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十 九 章

    听门房来报，周正带着程峨来拜访，麟淼的火气蹭地就窜了上来。

    麟淼现在真的很生气！他可是麒麟族的大公子，未来妖王的接班人！可是，律惩司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光天化日下公然把他府上的管事给抓走！

    麟淼觉得，昨天在大殿，父王还是太给周正面子了！要是按照他的脾性，会直接下令把周正，甚至律惩司府衙统统赶出嘉祥城！

    今天，周正还敢舔着脸再来，让麟淼越想气越不打一处来！

    “来人，集结卫士！统统给我刀出鞘！去，把周正给我叫进来！”

    周正和程峨刚走进院里，就看见披盔戴甲的士兵，刀枪剑戟寒光闪闪，个个都目露凶光地看着他们。

    程峨瞬间就拔出腰刀护在周正身前。

    周正则疑惑地看看这个架势，忽然不怒反笑。

    “麟淼，今天本君来，是为了公事，要问你几句话！你要是觉得公子府不适合谈，那我就只好请你去我们律惩司府衙聊一聊！”

    听了此话，站在大厅里的麟淼更如火上浇油，“你敢抓本公子去律惩司？呸！周正，我借你个胆！这是嘉祥城，这是我麟淼的府邸！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活着从我这儿出去吧！放心，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说话间，阁楼、房顶的弓箭手立即张弓搭箭，院里的兵士也都摆好拼杀的姿势，就等着麟淼一声令下。

    双方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周正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局面他很不愿意看到。倒不是周正害怕，而是，周正担心事态会因此扩大，反而中了别人的jian计。

    “住手！你们想反了不成！”随着一声如炸雷般的怒斥，慕容晃带着一队卫兵快速闯进来！

    “收起来！都给我收起来！”慕容晃怒视着这些兵丁。

    一时间，除了极个别的麟淼的心腹，其他的士兵全都乖乖地收箭撤刀。

    作为大将军的慕容晃治军严厉、奖罚分明。同时，他也极为爱兵。他经常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兄弟相交。而且，他的大将军府大门，永远对着士兵敞开，哪怕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卒，有为难之处都可以直接进府找慕容晃。

    所以，在军队中，慕容晃威信极高，深受将士的爱戴。

    慕容晃挡在周正身前，指着那几个还张着弓拿着剑的士兵。

    “怎么？还想射杀老夫吗？来，我站着不动，你们放箭！”

    那几个人有点发愣。射杀慕容晃他们铁定不敢，可是，麟淼又没有下命令让他们收队，他们又不敢违背公子的意愿！

    不等这几个人反应过来，慕容晃大吼一声，“还不给我拿下！”

    那几个人身边的士兵立即就上前缴械押捕，把那几个人五花大绑，送到慕容晃面前，并押着他们下跪。

    见到慕容晃出现，麟淼就知道今天自己这个威风抖不起来了。他没有打算杀周正，也知道根本杀不了！他只是想给周正一个下马威，出出自己心头的恶气。

    “见过大将军。大将军今天怎么会得闲到我这儿？”麟淼气还不顺，怪慕容晃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可是，他也真不敢跟慕容晃翻脸。慕容晃这位手握重兵之人，只对妖王一个人负责，谁的面子也不卖。就算麟淼是大公子，只要妖王说打，慕容晃会毫不留情鞭挞他！所以，自小麟淼对慕容晃就天生的畏惧。

    见麟淼还不服气，慕容晃也不搭理他，直接喊了一声“违反军令，斩！”

    他身后的士兵毫不犹豫拔刀，把那几个被捆的人，手起刀落，斩断头颅。

    这一下子把麟淼也惊住了。

    虽然名义上，麒麟族所有的兵丁都归慕容晃调遣节制，但是，院里这些人可都是麟淼的亲卫，直接听命于他的命令。

    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慕容晃今天却偏偏当着他的面斩杀他的亲信。这完全是一种赤裸裸的打脸！

    “慕容晃！你…”麟淼气得青筋暴露。

    “你们，身为大公子的亲卫，却由着大公子胡作非为！现在统统去我府上领军棍二十！之后，去军营报到，重新编入城防护卫军。”

    “遵命！”

