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魂灵归位

    惊雷之声在天地之间翻滚，逐渐远去。月光如旧，微风渐停。

    室内三人这才从惊响之中缓过神来，明白这是天上的雷鸣，虽不解为何这个时候有响起惊雷之声，但依旧慢慢放下了警惕。

    这个时候，三人才有心去看彼此之间的状况。

    丫环平露筷子之上竟然还夹有一片菜叶，想来刚才是正在吃菜，也是难为这菜叶了，这个时候竟然没有掉下。而管家罗宾相对就凄惨了许多，当时应是在喝汤，一手持碗一手持筷护在了吕品身侧，身上全是汤迹。

    吕母相对就好了许多，今日是吕品生辰，直至惊雷乍响之时，她才刚刚从吕品身上收回目光准备夹菜。不过，她却也是因为动作太大，把自己身下坐着的椅子给撞飞出去，最后在墙边无奈饮恨，碎了一地。

    三人相视而笑，还有什么比上下一心来的更为美好的呢？

    罗宾、平露二人忙放下筷子，罗宾找来一条毛巾准备擦拭身上的汤水，平露则是想着为吕母重新搬来一张座椅。吕母则是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抚摸着吕品的头顶，小声安慰着。

    其实他们都知道的，在吕品吃东西的时候，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对他产生影响的！在这个时刻，吕品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食物。

    丫环平露找出一张更显破旧座椅回来，没有办法稍好的那张刚刚已经殉职了。平露只能找来一条抹布擦拭干净，又为它加上一个座垫，这才搬了过来。

    “夫人，就座吧。”

    平露轻轻放下座椅，就转回到自己位置，这时罗宾也早已再度坐下。

    “夫人，菜就要凉了，快用餐吧。”

    见夫人不动，平露只好再度开口。目光扫过吕品，却惊然发现吕品竟然不再用餐！双手捧着鱼，一口咬下就这么停滞在了那里。

    平露心中一惊，难道是鱼刺！惊慌向吕母大叫：“夫人，公子、公子他……”

    “怎么了？”吕母身子一颤，心顿时就揪了起来！还没有坐下的身体瞬时一弹再度来到吕品身边！双目焦急，上下扫视着吕品。

    罗宾也是脚步一动来到了吕品身边，探过身子观察着吕品。

    “公子他可能是被鱼刺卡住了……”平露解释的声音这才传出，她的声音中也不确定，公子吃鱼已不知多少条，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罗宾摇摇头，声音中有些颤抖，道：“不是鱼刺。公子……公子可能……是要醒了！”

    吕母泪如决堤，泣不成声，纵是如此吕母双目也不敢放过吕品的任何一丝细节。吕母心中也有罗宾同样的猜想，罗宾话出就更加肯定了吕母的猜测。

    吕品原本混沌的一双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就像是天地初开的雷电！它就像是引子一样，星火燎原般瞬间把整个天地点燃。像是燃去污浊，又更像是提炼精髓。似浑浊的江河，逐渐清澈；又似浩瀚夜空，突然点亮星河。

    吕品慢慢抬头，手中的鱼像是失去了诱惑被缓缓放下。眼球转动，目光最后凝聚在了眼前一个满脸泪水、双眼红肿的脸庞之上。

    吕母三人心中狂跳、紧闭嘴唇、屏住呼吸，六目之中全是希冀把吕品盯住，一动也不敢动。

    吕品目光从吕母脸上挪开，转到平露脸上，又转到罗宾脸上，最后定在了吕母这里。时间就此定格，吕母心中一痛，眼泪流出更多。

    泪水滑落，砸在吕品指间。吕品手指捏合轻轻揉动，感受着指间的湿润。似一抹疑惑爬上心头，眉头微微皱起。缓缓抬起手，贴在吕母脸庞之上。

    吕母身形一抖，吓得吕品手指一缩。

    “夫人勿动！”罗宾忙小声提醒。

    吕品手指一点点在吕母脸上捻开泪滴，越来越大。从指间到指腹，再到整个手掌！由一滴到一行，再到整个脸庞。脸上的泪水被吕品擦去，却又流下更多。

    吕品眼神忽地一变，眼中星河为之一定！迟疑而又确定，道：“母亲？”

    母亲？！

    三人惊住，吕品竟然会说话了！

    简单二字，重若千钧！一下把吕母心灵穿透。痛哭一声，紧紧把吕品抱住：“我的儿啊！”

    多年的等待，此时终于苦尽甘来！一刻地爆发，再不顾及任何其他！什么主母风范，什么侯门尊严，就这么跪坐在地，从臂紧紧环绕着吕品，痛哭不止。

    罗宾、平露二人并没有上前劝慰，这是好事，却是迟来的好事。为了这一刻的好事降临，侯爷、夫人付出了太多太多。让她发泄发泄也好，过了今晚，一切就真真正正的好起来了！

    二人退出门外，带上房门。平露也是哭中带笑，不时抹着眼泪。罗宾则是来到了月光之中，坐在台阶之上，看着天边明月，在心中一遍遍地为侯爷传达着喜讯。

    第二日，早早醒来的吕母就出现在了吕品床前，患得患失地看着睡梦中的吕品。想要唤醒他，以证昨日真实还是梦境，又怕昨日只是自己酒后的幻想。

    踌躇中，吕品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清明一片，吕母心中一松，舒出一口长气。

    “母亲。”吕品低声呼唤。

    “嗯嗯，娘亲在呢，娘亲在呢。”吕母眼圈又是一红，口中忙着回应。又复问道：“品儿，是娘亲把你给吵醒了吗？你接着睡吧。”

