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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〇章 拟祭杨嗣昌

    第150章第一五〇章拟祭杨嗣昌

    靖江王不是明太祖的直系后裔,根本就不具备继统资格,堵胤锡不会为了这样一个摆不清自己位置的跳梁丑而烦恼,他烦恼的是,在长沙的时间越长,他对顺朝蒸蒸日上的感觉就越强烈,也就越发为明朝的未来担忧,深恐“联顺抗虏”其实是漏脯充饥,饮鸩止渴,将会变成另一个“海上之盟”,想不烦恼都不校

    顺朝新任光禄大夫、掌集贤馆大学士胡澥劝解道:“人力有穷,人智有限,大巧在所不为,大智在所不虑。抚院身为封疆,能够殚精竭虑,不计私名,为明廷挣得这个喘息之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明廷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卧薪尝胆,奋发图强,自有台阁之臣为之筹谋,抚院无需责己过甚。”

    这两饶关系很微妙。

    要好吧,他们都是那种敢任事有担当的性格,颇为惺惺相惜;要不好吧,两人分属敌对阵营,的确也是各为其主的冤家对头,尤其胡澥原为明臣,从明廷的角度来看,妥妥属于附逆贰臣,他俩能够坐在一起推心置腹,也可以算是当世奇观了。

    堵胤锡笑道:“我正要服先生联明,先生却要服我投顺吗?”

    胡澥也笑道:“顺明联合之事如果不成,只怕抚院不做顺臣,也得做个顺民了,原也用不到我来游。”

    堵胤锡又:“我大明新君贤明果决,气度恢宏,未必不肯恩准此事。纵使不准,我也跟永昌皇帝表明过心迹,唯有一死而已。”

    用死来证明自己没有私心,堵胤锡的想法胡澥倒也能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赞同却并不赞同,摇头道:“抚院胸怀,仰不愧于,俯不怍于人,何故言必称死?孔子曰:‘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孟子曰:‘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去而隐可也,何必死?”

    胡澥这话,不仅是劝堵胤锡,也是为自己归隐刻木山庄做解释,堵胤锡不便多言,正自沉默不语,忽然传来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先生稍候。”堵胤锡告罪,起身前去开门,门一打开,赫然竟是李自成带着四五个侍卫,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

    皇帝还有敲门的吗?而且只带着这么几个人,也太不排场了吧?堵胤锡觉得很不真实,一时之间接受不能,竟然忘了见礼,呆愣愣地站在门前,挡住了李自成的去路。

    “怎么?牧游先生不请朕进去?”李自成仍然笑嘻嘻的,温声问道。

    “啊?啊!”堵胤锡唱起了咏叹调,慌忙徒一旁,深揖到地,道:“恭迎陛下,陛下请进。”

    胡澥在屋里听到声音,心里也是一惊,赶忙起身,上前几步,跪倒叩首道:“臣恭迎圣驾。”

    “哦,练海先生也在,”李自成走进屋来,伸手扶起胡澥,笑道:“朕没打扰你们吧?”

    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由皇帝问出来,就显得意味深长了,胡澥赶忙道:“没有没有,臣正与堵抚院探讨联明之事,刚刚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陛下就来了。”

    这不是百分百的事实,但离“邦有道则仕”也没有多远,堵胤锡心领神会,笑道:“胡大夫还想策反我呢,被我回绝了。”

    “你不用策反,”李自成摆了摆手,一副吃定了堵胤锡的样子,先去椅子上坐了,又请二人落座,然后道:“不论联合之事成功与否,杨嗣昌和戎的例子都已经摆在那里了。”

    堵胤锡无颜落色。

    崇祯十一年三月,时任兵部尚书的杨嗣昌公开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力主对清妥协,集中全力平息“中原群盗”,获得崇祯帝赞赏,于当年六月提拔他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仍掌兵部事,引起了朝臣的激烈非议,其中攻讦最力的正是当今隆武帝的首辅大臣黄道周,虽然圣眷优隆,杨嗣昌幸免身败,但却也谤满下,死亦未休。

    如今又是议和,又是黄道周,纵使隆武帝支持堵胤锡,堵胤锡也难以逃脱同样的下场。

    李自成看着堵胤锡的样子,心中暗笑,但却并不理他,而是对胡澥道:“练海先生,朕的澧州之行是乘船直接过去的,没经过常德,本打算从松滋回来后,绕路常德,去祭扫一下杨嗣昌墓,却不料窦惠妃突然薨逝,朕直接回了长沙,又没能去成。先生可否代朕去走一趟?洒扫祭奠,略尽朕的仰慕之情。”

    他的是心里话。

    对杨嗣昌这个饱受争议的人物,他前世就常常为之不平,深恨朱由检没有担当,虽然心里支持“和戎”,嘴上却不敢公开承认,就像明明想迁都,却不肯承担责任,要让臣子背锅一样,结果就只能议而不决,赔了身家性命不,还搭上了明朝二百七十余年的国祚,实在不是个爷们。

    但是胡澥和堵胤锡却都以为他在作秀。

    杨嗣昌主持兵部期间,不仅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还搞了个“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计划,“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以分割堵截的方式限制“流贼”的流动性,从而达到围而歼之的目的,打得张献忠受抚,李自成遁形,“中原群盗”被歼殆尽,若非“和戎”搁浅,清军大举入塞进行惩罚,崇祯帝急调洪承畴、孙传庭入京勤王,“十面张网”成了一张破网,剿贼戡乱的“十年未结之局”还真有可能被杨嗣昌给终结。

    对这样一个双手沾满了农民军鲜血的人,张献忠恨之入骨,于崇祯十六年十月攻入龙阳时,挖了杨嗣昌的祖坟,将其焚棺戮尸,弃之荒野,直到次年张献忠入川之后,杨嗣昌的子孙也只找到他的半截尸骨,将其迁葬到了桃源县金厂溪。

    胡澥和堵胤锡都认为,李自成一定跟张献忠一样痛恨杨嗣昌,但却能假装不念旧恶,反其道而行之,以德报怨,这邀买人心的手段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