    几百号的士兵齐刷刷地下跪领命，把麟淼彻底惊醒了。什么公子府亲卫？就算是花再大的心血笼络，在这些士兵眼里，他们真正的统帅还是慕容晃！只有慕容晃！

    慕容晃面色不善地看看麟淼，“为了保证公子的安全，我即刻回营，为公子再挑五百名亲卫。”

    也不管麟淼乐意不乐意，慕容晃转身就走。

    路过周正时，两人互相见礼，慕容晃轻声请求道，“真君，今天之事抱歉了。不过，麟淼毕竟是我王的公子，还请真君高抬贵手。若非必要，还请真君在府中问话。”

    “大将军放心，理当如此！”

    “多谢！在下还有公务，就先告辞了！”

    送别慕容晃，转身再看麟淼，已经全蔫了。

    他弄不明白慕容晃为什么要对周正、律惩司如此客气？甚至为了周正敢如此公然地对待自己？可是，转念一想，麟淼突然间有种错觉，父王也打算舍弃他了。就像龙海舍弃龙飞一样！

    他忽然心生恐惧，只觉得或许下一秒，自己真的就成了周正的阶下囚。而，父王绝不会救他！

    “大公子？我们，厅上聊几句？”

    “好，好！周，真君，使君，两位请。”

    麟淼压抑住心中的惶恐，尽量使自己从容地请周正和程峨进大厅，落座奉茶。

    院里那几个人的尸首已经被仆役抬下去，并打水清洗血迹。

    “大公子？”看着麟淼还有些魂不守舍，周正又叫一声，“大公子，可是身体不适？我们可以明天再来。”

    “不用，不用！”麟淼终于回过神，“真君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一定全力配合。”

    “多谢公子！我这次来，主要还是关于张怀的事。他来府上有多少年了？”

    “十几年吧？具体的时间我记不住。”

    “他在府上的表现如何？”

    “手脚勤快，有眼色。手里的活儿干得不错！”

    “他跟在你身边几年了？”

    “有六七年了。我就是看他办事朗力，所以，常带在身边。”

    “算是心腹？”

    “嗯，我就是让他传个话、跑个腿。真君要是觉得这样就算心腹，那他勉强就算我的心腹。”

    “公子别误会。我主要是很好奇，张怀都跟了你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把他撵出了家门？”

    如今，已经慢慢平复心境的麟淼又恢复到了那个心思敏捷的大公子状态。

    “其实这个事，算是家丑。是我娘子不能容他，所以，我也只好让他另谋出路了。”

    “公子，能不能详细说说？”

    “这个，好吧。若是对案情有帮助我就说一说。要说，也没有太大的事。我娘子对我身边的人总是不放心，怕他们照顾不好我。所以，时常她就会亲手调教一番。可是，跟我的人都是小厮，她却按闺阁那套来调教，你想想，肯定哪个都会显得笨手笨脚。

    我娘子脾气大，这些人表现不好，她就会拳打脚踢，吓得他们谁也不敢听我娘子的调遣，这反而让我娘子更生气。

    张怀人伶俐，犯的错最少。所以，我就经常派他去我娘子那儿伺候。可也就因为这样，张怀越来越不受我娘子待见！上一次，我娘子亲手做的琉璃盏，是为了我父王寿礼特意做的。可是，被张怀不小心打碎了。

    这让我娘子大怒，差一点把张怀活活打死。我一看这不是个办法，就让张怀赶紧走了。名义上是撵他出府，实际上是保他一命。”

    “原来如此！”周正点点头。明知道麟实一半是在说瞎话，可也不能当面揭穿。

    “后来呢？你见过张怀吗？”

    “没有。”

    “张管事把他介绍到嘉祥居做伙计，这个事你知道吗？”

    “开始不知道。后来，张管事被你们带走，才有下人跟我说这个事。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不明白张怀为什么会去做伙计？”

    “有手有脚，做个伙计，为自己讨一条生路，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真君不知，当时张怀走的时候，我赏给他很多银两财物，足够他下半辈子吃喝了。所以，我一直以为他会去乡下买块地，做个小地主，逍遥自在地生活。”

    “竟然还有这事？”

    “我绝对没有瞎说。为这个事，我家娘子还跟我大吵一架。说我是穷大方！”

    “究竟是多少钱？有哪些财物？公子可记得？公子别误会，任何一个小细节，或许都是侦破案子的关键！还请公子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麟淼很大度地派人叫来账房，把自己赏给张怀的钱物列个清单。

