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优抚郝摇旗

    高桂英却并不回答，数落道：“亏你还记得皇上！那么大的架子，连田都哨（田见秀）的将令都调不动你，还得我这个皇后亲自来请你，你说你该当何罪？”

    郝摇旗还是很尊重高桂英的，听她这样说，并不敢反驳，慌忙磕头道：“臣有罪，愿受皇后娘娘责罚。”

    “抗令不遵，真要治罪你就死了！”高桂英佯做嫌弃道：“行了行了，别磕头了，再把地上的青砖给磕碎了！我这么大老远来的，你也不说给碗茶喝，一个劲地磕个什么头！”

    “那哪能不给呢！”郝摇旗笑着回了一句，站起身对卫兵吩咐道：“快去给皇后娘娘上茶！”

    “罢了！”高桂英摆手止住卫兵，吩咐高慧琼带着女兵把住堂口，不让闲人靠近，走进大堂坐下，压低声音说道：“摇旗，当时你不在老营，如此机密又不能写在纸上，所以就没告诉你。现在我来告诉你，但你要冷静，不能一惊一乍的，还要注意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你能做到吗？”

    皇后一来就提到了皇帝，现在又如此神秘，郝摇旗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急忙上前一步，也压低声音问道：“可是万岁爷无恙？”

    “你倒是机灵，”高桂英笑道：“这是皇上的诈死计，想要借此摆脱阿济格的穷追不舍，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真是好计！”郝摇旗由衷地感叹道，“阿济格看来是上当了。”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怪不得老营的队伍没散，李自敬也没有消息，原来并非是田见秀手段高超，而是皇帝仍然健在。

    “千万要保密，”高桂英又叮嘱道：“除你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

    “娘娘放心，”郝摇旗大手一挥，“俺老郝没有让人追着屁股打的爱好。”

    这是心里话。

    皇后亲口宣布皇帝没死，这件事就绝对假不了，但就算有假，郝摇旗也没有刺激阿济格的打算。

    “贫嘴！”高桂英笑骂了一句，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手谕，正色说道：“皇上手谕，郝摇旗接旨。”

    郝摇旗慌忙跪倒在地。

    高桂英念道：“上谕：都尉郝摇旗忠勇可嘉，着即提升为威武将军，克日率本部兵马至长沙听令，不得有误。”

    这是李自成的主意，对郝摇旗、王进才、刘体纯、刘希尧等人要区别对待，其中对郝摇旗要以安抚为主。

    “臣遵旨。”

    又是手谕，又是升官，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来宣旨，面子已经给足了，好处也已经给足了，郝摇旗心中感激，并不担心自己打算投靠何腾蛟的事情泄露出去，以为那是事出有因，而且并没成真，皇帝一向大度，定会像过去那样不予追究，当下欣然领命。

    “起来吧，”高桂英点点头，把手谕递给郝摇旗，问道：“摇旗，二虎（刘体纯绰号）和王进才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刘果毅已经渡湖去了安乡，说是要打回陕西老家去，现在情况不明。”

    “二虎已经走了吗？”高桂英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问：“那么王进才呢？”

    “娘娘还要去平江吗？”郝摇旗问。

    “不仅要去平江，还要去宁州和武宁，刘希尧、牛万才、蔺养成他们在那里。皇上有旨，也让他们率本部兵马到长沙待命。”

    郝摇旗说道：“刘左副（左营副制将军刘希尧）已由宁州进入到平江东乡，占了黄龙、幕阜、东阳诸山；牛万才、蔺养成不久前也入据了中洞（今童市镇）等寨。王进才惶惶不可终日，担心刘左副他们夺了他的平江县。娘娘可以借调停的名义，下一道懿旨把他们召来，不必来回奔波。”

    这是个新消息，本也可以按照郝摇旗的建议来办，但高桂英担心节外生枝，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平江，笑道：“既然不用去江西，这下能省不少路，但大败之后，应该对各部多加慰勉，不可如平常时候，靠着旨意、令牌行事，平江总还是要去一趟的——我先去安乡，回来便去平江——你这里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还是娘娘考虑周到，”郝摇旗赞叹一声，说道：“刘果毅的情况不明，是不是让我先派个人去打探一下？娘娘先去平江，等有了确切消息再去安乡不迟，也省得跑冤枉路。”

    “先打探一下消息也不错，”高桂英点头笑道：“不过，你该走就走你的，留下五百兵丁即可，打探消息的事可以交给县令。”

    “县令何在？”郝摇旗纳闷。

    “人我已经带来了，”高桂英向外边喊道：“有请赵国珍赵县令！”

    赵国珍早已候在堂外，闻言走上堂来，却是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衣着无奇，只是眼睛里闪着精光。

    郝摇旗一贯瞧不起文人，又见赵国珍没什么出奇之处，撇了撇嘴，浮皮潦草地与他见了礼，问道：“给你五百兵，若是鞑子来犯，你能守几个时辰？可别白瞎了我的五百弟兄，至少也要守到长沙援兵来救吧？”

    赵国珍反问道：“将军是问县治还是问赤竹城？”

    郝摇旗哂笑道：“县治无城，你也能守得住吗？”

    “确实难守，”赵国珍点点头，说道：“若是赤竹城，只要粮草兵械充足，守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怕是书生大言。”郝摇旗笑道。

    赵国珍也笑道：“降臣张缙彦去年叛归伪明，仍任兵部尚书，总督河北、山西、河南军务。今年初清兵南下，他丢弃汛地，逃往英霍山区（大别山）避战，听说潜山富足，欲取潜山钱粮。当时我为潜山县令，只有民壮数百，对抗张缙彦部将邵起的数千之众，犹自守城月余不破，如今得到五百名百战精兵，将军以为能守多久？”

    牙尖嘴利！郝摇旗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忖说不过赵国珍，索性不再理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向高桂英说道：“既然赵县令这样自信，那我老郝也就不废话了。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大军明天一早便可开拔。”

    “如此甚好，”高桂英点了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明天一早咱们一起出发，你南下长沙，我东赴平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