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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章 周氏

    横刀十六国正文卷第七百一十八章周氏吴兴郡阳羡城早已变成了一座军营。

    城头竖着一杆杆高高的牙纛,远近四方吴人纷纷来投,还有从建康周围逃难出来的。

    荆州军不仅在建康中掳掠,周围也遭其荼毒。

    牙纛一下,一三十上下年纪的人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床之上,此人正是周玘之孙周止,左右一干江东子弟排成两列。

    周勰遵循周玘遗言,驱除北伧,被叔父周札举报,叛乱失败。

    晋元帝司马睿惧周氏在东吴声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周勰兵败自我放纵,没几年就病死了,留下几个儿子。

    取名周止,就是让他到此为止。

    但几代人的仇恨,没这么容易停止。

    荆州军在江东残害百姓,伤不到那些北伧,伤的是东吴子弟。

    豪强作为地方势力,天然有守土之责,不然也不会成为郡望。

    “桓温一丧家之犬,还有脸当楚王?我江东民脂民膏皆被其葬送了,如今兵败,反来祸害江东,晋室早该亡了!”虞仡咬牙切齿道。

    会稽虞氏也是江东的名门望族,可惜北方士族以来,全都沦为二流货色,能混到太守,就算是朝廷开恩了。

    所以在他们眼中,无论桓温还是司马家都是一路货色。

    桓温比司马家更无耻,带着五万北伧就来江东烧杀yin掠。

    江东不是没有血性,一旦面临生死存亡,会激起前所未有的斗志,只不过一直被北方士族压着而已,如今别人欺负到头上,再忍气吞声,只会换来更多的血和泪。

    “咳咳……不怕周兄知晓,我已联络上大梁,只要灭了司马氏,江东就还是我们的江东!”顾珙之直接开门见山。

    其弟顾恺之,年纪轻轻在大梁为门下左侍郎,这无疑是给江东本土豪族们一个清晰的讯号。

    大梁接受他们,容纳他们。

    周止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大部分人眼中都充满了期待之色。

    有几人还是刚刚从洛阳回来的,看他们的架势,如果不起兵,他们就要绑着自己上马,杀向建康与北伧决一死战。

    数年之前,江东便有不少子弟北上,参加科举,受到了大梁朝廷的礼遇和厚待。

    吴兴沈家、贺家还出了几个将军,在梁国水军中效力。

    “大梁也是虎狼啊,你们没见他们对秦陇豪强何其凶残?”周至一脸担忧。

    “秦陇皆是胡人豪酋,朝廷对付他们,是为了安定边地,北地崔、卢、刘、郑,当年为大梁出人出力,大梁何曾亏待过他们?总比晋室有信义的多。”从洛阳返回的贺cao之拱手道。

    “桓温之心,路人皆知,如今他已与北伧联手,建康焉有我等立足之地?此时不反,更待何时?”另一家朱姓子弟道。

    虞仡道:“周兄今日不起,他日桓温抚定内外,必会对付我等,到时不知多少江东儿郎死于战阵之上!莫忘尔祖尔父之恨!”

    周止眉头一皱,没有中虞仡的激将之法,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尔等真欲起兵?”

    “我等与北伧势不两立!”众人举起了拳头。

    江东人称呼北人为伧,北方士族则篾称江东人为南貉。

    地域歧视和仇恨这些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严重起来。

    “我周家与北伧不共戴天,尔等既出此言,当与我起兵,同击建康也!”周止忽然从软榻上站起,额上青筋扭动,满脸狰狞。

    梁国没安什么好心,但“北伧”更可恨。

    即便周止不起,其他吴会豪杰也会揭竿而起。

    “杀!杀!杀!”

    顷刻之间,阳羡城中杀声震天……

    周止起兵不同于王氏,很快就得到了整个江东的响应。

    加上梁国细作的挑拨,一场声势更浩大的叛乱在江东席卷开来。

    建康城内,桓温正焦头烂额。

    权臣通往顶峰之路比想象当中的更为艰难,当年王敦、苏峻也曾攻入建康,只差最后一步,被士族豪强们联手弄死了。

    “周氏世代豪门望族,为吴人所尊奉,周止起兵,其祸非小,殿下当速速发兵,平息此乱。”谢安拱手道。

    之前已经提醒过桓温要赏赐士卒。

    桓温置若罔闻,荆州军不仅在建康城中公然劫掠,还在周围烧杀掳掠,手段不比胡人温和多少。

    不过,桓温也有自己的苦衷,战前已经许下承诺,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今时不同往日,对士卒失信,后果有多严重,桓温心知肚明,以前还能靠威信镇着,如今连荆襄都丢了,威信荡然无存,如果不放任士卒掳掠,这些人早就散了。

    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追随你?

    手上的这支人马已经成了最后的依仗。

    需要烧杀掳掠来稳定军心,释放压抑的郁气,顺便提升士气。

    只是没想到一放任,就不好收拾了,士卒一路从建康抢掠到曲阿,无恶不作,与胡人一般无二,激起了民愤。

    “建康诸军一动,若北寇南下又当如何?”桓温已无往日的镇定从容。

    荆襄、合肥的梁军不断南下,侵扰边地,剑阁更是直接投降了。

    “梁军只是佯攻而已,且有长江为天堑,江东可保无虞,周止方是腹心之患。”谢安拱手道,语气还是往常那般淡定。

    桓温目光一闪,“腹心在内,而不在外!”

    率军离开建康,若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大大不妙了。

    这些士族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

    一旦桓温出兵,与周止两败俱伤,谁渔翁得利,再明显不过。

    很难说谢安为了谢家的荣华富贵,会不会联合王彪之、司马昱出卖自己,与本土豪强再次妥协。

    只需将建康城门合上,桓温又成为丧家之犬。

    所以他宁愿死在建康城中,也不会出城迎敌。

    “孤能依靠者,唯卿一人尔,如今内忧外患,安石不可弃孤而去。”桓温脸上挤出一抹笑意,但眼神却带着几分寒意。

    上一次讨伐乱军,北府军出人不出力,让桓温不得不与王氏妥协。

    这一次若还是如此,就不是妥协能解决的。

    不把这些本土豪族打服,他们不会轻易低头。

    谢安自然能听出话中的分量,“殿下放心,我等皆是衣冠士族,讨平叛乱,责无旁贷。”

    “孤在建康静侯佳音。”桓温揉了揉额头,低下头去,仿佛睡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