    吕品摇摇头，掀开被子就要起床。

    两人都没有发觉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吕品初次开口便会称呼吕母为“母亲”，可吕母却自称“娘亲”？虽然这两个词的用意是一样的，可这两个词作为口语使用时，分明是在两个时期。称呼“母亲”已经从千年前便开始少了起来，现在流行称呼“娘亲”。

    吕品下床，吕母来时已经为其带来了洗漱一应之物，便径直来向这里。吕母紧随其后，双目不离其身。

    吕品洗漱完毕，伸手去拿毛巾却是手上一空，然后脸颊便感到一柔软之物贴到了脸上。原是吕母先行一步把毛巾拿走，在这个时候为其擦拭面上水珠。

    这一套的流程，吕母不知已经做了多少次。只是这一次，她双手却是一颤之下停止。

    吕品接过了毛巾，把面目、双手擦净，轻轻的语言在吕母听来像是拒人千里：“母亲，以后这样的事情，孩儿自己做便可。”

    “好，娘亲听你的。”

    吕母心中唏嘘，双目更是为之一红，手上还是顺势就把吕品手中毛巾拿走。吕品手指一松，任由母亲拿去。

    自立和放手，都需要时间。七年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吕母好多事情已经成了本能。

    “我儿长大了！”吕母笑中带泪感叹。

    吕品依偎在吕母身侧，安慰着母亲：“孩儿只是不想母亲劳累而已。”

    “夫人！夫人！”室外突然传来罗宾兴奋地高喊。

    罗宾不是一大早去了驿站么？吕母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一喜，一把抓起吕品手腕，拖拽着就此冲出了室外，来到了罗宾面前。

    得亏吕品虽然是昨日刚刚过完七岁生辰，但他身体素质早已如成人一般！这也是吕母敢这般做法的一个原因。

    这个时候平露也是从厨房冲了出来，现在院中的几人除了吕品之外全都是多面手！有的时候就连罗宾也会下厨做几道小菜。

    在吕母、平露，以及吕品三人的注视之下，罗宾本想卖个关子，也只能咽了个口水打住，说起正事。喜色连天道：“夫人，侯爷已经得胜不日即将回京！命全国驿站广布告示，要我们回京！”

    “回京？”

    “回京？”

    吕母、平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快！那可是大彰啊！版图、国力又何止强于大昱一点半点？加之此次又是举国之力、来势凶凶大有灭国之意，大昱已经做好了长久之战的准备，怎么这么快就重筑边防、得胜归来了呢？

    罗宾重重点头：“是的，回京！”

    吕母的眼泪自昨天开始，就没有断过，此时更像是开了闸一样。蹲下向来，紧紧把吕品抱住，口中一遍遍重复着：“品儿，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是的，回家！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是面带喜色。平露擦去红肿的眼睛里又一次渗出的泪水，咽声道：“我再多炒两道菜，庆祝一下！”

    “我去趟市场，准备些干粮！”罗宾也是说干就干，转身就向着院门外走去。

    久别的家，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只是在回去之前，还是应该对相处多日的四邻有一个道别。这样的事情，众人早就已经轻车熟路。其实，他们能够做的也不过就是与街坊邻居们说上一句感谢以及道别的话罢了。

    唯不同的就是这一次，前去道别的吕品已经不同往日了。

    虽归心似箭，但四人却不得不选择马车慢行！他们需要为吕品的肚子考虑。

    不过几日后发现，吕品自从恢复神智以来，好像这个饭量可以自我控制！这对众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好消息。

    “品儿，现在你这般吃法，你身体受得住吗？真不行，咱们可以慢点的，娘亲不急。”吕母看着吕品现在一餐连过去的十之一二都没有，不由心疼起来。

    吕品吃完最后一口，擦去唇边油腻，向母亲一笑，道：“母亲不必担心，等方便之时再补回来便是。”

    吕母本就实力不凡，自是能够看出吕品的不凡之处，只是为母之心让她总是怕会影响到吕品，这才想着让吕品多吃一点才好。

    从京中了来，一路流浪到大昱南部边陲，花费了吕品四人近一年的时间。可是从此地回转京中，路程却只需月余便可。昼夜兼程之下，这个时间就更短了！

    这一日，吕品已经能遥遥看到一道城郭横在前方！而道边茶摊、酒肆渐渐多了起来。

    吕品心知，是马上就要到达大昱都城了！于是便开口对着闭目养神的母亲道：“母亲，我们到了。”

    吕母眼睛瞬间睁圆，终于到了么？吕母举目远眺，却只能看到远处云雾蒙蒙，哪有一点城池的影子？不过，这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还是认了出来自己所处位置。

    吕母测算一下路程，判断道：“品儿，再有两个时辰，我们差不多就能到家了！”

    “到时就能够见到你父亲了！真不知道你父亲见到你恢复了，会有多高兴！”

    “你父亲要是知道了你现在已经比成年人的气力还要大，他一定会很开心！”

    “我们吕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吕母此时就不曾停口，兴奋地一遍遍地为吕品说着她知道的京中趣事。吕品面上含笑端坐，静静听着。虽然有很多已经听过无数遍，可还是听地津津有味，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孩童的样子！

    “夫人、公子，我们已经到了京城脚下，再有一会就要进城了！”

    就在这个时候，罗宾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吕品心中一动，把头伸了出去，这是他从第一视角去看眼前的这座王城。

    “把我侯府旗号亮出来！”

    吕母声音变得威严，吕品回头看向母亲。母亲威严的外表下，是一颗并不威严的心。她心跳的好快！双手紧捏着衣角不放，目光灼灼地看着罗宾把侯府“吕”字旗帜挂起，在前进之中迎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