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 江南兵败

    第184章江南兵败

    看上去沙定洲是被杨畏知忽悠了，但更主要的原因却是沙定洲本来就不太自信，与之相比，黄道周则自信得有些不可理喻。

    自从七月二十二日，黄道周带着一月之粮、三千羸弱之兵，怀揣空劄数十慷慨北伐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他却只伐了个寂寞，根本就未曾一战。

    他本是为了支援徽州义军而来，但直到十月十三日，徽州最后一支义军在乘顶山被清兵剿灭，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根本连义军在哪都没搞清楚，简直让人怀疑他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在这三个月里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他亲笔签署了大量委任状，以此来筹集粮草，招兵买马。

    隆武帝给他空劄，准他便宜行事，就是干这个用的，这本是无可奈何之举，原也无可厚非，可是招兵能不能有点底线？别什么阿猫阿狗的全都来者不拒好不好？

    裨将施琅看不过眼，深知以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没法对抗清军，劝道：“新兵不识战阵，海兵不善陆战，而清虏强悍，必不能担如今徽州义师损失殆尽，与其以羸弱之师孤军深入，不如解散军众，只选少许精锐，间道直趋赣州，以首辅大学士督师之名，调集湘赣桂粤等省的督抚镇将，会师进取，可收全功。”

    黄道周乃是当世大儒，兵书自然也有涉猎，还为《广百将传》做过注，对先秦以来历代名将的品德战功、谋略战法烂熟于心，自诩知兵，哪会把施琅一个的裨将放在眼里？训斥道：“王师北上讨虏，所到之处，群起响应，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何故不思进取，反生退志！我自出关，唯送一死而已，你乃偏裨官，怎敢坐我以散兵失律之罪？莫非是有异志吗！？”

    施琅唯唯，不敢多言，退出后不告而别，径自返回了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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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道周是迷之自信，浙东诸将的自信却似乎不无道理。

    自从十月初一鲁王朱以海重新监国以来，为了表明浙东有实力攻占杭州，恢复南京，给朱以海打气，浙东各部频频出击，接连获胜，十四日更是击退了渡江反击的清军，一直追到杭州草桥门下，若非风雨骤至，铳炮尽湿，大有一鼓作气，乘胜可下杭州的架势。

    有此“诸义旅江干以来第一战功”，谁会不自信？

    督师大学士张国维上疏请求再次会攻杭州，以雪八月间攻杭失利之恨，朱以海欣然同意，于十二月十九日亲至西兴犒军，每名士兵赏银二钱，“责限过江，攻取杭城”。

    二十四日丑时，明军大出，水陆并进：方国安、张国维渡钱塘江上游五云一带，攻正阳、钱塘等门；王之仁、熊汝霖渡下游姜家嘴一带，攻太平、艮山等门；孙嘉绩、钱肃乐协攻；吴凯、郑遵谦接应。

    冬季短，五鼓已过，仍不亮，方国安率五千精兵为前锋，张国维率大队为后援，入西山，突进到了朱桥；王之仁等部从范村、六和塔、牛头堰三处分别过江，也已进至张家山、五云山、八盘岭等处；明军迫近杭州，奇袭就要奏效。

    但是清军早已侦知了明军的动向，闽浙总督张存仁调集总兵田雄、副将张杰，会同副都统朱玛喇、和廷济席哈，分兵三路，一路截击张国维的援军，一路截击王之仁等部，还有一路给方国安摆好了一个大大的口袋，准备一口把他吃掉。

    这情报是怎么做的？简直是见了鬼了！

    方国安毫不知情，引军进至万松岭附近，突然号炮声响，伏兵四出，将他团团围在了中央。

    方国安是行军队形，突然遭到伏击，如何能够不败？但他短悍敢战，自谓张国维马上就到，犹自死战不退，也是他的部下皆是精锐，经过最初的慌乱，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只要张国维如约而至，中心开花，形势便会逆转。

    可是张国维却已经败了，或者更准确地，张国维已经跑了！

    他没有方国安那么敢战，也没有他自己所标榜的那么大义，突然遭到清军截击，自知偷袭已成泡影，勉力接战，略有败，便已无胆坚持，竟然不顾前锋，径自扬帆逃回了南岸。

    方国安苦战待援，可是左盼右盼，这该死的援军就是不来！谁也不是傻子，哪个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军心渐渐涣散，忽又降大雨，矢铳皆不得发，登时大溃，或俘或降，死伤无数，方国安只得带着残兵败将突围南奔。

    方国安、张国维这一路败了，腾出手来的清军合击王之仁一路，王之仁力不能敌，引军败回，其余协攻、接应诸路也都纷纷失败，只有熊汝霖引偏师夹攻，颇有杀伤，但是孤军失援，也被击败。

    这一仗，明军损失惨重，被俘副将十一人，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四十八人，兵卒死伤无算，从此以后，浙东士气消沉，无人再敢言战，只能划江扼险而守，苟延残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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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琅不肯跟着黄道周白白送命，“唯送一死”的黄道周也没真去送命，而是在婺源周边的群山里打转转，一再写信策反江西的清朝提督金声桓，结果却连一封回信也没收到，直接就被金声桓无视了。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到了浙东惨败的同一，十二月二十四日，清军探听到黄道周在婺源县境的明堂里下营，立即行动，由徽宁池太提督张禄率领宁国总兵胡茂祯、池州总兵于永绶、徽州总兵李仲兴、芜采总兵卜从善，兵分三路围拢过来。

    第二战斗打响，黄道周卖官鬻爵召来的士卒大多星散，只有一千多名忠勇之士奋起抵抗，尽皆战死，黄道周及属下文武官员无一敢死，被胡茂祯所部尽皆俘虏，隆武朝的北伐像个笑话似的结束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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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后记：顺治三年二月初二日，黄道周等人被押送到南京，洪承畴劝降不成，奏报清廷后于三月初五日将他杀害。隆武帝得到黄道周殉难的消息，非常痛惜，追赠为文明伯，谥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