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发生大事

    金少南在谈成绩时说，他们大力开展成本节约，仅钢材就节约一百多吨，创效几十万元。

    节约钢材一百多吨？一般人听了估计只是惊讶一下，勤俭节约创造价值，金少南有本事嘛。

    但在柳万锋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比愤怒。

    金少南胆子太大了，竟敢打钢筋的主意。

    柳万锋长期在工地摸爬滚打，非常清楚工地上的钢材绝对不会多，因为设计时，整个房子的钢材用量计算得清清楚楚，包括钢材型号大小、重量等等，这些绝对不会有误差。

    当然，有些项目最终下来，会节省几吨钢材，这很正常，因为设计时，会考虑一些边角损耗，搞得好节省一点没问题，但无论如何不可能节省一百多吨。

    如果真要节省，只有以下几种可能：

    一是十层的房子只盖了八层，钢材自然节省下来了；

    二是运用新技术替代了钢材，或者说采用了新技术可以不使用钢材；

    三是缩小空间，减小了施工面积。

    但南大城项目不存在这种情况。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金少南在偷工减料，大型号钢筋换成小型号，10个厘米的布筋间距改成20厘米，或者使用瘦身钢筋，间距拉宽，原需10根钢材现只用5根，自然节省钢材了。

    这种行为的最终结果是豆腐渣工程，房子无法承重，无法抗震，某一天会突然跨蹋。

    这是在犯罪啊！

    让柳万锋深感绝望的是，金少南发言后，朱天政竟带头鼓起了掌，工程技术部经理，公司领导全都在鼓掌！

    当然，他理解朱天政，他只有初中文化，靠岳父起家，工程技术不懂，其它领导也是，但工程技术部经理不应该啊，公司总工不应该啊，他们不懂吗，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柳万锋不寒而栗。他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问题相当严重。他是负责生产的常务副总经理，工程出了问题，他要负主要责任。

    在这个关键问题上，他必须搞楚。

    他当场问金少南：“金经理，你说的节约一百多吨钢材是否属实。”

    “肯定属实啊，我不可能搞假材料来骗领导，不信你去仓库看一下，钢材还在哪里。”

    朱天政见此打哈哈：“看起来，我们柳经理不相信啊，等下散会后，我们一起去看一下，作个见证，看柳经理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由于柳万锋突然冷了场，金少南当即起身：“我现在带大家去仓库，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柳万锋随大家一起来到仓库，看到了这堆钢筋，果然都在，全部崭新，没动过。

    金少南没有说假话。

    柳万锋感到了一阵绝望。如果猜测属实，这栋已建了五层的商住楼将全部推倒重来，这样一来，公司损失惨重。

    联营联营，就是联合经营，合伙买卖，损失各占一半。要命的是，工程项目打的是一公司牌子，也就是说业主只跟一公司签订合同，出了问题一公司负全责，跟合作方金少南还真没有多大关系。这就是国企跟私人老板合作所带来的巨大风险。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要求去施工现场。

    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金少南把柳万锋带到了施工现场。朱天政等人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也跟了过来。

    在施工现场，柳万锋一眼就看出了工人绑扎钢筋有问题，间隙明显过大，难怪不节约钢材。

    他问作业人员：“是谁让你们这样干的？”

    “金经理，金少南。”

    “金经理，他们没说假话吧。”

    “没有。”

    “你跟公司反映过没有？”

    “说了，工程技术部罗经理说应该没问题，我就照做了。”

    罗经理即罗文才，是提拔不到一年的工程技术部经理，据说是朱天政远房侄子。朱天政上台后提了不少亲信当官。

    柳万锋立刻想到了地下基础，这里是使用钢筋最多的地方，他是不是也这样做了。他叫人把设计图纸拿来，指着地下基础：“你是不是也按照这个方法去做。”

    金少南的话差点让柳万锋的肺都要气炸。

    他说，考虑到基础全部铺满混凝土，他只用了少量钢筋，他信誓旦旦，柳万锋你放心，混凝土比石头还硬，铺在下面绝对不会有问题。

    你的意思，设计图纸上标明基础要铺设钢筋是多余的？

    是的，我认为是的，所以这地方节省了五十多吨钢材。

    柳万锋差点晕死，脸色铁青，心中的火不停地往上冒。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这个金少南不是一般的无知，而是胆大惊人。

    他自己做主，擅自修改原设计，这是什么性质？

    又该如何处理？

    柳万锋一时没想好。

    到底是技术出身，公司总工杨天风也听出了问题。他十分吃惊，出现这些问题，为什么没人汇报，他不知啊。

    他盯着金少南问：“抽基础钢筋真的是你定的？”

    “是的，我们农村建房打基础根本不用钢筋，更不用水泥，考虑到这栋楼高，我还是放了钢筋和水泥。”

    杨天风听了哭笑不得，真是一个文盲，高楼大厦能与农村简易房相比？高楼建成后，在巨大的压力下，地基会产生不均匀沉降，注意是不均匀，也就是说有的地方硬，有的地方软，没有钢筋的混凝土像块石头，失去了回弹的柔性，在垂直力的作用下，很容易突然断裂，永远地断裂。地基不牢，地动山摇，整栋房子将会出现裂缝，甚至倒塌。这简直是把建房子当儿戏，太草率了。

    这就是联营项目带来的恶果。金少南有关系，但没有专业知识，仅凭农村建房经验，如何不出事？

    杨天风虽然心里在打鼓，但表面不露声色。

    他没有再追问金少南，既然柳万锋在处理，他就不过问了。他静等结果。

    看到柳万锋气鼓鼓站在哪里，咄咄逼人，朱天政不高兴了。

    “好了，不要争了。今天是我们成功召开经验交流会的大喜日子，大家就不要争论了，有什么事情班子会上说，不要背后乱议论，这是组织原则。”

    “现在散会，大家马上回公司机关。”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来项目部准备了午餐，朱天政看到柳万锋在胡搅蛮缠，十分生气，决定不吃饭，饿着肚子回去。

    大家要怪就怪柳万锋吧，谁叫他无理取闹，好好的会弄得乌烟瘴气，弄得大家都不痛快。既然不痛快，他就是要治治柳万锋，让他搞清楚到底谁是老大。

    朱天政一走，大家只好跟着走。

    朱天政是领导，他一走，大家只能走，否则就是跟他对抗，跟领导对抗能有好下场？

    柳万锋没有再出声，无奈地随着人流跟在后面。当然，柳万锋心里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放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是小问题，放过它就是对企业不负责任，对国家财产不负责任，说重点就是犯罪！

    临上车时，他改变主意，决定去项目部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