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三章 长沙会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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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泉轩。 堵胤锡长揖不拜,对李自成说道:“大明湖广按察司副使、提督学政、摄湖广巡抚事堵胤锡见过尊驾。” 李自成点了点头,暗暗打量堵胤锡,只见他四十五六岁年纪,长脸大耳,狮鼻凤目,隐隐有些不羁之姿,暗道:怪不得此人声名不佳,只看这副长相便不讨喜,真是人不可貌相,幸亏我也读过书。 李自成的历史知识不多,但好歹也读过顾诚的《南明史》,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总算知道堵胤锡这个人物,知道他联合李过等大顺军余部抗清,是南明不可多得的战略级人才,其实差不多也能猜得出他来长沙的目的。 但是李自成仍然问道:“正值两军交战之际,不意先生竟会来到长沙,不知此来所为何事?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堵胤锡也在打量李自成,见到李自成虽然衣着朴素,但却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心中暗暗称奇,不肯落了下风,慷慨说道:“建奴南侵,剃发虐民,华夏名教,覆亡无日,故而孤身前来长沙,为国家抚集抗虏义士。此乃大义,未敢虑身。” 果然猜得没错!李自成笑道:“朕收取湖南,指日可下,然后便可挥师两广,底定岭南。届时,是湖广总督何腾蛟挡得住朕?还是广西巡抚瞿式耜、两广总督丁魁楚挡得住朕?你们已经自身难保了,朕为什么还要与你们联合?” 谈判这码事,靠的全是实力,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同样也得不到,堵胤锡说“抚集”,完全就是倒驴不倒架,李自成自然不会接受,没有斥责他,只是改称“联合”,已经很给他留面子了。 堵胤锡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巴蜀山川阻隔,有重险之固,诸葛武侯尚且联吴抗曹,不肯四面树敌;湖广四战之地,又岂可四面树敌,为智者所不为?” 就朱明那个怂样也能算“敌”?李自成嗤笑道:“若不是先主兵败夷陵(今宜昌),孙吴早就灭亡了,还谈什么四面树敌!朱明可有火烧连营的陆伯言(陆逊字)?” 堵胤锡也笑道:“尊驾既然知道火烧连营,一定也会知道白衣过江。关羽天下称雄,一世所惮,却被吕蒙用陆逊之计摧而擒之。怎么知道我大明就没有春秋方壮、威名未著的陆伯言?” 李自成想说,就算有也得不到信任和重用,可是转念一想,这种话没什么意义,人家来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再来个“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对话就会沦为杠精之间的互怼,没得白白浪费口水,于是改口道:“先生又做不了主。” “那却未必。”堵胤锡眉梢一动,知道机会来了。 “哦?”李自成同样眉梢微动,来了兴致,“此话怎讲?先生坐,请慢慢道来。” 唇枪舌剑斗了半天,现在终于赐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堵胤锡意气扬扬,谢了座,大马金刀地坐下说道:“今上(指弘光帝)蒙尘,国中无主,拥立新君,势在必行。桂王(朱由楥)血脉最近,理当即位……” “等等!”李自成打断了堵胤锡。 他不知道堵胤锡说的朱由楥,以为是他所知道的“朱跑跑”(即永历帝朱由榔,朱由楥四弟)。 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南明最后的皇帝,登基之后不是在逃跑,就是在准备逃跑,后来逃到缅甸,被吴三桂抓回来用弓弦勒死了,这时候应该还轮不到他出场才对。 当然,李自成打断堵胤锡,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历史知识——这所谓的历史现在还没发生——而是看不惯堵胤锡那副自以为占了优势的样子,想要故伎重演,再次利用偷看了剧本的便利,用“天命所在”把他震住,先把他的气焰打下去再说。 “朕夜观天象,”李自成说道:“伪帝之气并不在岭南,而是在东南,桂王当不了皇帝,哪怕是个假的也当不了,要当皇帝,他还得等。” 堵胤锡闻言又惊又怒,惊的是李自成竟然懂得天象,怒的是他竟然敢称大明皇帝为伪帝,不悦道:“堵某以礼相待,尊驾对真命天子最好还是放尊重些。”
“真命天子?”李自成哑然失笑。 世上哪有什么真命天子!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屎壳郎要是有老虎的爪牙,也会被吹成真命天子,试问,天下谁不怕“炮毙”?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他只能继续装神弄鬼,说道:“他若是真命天子,那么先生以为朕是什么?此事不必争执,日后自见分晓。朕把话撂在这里:明朝气数已尽,东南撑不过一年,西南撑不过十年(实际是十六年);清虏沐猴而冠,趁乱窃据幽燕,却也折腾不过二十年。天下早晚都是我大顺的,不信就请拭目以待!” 这年头的知识分子,不论再如何“唯物”,对八卦命理、星宿分野、天人感应这一套都仍然深信不疑,堵胤锡也不例外,李自成说得越是笃定,他就越是心惊,忍不住问道:“尊驾言之凿凿,焉知不是耸人听闻?” “朕不是说了吗?拭目以待就好,”李自成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知道堵胤锡已经入彀,并不急着立竿见影,淡淡说道:“不过,就算不说天象,仅从人情来推理,先生应该也不难断定,伪明权贵尽在东南,当初史可法立不了桂王,今天丁魁楚、瞿式耜同样还是立不了。” 堵胤锡闻言一阵气闷,倒不是因为李自成坚持使用“伪”字,而是因为李自成的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定策拥立之功非比寻常,地方官员远离庙堂,听到消息本来就晚,除非想搞两个朝廷,不然这功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他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这么明显的道理竟然还要对手来提醒,原本不肯落于下风的心气顿时矮了几分,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 “先生不必气馁,”李自成见状,自然不肯放松,煞有介事地又说道:“伪帝立于东南,对先生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好事?堵胤锡一愣,问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