模棱两可的词汇来描述敌人的所作所为,在于共和军判断敌人部署在西线的兵力不足以发起大规模进攻。博尚也不相信联邦军有能力仅凭西线的5000多名士兵攻破共和军的防线,但他还是在心里做好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即便任务已经结束,博尚也还不能休息,他还有另一项工作:把必要的理论知识教授给共和军的飞行员们。和起义军的飞行员相比,共和军的飞行员在战斗意志和求知欲上丝毫不亚于前者,他们有时甚至会自行思考出一些听起来可行的战术并认真地向博尚请教。这些过于好学的学生反而让博尚束手束脚了,一度被共和军捧得很高的法兰西绅士担心自己言多必失,于是只在关键问题上表态,而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经验和思路完整地告诉这些新同伴们。

    他是有理由为这一切而担忧的。上个月乘着航空炮艇进入共和军控制区的博尚充当了共和军和起义军之间谈判的传声筒,从中他窥见了共和军的真实心理。和他印象中的许多同类敌人一样,共和军起先要求第二步兵师完全接受改编、听命于其政治机关的指挥,这一要求被第二步兵师当即拒绝,后者声称他们只听从军事指挥而不会服从于任何政治压力,尤其是在类似的压力已经间接地导致了圣保罗起义军的惨败之后。

    谈判几乎在此破裂,多亏博尚及时地把起义军内部的一个特殊变化告诉了共和军。了解到起义军内部也设立了名为【作战任务代表】的特殊军官团队后,从中找到了相似性和改造可行性的共和军的态度有所缓和。当博尚把他道听途说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进行了一些共和军愿意听的改编后告知了对方时,共和军终于同意进行下一步谈判,而第二步兵师方面也很配合地在解释详情时给出了差不多的答复。

    总而言之,知晓弹尽粮绝的第二步兵师没有反抗能力的共和军最终宽宏大量地接收了这些起义军,而起义军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一点让博尚尤为担心,他害怕共和军潜移默化地把原先的起义军部队完全改造成他所痛恨的【敌人】,而且共和军已经有这么做的征兆了:往扩充后的起义军各团填充共和军的士兵和军官就是明证。但是,既需要武器装备又需要人力的原第二步兵师下属各团同样没有办法拒绝。

    博尚定了定神,继续向专心致志的共和军飞行员们讲授执行轰炸任务期间的要点。他对这些缺乏长期飞行经验的飞行员们说,瘫痪敌方空中力量比单纯地攻击其他地面作战单位更有效——一旦敌方的航空兵被严重削弱,届时再攻击失去了空中支援的地面部队就易如反掌。

    “一般来说,我们在执行战斗任务时可能会优先考虑消灭地面目标。”博尚在黑板上画出了一条线,充当他想象中的航空炮艇小队的飞行路线,“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敌军的航空队会对我方航空队进行拦截……”他又在表示敌方战线的蓝线后面画了几个圆圈,“……那么,敌人的拦截会影响我们执行任务的效率,而且当敌人投入足够多的航空队之后,我们就没有办法执行任务了。因此,在交战过程中……”他画了几个勉强突破了敌方航空队和地面防空火力拦截的航空炮艇符号,“——对于那些有机会执行任务的人而言,炸毁敌方的航空队基地为下一次执行任务而减少的阻力会更多一些。”

    他把手中的教鞭收起来,等待着学员们的反馈。仓库里的灯忽明忽暗,像极了他们漂泊不定的前程。

    “有什么疑问吗?”

    “我们应该把执行这两种任务的航空炮艇分开使用。”坐在最前面的其中一名飞行员举手发言,“在战场前线支援我军地面部队、打击敌军地面部队,和攻击敌人的后方设施以削弱其持续战斗能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任务。”

    “没错。”博尚点了点头,但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么做是完全不可行的,“从理论上来讲,两种意义不同的【轰炸】任务应该由不同种类的航空炮艇来执行。然而,各位也应该很清楚,我们能够组织出的空中力量规模并不允许我们做如此细致的分工。不然,我们应该让侦察航空飞船去执行侦察任务……”

    而不是让同一种航空炮艇充当通用工具。

    飞行员们认真地做着笔记,可博尚却并不希望他们如此地勤奋。唉,这些没怎么接受过教育的家伙是不可能理解他的,法兰西绅士悲观地想着。自古以来,军队就该由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专业人士来指挥,各种职务也该由真正称职的人来担任;如果说贵族的军队只凭血统而非能力来决定职务实属胡闹,让基础能力不足的家伙在军队里充任重要职务同样是灾难。

    可他不能说这些话,不然第二天他就会失去自己在共和军得到的一切。

    “难怪俄国人还有NOD兄弟会的那些激进思想到处都有市场。”博尚心里念叨着,“普通人总会因为自觉没有得到相应的待遇而苦恼……也不看看他们自己到底有没有配得上那份待遇的本事。”

    共和军就该直接禁止文盲参军、禁止没上过中学的人参军,这样才能提高士兵的战斗力。仍然为自己被迫和一群文盲打交道而苦恼的博尚因而不打算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授出去,他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和共和军分道扬镳的——前提是他们这支拼凑起来的队伍能够战胜实力强悍的整合运动和联邦军。如果那一天真的有幸到来,他会毫不犹豫地打响第一枪、决不让这些激进分子在巴西生根发芽。

