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星海（1）
他将一切的一切托付给手中的重刃。 然后将之掷出。 以此宣告世界： “黑夜将尽！” —— 重刃拖着光芒迸发而出——不，那光已经彻底将之淹没，贯穿了牙齿、贯穿了血rou、贯穿了潮水、贯穿了一切试图阻拦它的事物，化作一道倾斜的光柱冲天而起，在这片漆黑的天地之间画下唯一的一道鎏金。 这唯一的一抹亮色满溢而出，压过了雷霆的威光，冲破漆黑巨浪、撕开疾风骤雨、乃至将无边的阴云一分为二，在天顶之上绽放出最镇人心魄的缤纷爆闪。 这道流光溢彩明明只持续了一瞬。 但就是这一瞬的光芒，照亮了整片黑暗的天地。 它将暴雨停歇，教雷鸣平息，令潮水安宁，让阴云散开——终于，在这漫长的一瞬过后，耀眼的光芒褪去，让宁静的世界重归阴影之中，而涛声依旧。 巨鲸之王在这起起伏伏的波涛之中沉默着。 光芒贯穿了它的整个脑部，留下一个大窟窿不断地进水，让它的大脑彻底失去了活性。这伟岸的身躯缓缓地在浪潮的环抱下沉寂下去，一步步走向湖底，最终长眠于它自己的领土之中。 这具躯干终将化作养分，庞大的身躯甚至足以支持一个小型生态循环系统的建立——在可以遇见的未来，它将彻底回归自然，用它的残躯滋养万物。 而彼得自己则被浪潮推到了巨鲸的口外，同巨鲸一起，缓缓地下沉。 剧烈的消耗战让彼得深感疲惫。他没有立刻向上游去，而是决定先解除沉重的神备，让自己在水里稍微飘一会儿，休息一下。 光芒散去，连同着彼得周身的重铠一起化作光屑消失，只剩下彼得、沉默的鲸、大湖以及——彼方的星空。 彼得并没有意识到，黑夜重甲保护的不仅是他的身躯，更是他的存在本身——而当他解除了神备之后，某些不可名状之物便有机可乘…… 突然，彼得只觉得左手的手环一阵颤动。 紧接着，一样如有灵智的物件便挣脱了E.X.O对它的掌控，从储物空间之中自发逃了出来，闯入彼得的视线之中。 是那本书。 那本书感受到了星空之上的视线，它听从星空的指引，活跃起来，挣脱了E.X.O对它的束缚，从那片储物空间之中同彼得一起浸泡在这片冰冷的湖水之中——可潮水却未能将它打湿，只是如风般拂过，将这本古旧朴素的书翻开，露出其中晦涩的符文。 无法理解的符号散发出幽幽的荧光，微弱的光同远方的星光模糊在一起看不分明，直到一股黑气隐隐从这本书的缝隙之中渗出，在清冷的水中扩散开来，如烟如尘般飞扬弥漫。它越发浓厚，不断延展，瞬间将彼得包裹了起来！ “等等——前辈？！”艾什莉惊呼一声，连忙俯冲而下，试图将彼得捞出来，然而当她冲入水中之后，预想中的触感却并未出现。 当艾什莉再次飞到半空中之时，水里的漆黑之物已然消失。 而彼得的身影，也一并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本不起眼的古书，静静地漂浮于海面上。 …… 彼得睁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好像眯了一下眼，周遭的一切也没有变化。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潮水之中，头顶不知何时已是万里无云，疏朗的夜空中，星海闪烁。 星空、大湖、彼得。世界上只剩下这三种东西。 好像少了什么？ 嘛，无所谓了。彼得想着，静静地徜徉在温柔的浪涛里。湖水凉凉的，躺着很舒服。 他的目光穿过逐渐风平浪静的湖面，直投入深邃的星空之中。 随着湖面水波晃动，他看到那远在天边的群星似乎也随之不断摆动，对着自己一眨一眨。 群星摇曳着，同彼得对视。二者的视线彼此交织，分不清是彼得看着星星，还是星星看着彼得。 一种不可名状之物开始悄然在心底蔓延。 绵密的浪涛声。 几缕细微的气泡。 疏朗的星。 水下沉闷的回响环抱着彼得。飘摇虚幻之中，他只觉自己凭空浮游于这片天地之间，冰冷的潮水温和地拍打在身畔，整片大湖仿佛只剩下彼得一人飘荡其间，变得无限旷远幽邃。 同星空对视之时，彼得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像幻觉一般不真实，一种剥离感油然而生。一看到那些星星，他就感到浑身放松，只是感到一种轻飘飘的空灵，仿佛周身的感觉在慢慢消弭。 那些星星闪烁着，欢快地笑，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星星…… 彼得怔怔地注视着群星，这璀璨的梦幻让他着迷，一旦目光被那些超越认知的群星吸引，就再不能移开。他感到同星空彼此拥抱，星星似乎成为了他的延展，他也似乎要化为星星中的一员…… 等等，星星为什么会让人着迷？ 彼得突然打了个寒噤。 他尝试着移开目光。 彼得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开始不听自己的指挥、非但没有移开目光，反而直勾勾地盯着那令人目眩的星空深处！ 他立刻尝试着用手挡住自己的视线，随即立刻发现双臂不知怎得变得绵软无力起来，甚至连自己的浑身都使不上劲，竟然只能任由暗流激荡、摆弄他的四肢？！ 来自星空之上的目光沿着彼得的视线侵入他的视野乃至身体之中，彼得只觉得体内剩下的光芒正同某些不可名状之物做着激烈的斗争，那东西无法认知、无法理解、无法探测，以至于彼得甚至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再次咬紧牙关让所剩不多、还未恢复的光去尽力抵御一切试图改变自己的东西。 但显然，在经历了如此凶恶的战斗之后，他体内的光显然所剩不多。 在这诡异而压抑的静谧之中，彼得突然想起来赛门对他的告诫： “……我恐惧被来自世界之外的目光所侵蚀……” “……你也千万要小心。你不会想知道，直面群星的人都变成了什么……” 所以，这难道就是赛门口中的“直面群星”？ 还真是要命啊……彼得苦笑一声。 他失败了。本就所剩不多的光芒以恐怖的速度消耗殆尽，无穷无尽的星光长驱直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直视的东西，正是星空本身、衪们本身，那些群星造物的源头，一切“鲸鱼”的由来之处。 而衪们早就盯着彼得了。 自从那本书落入彼得的手中开始。 “那些东西”正在侵入彼得的视线，让他眼中的整个世界变得变幻莫测起来——一切都在走向失控。 衪们诡谲的力量扭曲了彼得的感知，将波涛染上奇异的斑斓色彩，那些怪诞诡异的画面和片段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彼得的大脑，轮番冲击着他的精神——这种感受无可描述，直击彼得最底层的认知，越过光之子的身份，直接动摇他的存在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