    “张怀离开后住在哪儿？公子可知晓？”

    “这个，我真不知道。”

    “除了张管事外，府里可有跟张怀关系不错之人，能知道他的落脚处？”

    “这个，我过会把管家叫来，你们可以问问他。”

    “多谢公子。还有一事，张怀离开这里后，去找过麒麟子，想让麒麟子收留他，公子可知？”

    “什么？他去找过我妹夫？这个，我不知道！他干嘛去找麒麟子？”麟淼听到这个消息面显怒容。

    “这，有何不妥吗？或许，张怀是想人呆在麒麟子家，这样还能接着为你办事？”

    麟淼不耐烦地摇摇头，“这个肯定不行！从我府上出去的人，就算混得不好，也应该回过头来求我帮助。去我妹夫家算什么？若是让外人知道，岂不是看我的笑话？这个张怀，平时看着挺伶俐，怎么竟办一些蠢事？再说，我赏那么多钱，还不够他花吗？去找麒麟子，去做伙计，他是纯心在丢我的人！”

    周正冷眼旁观麟淼，觉得他的生气不像是装的。

    从麟淼家出来，周正背个手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他打发程峨先回府衙，派人再去查一些事情。而他自己，则边溜达边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现在这个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怀刺杀自己，现在来看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张怀真的是jian细，得到周正准备离开青鸾族来嘉祥城的消息后，就故意打破麟淼娘子的琉璃盏，使得麟淼娘子对他的毒打。然后，装作抵不住酷刑，交代出麟淼私藏小妾的下落。从而引发麟淼对他的不满，而被赶出家门。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就是，张怀被麟淼娘子毒打过不止一次，而他始终对麟淼忠心耿耿，怎么会这一次就抵挡不住酷刑全招了呢？

    如果张怀是jian细，这一条就很容易解释。张怀是故意留下这个漏洞让律惩司去查，目的就是把大公子麟淼拉下水。

    另外，他为什么去找麒麟子呢？应该也是想把麒麟子拉进来，让他也被怀疑，无法轻易脱身。

    之后，他找张管事介绍进嘉祥居，还是为了更进一步跟麟淼产生扯不清的关系。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大家都怀疑他的刺杀行为是受大公子的指使，让麟淼的嫌疑越来越大，最后，让麟淼百口难辩！

    第二种可能，就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麟淼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真正想杀周正的就是他！

    是麟淼让张怀故意激怒他的娘子，并被毒打。然后，因为张怀的出卖，麟淼顺理成章把张怀赶出家门，扯清两人之间关系。

    而且，他还通过meimei之口告诉麒麟子，让麒麟子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家伙，无意间告诉周正，麟淼恨张怀害死了他的小妾，才把张怀赶出了家门。从而进一步跟张怀划清关系。

    而之前故意留下的漏洞，恰巧说明了张怀的这次行动是有意为之，坐实张怀是jian细的身份。

    不过，如真是如此，这里面存在的疑点更多。

    一是麟淼并没有跟周正有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麟淼没有非要杀周正的合适理由；二是，以麟淼的聪明，他不应该派一个在自己府上待了十几年的老人，让自己处于嫌疑的旋涡中。更不会只派一个刺客，而且，还修为不高。不仅没有对周正造成伤害，反而引火烧身！麟淼没有那么傻！

    难道是麟淼手下无人可用，非要张怀不可？

    绝得不可能！今天在麟淼府上被砍头那几位，无论是忠心，还是武功修为，都远远比张怀合适的多！

    还有就是第三种可能。张怀早就被人收买，他这一次冒险去刺杀周正，为的就是完全栽赃陷害给他的主子麟淼。

    若是这样，麟淼死了，谁会受益最大呢？

    麟实有两个姑娘，只有麟淼这一个儿子。若是麟淼死，那么顺理成章麒麟子和另一位驸马浮石，就成了下一任妖王的最佳候选人。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实力最强的大将军慕容晃。若是妖王决定退位后族内公选，那么慕容晃当仁不让会是新一任妖王的首选。

    但是，若真是第三种可能，周正有一点想不明白。若张怀刺杀成功了怎么办？那会立刻引发律惩司和麒麟族的巨大敌对矛盾，甚至开战的可能！无论是谁想获得权力继任妖王之位，都不会希望所管辖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麒麟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