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自诩的善良（3）

    午饭时，彼得和艾什莉坐在一块儿。他看了一眼闷头干饭的艾什莉，轻轻摇了摇头。

    她才“成为人”不久，关于后巷的事情，她还得慢慢习惯。这类事情，还是以后再告诉她吧。

    “你听说了吗？后巷里传得沸沸扬扬欸，昨天拇指一位指挥官被刺杀了欸！”

    “对！我还听说似乎一开始刺杀被发现了，后来那个负责暗杀的收尾人跑到我们这边，被我们救了，不知道怎么地，她的伤就好了，反手就把那个指挥官给崩了。你看，上午拇指就来讨个说法了，说明明已经把她打得丧失了战斗能力，不知怎么来我们这里一趟后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似乎就没受过伤。唉，不知道拇指会不会因为这个跟我们闹掰了……”

    艾什莉手中的叉子一下掉在了地上。

    这下好了，想藏也藏不住了。

    艾什莉虽然身为魔法少女，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是机灵聪明的。她知道自己救了一个刺客、一个杀人犯。

    这放在后巷中本不是什么事情，甚至“救人”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艾什莉的价值观过于绝对，她无法接受自己错把一个拿人钱财夺人性命的刽子手当成了受欺负的好人。

    “骗……骗人的吧……”

    彼得看了她一眼。

    “够了艾什莉，吃饭吧，这就是后巷。”

    “前辈……为什么她、她看起来像是个好人？”

    “唉……你不经历些这类事情，是不会懂的。在后巷，乃至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人坏人。疯子和变态倒是不少。但你也不能就此说他们绝对的坏——就是最恶的家伙身上也有人性的闪光点。”

    “为什么……那、那我该怎么分辨哪些是我该保护的好人？”艾什莉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和落魄，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个魔法少女存在的意义——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好人和坏蛋，那么魔法少女又该保护谁、打败谁呢？

    “……你觉得呢？”

    “……”艾什莉默不作声，她不知道。

    彼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感到有些心累，于是往彼得肩膀上靠去，把脑袋搁在彼得的肩膀上给她的安全感，能些许抚慰她的迷茫。

    “你希望保护好人，打败坏蛋，可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好人和坏蛋，尤其是在这里。所谓善良，也不过是所坚信的生存法则有利于他人，或者得到他人认可罢了。”

    “那……我该……我该怎么办啊……”

    “这得靠你自己找到独属于你的答案。”彼得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那……前辈你有找到吗？”

    “我的答案，是被强加的……我的使命、同时也是我自己希望拯救这一切。我希望能创造一个秩序井然的理想之处。在那里，人们能够充分发展自身的闪光点，抑制住各自大部分的黑暗面。人们不必相互残杀相互折磨，悲剧不再反复上演。不仅如此，人们相互尊重，各自怀揣梦想与希望，并愿意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停止争斗、彼此合作，每个人都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从而觉醒——我要砸烂这座都市运转不息的车轮。”

    艾什莉朦胧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但我知道，现实将会无比残酷。在这条曲折而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会有更多的同伴与人们倒下，会有很多的牺牲与抵触，会有不理解，会有偏见与仇恨。但我要求自己怀揣着坚毅与信念继续走下去，我要求自己去直面那些苦难，纠正那些错误。也许我会亲手杀死应当被拯救的人，甚至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而选择牺牲小部分……但是我相信我是正确的——即便在他人看来，这也不过是众多自诩的善良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即便如此，我始终坚信我的愿景，所以我才能坚持下去……如果这诸多暴行能够斩断这罪恶的循环，哪怕只有一次……那么我愿意背负这一切。”

    彼得内心的使命依然坚定地呼唤着他，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他要通过Egoist团来建立新的秩序，从L巢周边起步，逐渐扩大，最后直至在后巷建立起一个更为合理、更为理性、更为安全、更有希望的政府。这不是他的野心，这使他的使命。他要制止都市罪恶的杀戮轮回。

    艾什莉的眼中跳动着晶莹的光芒，那五彩缤纷的瞳孔中映出彼得的脸，此刻的这个年轻而不甚强壮的身躯在艾什莉眼中是如此高大伟岸。他的理想使得艾什莉动容，他能光靠坚毅的神情说服艾什莉。

    “彼得……前辈……”艾什莉抓起彼得的手，点了点头，“谢谢你……虽然我不是很懂这些，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一个伟大的愿望——比我的愿望伟大的多的愿望，所以，我希望我也能来帮助你！”

    艾什莉憧憬地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大4岁”的年轻大男孩儿——毕竟以前一直是异想体，真算起年龄来，在脑叶公司一次又一次轮回中，不说她未被一次又一次从井里提取出来的时间，也有个几千岁吧。但此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18岁女孩儿。

    他的坚定可靠叩击着她的心房，如同在一片迷雾之中为她点亮了灯塔——那灯光飘渺不定，遥不可及，但是却总能给人以无尽的希望和坚持的勇气。

    “你嘛……要经历的事情还多着呢。我也一样。这条路，可是条漫漫长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