    送走了最后一批学员后,博尚步履蹒跚地返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他刚躺下没多久,外面突然响起的炮火声就吵醒了他的美梦。睡眼惺忪的法兰西绅士跑到外面,见基地内的共和军士兵没有前去参加战斗的迹象,这才放心地回去继续睡觉。

    2月4日夜间,已经在共和军控制区南线重组了战线的联邦军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原先未能取得战果的州军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从南方调来的州军部队,其中的主力是南里奥格兰德旅和圣保罗公共安全部队。不敢反抗联邦军命令的州军指挥官们只得硬着头皮命令手下的士兵们冲锋陷阵,他们几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所掌握的兵力在下一轮漫长的争夺战中被消耗殆尽的未来。

    攻势起初还算顺利,有着友军优势火力掩护的州军部队接二连三地攻陷了共和军的阵地并向着北方深入,建功立业并获取联邦军和整合运动信任的目标吸引着指挥官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只想多消耗州军实力的联邦军指挥官们不由得感到诧异,他们从报告中获悉州军部队并未和共和军发生太多交战,一时间怀疑州军的指挥官们谎报军情。尽管如此,能够取得进展终究值得庆祝,一部分联邦军指挥官很快放下了疑惑。

    他们庆祝得太早了。2月5日上午,进驻阵地并驱赶前线的州军部队继续深入的联邦军指挥官们猛然间发觉之前向北进攻的州军部队已经和他们失去了联系。起先猜想州军因为不想分摊功劳而故意保持沉默的指挥官们在下午仍然没有接到任何回复,于是不约而同地出动航空队再次对前线进行侦察,但这些侦察的航空炮艇纷纷在半路上遭到了共和军航空队的拦截。

    到这时,如果联邦军指挥官们再猜不出前线发生了什么,他们所经受的军事教育训练和实战经验就等同喂狗了——本来按兵不动的联邦军突然争先恐后地前进,结果在狭窄的几条关键道路上挤成一团、动弹不得。路上的拖延带来了致命的后果,等联邦军再一次撞上共和军的防线时,他们清醒地意识到,之前冒进的州军部队已经被全部歼灭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月6日中午时分,迪迪埃·博尚率领着共和军航空队飞抵敌军阵地上空并对重要目标进行打击,这是配合共和军地面攻势的作战行动的一部分。当时因为友军被困而匆忙地向前赶路的联邦军各部队胡乱挤在一起,各作战单位的机构也散乱地堆放在阵地上,结果全都成了共和军航空队的靶子。顶着敌人猛烈的防空炮火,博尚有条不紊地指挥自己训练出的又一批飞行员们按照事先的部署向敌军重要目标开火,他自己则放弃了攻击重要目标的打算,只专注于猎杀那些试图打搅战友们的敌军航空炮艇。

    “连导弹都没有,别想把我打下来。”博尚咬紧牙关,cao控着航空炮艇穿过敌人的防空火力网,他已经发现有敌人的飞行器从后方接近他,那架联邦军航空炮艇正好在航空炮艇的六点钟方向上,“……俄国人耍过那么多次的把戏,你也想学?”

    本来已经锁定了目标的联邦军飞行员发觉自己盘子里的烤鸭突然不安分地蹦跶起来,心急如焚地向前追击。他只瞧见博尚向下一头扎进了炮火中,不由得犹豫了片刻,等他下定决心也冒着风险去追击给友军造成了不少损失的幽灵后,那目标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心头警兆大生的联邦军飞行员连忙尽力向上抬升,但他的航空炮艇还是在几秒钟过后中弹了。被死亡的恐惧攫取了心神的飞行员胡乱地cao控炮艇向着他所认为的安全区域飞去,一路上冒出了滚滚黑烟。

    确认那架被击中的航空炮艇砸在了一处搭建在战壕旁的帐篷附近的博尚为自己刚才并不怎么完美的表现打了60分,这时他还不清楚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意味着什么——2月7日凌晨,联邦军不得已宣布被己方坠毁航空炮艇砸成重伤的东北战区司令卡洛斯·西蒙斯·巴博萨(CarlosSimoesBarbosa)中将因抢救无效而身亡,终年46岁。整合运动随即追晋其为上将,又一并追赠了许多勋章。

    死里逃生的博尚那时还不清楚自己所取得的成果。结束了第一次出击并返回基地后,博尚马不停蹄地让机械师对航空炮艇进行维修,以便让它尽快投入下一场战斗。

    “敌军就像是突然集体犯傻一样。”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博尚还有力气和机械师开玩笑,虽然他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也不知他们内部出现了什么纠纷……”

    “博尚!”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你要的照片!”

    一瘸一拐的博尚走到机库外面,从另一名共和军士兵手中接过了照片。和照片放在同一个信封里的还有一份说明,上面是共和军的情报人员对照片内容的分析。

    “前进部队的补给点。”博尚念念有词,同时说服自己忽略蒸汽机的噪声,“……那里难道还有其他敌军部队吗?看起来确实有些可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