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十 六 章

    第二天一大早，周正就匆匆忙忙赶回律惩司，戏还没有完全结束，他必须接着演下去。

    云凌却没有去律惩司，而是托人告假一天。

    她去找了她的师父，不是青石，而是她的新师父。

    这位师父姓童，但是，叫什么名字，什么修为，出身于何处，云凌一概不知。她拜师的第一天童师父就告诉她不要乱打听他的任何事，所以，云凌谨遵师训，什么也没有多问。

    师父待她很好。如果说，对待云凌，青石像一位母亲的话，那么这位童师父更像父辈、兄长，甚至是朋友。云凌在他这里可以敞开心扉、无话不谈。

    云凌现在的心情很乱。早上她听闻有一位关押在律惩司的魔女被劫走的消息后，更加确信了这是周正所为！

    昨天晚上，周正离开家后，云凌一直偷偷跟着。不是为了监视周正，而是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他出事。

    周正去找温如垕时，云凌就躲在院墙外。或许，当时的周正一心想着跟温如垕周旋，失去了敏锐性。也或许，云凌在师父的指导下修为精进，隐匿之术高深莫测。反正，当时的周正没有发现。

    至于，温如垕是否发现，不得而知。或许，温如垕一早就知道云凌的存在，他是故意让云凌听到周正所谈的内容。

    听到一半，云凌就含着泪离开了，今早得到这样的消息，完全验证了昨晚听到的一切。

    她需要找师父，找师父诉诉苦，说说自己的委屈！

    师父一言不发，等云凌哭哭啼啼、絮絮叨叨都说完，才端杯清茶递给她，让她平息情绪。

    “你打算怎么办？离开他吗？”师父并没有劝解她。

    “不！”云凌吓了一跳，“我，不能，我离不开他！”她很委屈，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周正。

    “那你还哭什么？忘掉这一切，回去好好过日子！”

    “可是，可是…”云凌的委屈却无从排解，让她还像以前那样对周正，她感觉做不到！她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怨气。

    “离又离不开，放又放不下！你说怎么办？”

    师父狠狠瞪了云凌一眼。

    “你一直劝我对周正不要有偏见，其实，我对他并没有偏见！我只是对他的心，有担忧！”

    云凌的脑子还在心痛之中没有清醒，所以，她一时弄不明白师父所说的含义。

    “他的心？师父是说他花心？”

    “花心？一个男人若只是花心，还有得救！可是，周正的心，却无药可救！”

    这让云凌更糊涂了。

    “师父，到底什么意思？”

    “周正的心，是由什么塑成的？你知道吗？”

    这一块云凌知道，周正曾经原原本本把他在赤烛山秘境的事告诉过她。只是特意交代云凌不要告诉任何人！所以，云凌从没有跟师父提起过。

    看着云凌的表情，童师父点点头，“看来你知道。是一朵荷花。可是，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一朵魔荷？”

    “魔荷？”

    “对，是由魔族的大能死后怨气不散，幻化而成！还有周正的元神，是一把魔琴，当年是一位女魔王的贴身法器！”

    云凌被震惊到了，她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对周正厌恶了吧？我厌恶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魔心、魔神，还有他身上流淌的魔性！”

    “不不！”云凌吓坏了，“师父，周正不是魔！”

    “我知道！他现在不是！可是，随着魔心的壮大，他早晚一天会脱离正道，成为魔尊、魔王！”

    “师父，师父！我知道您有大能耐，求您，救救周正！”云凌早把之前的伤心事忘得一干二净，她现在急切要救周正于水火之中！

    “你真的要救他？”

    云凌拼命点头。

    “那需要很大的代价！若是让你献出生命，你也愿意？”

    “愿意！师父，只要能救周正，我什么都愿意！”

    “哎！真是个痴情种！周正如今这般对你，你觉得值吗？”

    云凌先是一愣，随后坚定地点点头。

    “我有一个法子，不需要你献出生命。但是，必须由你亲自动手！我担心，到时候你会心软！”

    “师父，不用担心！我一定能做到！您请说。”

    “杀了周正！”

    云凌大惊失色，“师父，我们不是要救他吗？”

    “对！杀了他才能彻底救他！”见云凌还是没有明白，童师父解释道，“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为了杀死他的魔心，和剔除元神中的那一块魔性。他现在是仙阶八层大圆满修为，除去魔心的时机刚刚好，不影响他第九层的修心！这是救周正最稳妥的方法！”

    云凌终于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她还有些担心，“师父，那灭杀了周正的魔心后，他，他会怎么样？”

    “他？最多也就是虚弱个一年半载。之后，活蹦乱跳，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云凌还有些犹豫不决。

    “徒儿，我知道你担心。你知道周正为什么会跟那魔女有扯不清的关系吗？还有那个妖族的公主？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周正，他并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他对你的心怎么样你也应该最清楚！可是，如今，他为什么会变得朝三暮四？而且，所喜欢的女人不是妖族，就是魔族？”

    “为什么？”云凌下意识问道。

    “因为他的心！你想想他塑心的时间？他跟那个妖族之女产生感情是在他塑心之前还是之后？还有那个魔女。年少冲动时，谁也难免犯这样的错误。可是，明明周正知道那个魔女的身份后就早已跟她断了关系，为什么如今却又如此放不下？”

    童师父这话有一个很大的漏洞，他不知道周正之前跟云凌的患难与共早在周正遇到玉竹之前。可惜，这时的云凌脑子不够用，完全没有去深想这些事，而是顺着师父的逻辑，顿感觉师父说的处处有理！

    “那，那我该怎么做？”

    “来，我来跟你讲讲具体怎么办！一旦周正魔心祛除，不仅他会重新回归正道，而且，他的心里也会只留下你的位置！”

    “师父，这样真不会对周正造成什么危害？”云凌还是有些担心。

    “我的傻姑娘。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徒弟，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守寡吗？你放一万个心，周正的本体不会有事！说不准魔心一除、道心重生，他很可能因祸得福一举飞升仙界！”

    师父的话让云凌心中大安。

    “师父，我听您的！”

    “这就对了！不过，这个事太难，我们还要好好准备准备！”

    不说云凌，这个时候还被蒙在鼓里的周正，正跟着胡屠、郝朔在听温如垕的训话。

    “堂堂的律惩司，守备森严的律惩司，竟然让一个魔头来去自由？你们这几个真君都是干什么吃的？”

    几个人低头不语，任凭温如垕暴风骤雨。

    “郝朔真君，昨天晚上是你当值，你不觉得应该解释解释吗？”

    “司主，”郝朔身上打着绷带，“不是属下无能，是那个原火太厉害！原火的修为虽然比司主差的老远，可是，也达到了仙阶八层的修为！我和兄弟们拼死抵挡，可没人是他的对手！司主，昨天和我一起值守的三十多名司吏全都是重伤，现在还躺着起不来呢！”

    “原火，都已经是仙阶八层了？”温如垕显得极为惊讶。

    “千真万确！您看我！我们是真打不过！”

    “哼！就算是仙阶八层又如何？难道老夫就怕了他？律惩司就怕了他？”温如垕显得很生气。

    “司主自然不怕他！但是，原火昨天来得快去的也快。还没等我们禀报司主，他就跑了。估计，他是怕司主您！”郝朔这个马屁拍得不动声色、相当高明！

    “好，这件事我会如实向天庭汇报！这个原火，也太无法无天了！”

    说完，他看向周正，“如今周正的修为也步入八层。为了安全起见，以后除了正常的值守外，我和周正轮流住在律惩司内。”

    “属下遵命！”周正立即积极表态。

    对于周正的表现，温如垕喜在心里。

    “那个魔女是原火的meimei？”

    郝朔急忙回道，“昨天，原火亲口说的。”

    “这个魔女犯的事大不大？”

    周正立刻心领神会，“要说，也不算大事。她毕竟没有伤害到凡人。”

    郝朔多聪明，立即补充，“就算她杀死那几个游方术士，也属于正常的人魔争斗，并没有触犯天规。”

    “既然如此，魔女的这件事就算了！原火为救他meimei，虽然冲动，但是，也情有可原！你去告诉原火，让他们黑水城拿出一些财物法宝，赔偿给这些术士的门派或家人！还有咱们律惩司的伤者！告诉他，下不为例！否则，咱们律惩司决不轻饶他！”

    “属下明白！一会儿就去黑水城交涉！只是，司主，您看能不能让周正真君陪我一起去？”

    “怎么？你怕了他吗？他还敢公然跟你动手不成？”温如垕很生气！可是，生气归生气，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郝朔的请求。

    三个人并排从温如垕的书房走出来，一直一言不发的胡屠突然长叹一声，“老了，也该解甲归田了！”

    “胡老哥，你何出此言？”郝朔好奇问道。

    胡屠没有管郝朔，而是直勾勾看着周正，“周正真君，兄弟！以后老哥哥就全靠你照顾了！”

    周正急忙摆手，“不敢不敢！我的老哥哥，兄弟我什么为人你最清楚！再说，咱们律惩司根本离不开你跟郝老兄这样的主心骨！我年轻，就算些微有点小本事，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要多仰仗两位哥哥做这个定海神针！”

    两个人说的都是官面上的客套话，可是，三个人却全都听懂了！胡屠和郝朔大为心安，同时，也再不藏私，不遗余力地支持周正的崛起！

    如今，在律惩司，年轻的一代基本都已经进入了仙阶，像领头的佼佼者云凌、叶旌、岳茹月几个更是一早就步入了仙阶四层。叶旌的塑体即将完成，岳茹月更是在几天前已经塑体成功，如今正在全力以赴灭神塑神。就连她的meimei岳晓月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也步入了仙阶三层大圆满境界！

    这些新入律惩司的年青一代，天资卓越、势头正猛，用不了多久都会纷纷进入仙阶八层大圆满的境界。

    到了那个时候，像胡屠、郝朔这样几十年还原地踏步在仙阶三层大圆满修为的老人，必定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昨天那件事更让他们警醒，如今天下格局大变，未来的日子里是否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他们心中不焦灼、不感觉危机重重才怪呢！

    而律惩司这一批年轻人，不自觉地隐隐以周正为首。他们这些人一旦成事，周正无疑是在律惩司话语权最重的那个人！

    如今，得到周正基本算是正式的认定，胡屠和郝朔的真君位置算是彻底保住了！

    三个人心照不宣相互一笑，胡屠拱手拜别，而郝朔则和周正一起赶往黑水城。

    这是周正离开黑水城这几年以来，第一次又回到了这里。

    城门通报！

    站在城门下等待的郝朔心中难免忐忑。以前，他作为主管魔族的抚顺真君，来这里总是昂首挺胸，等待原火大开城门的隆重相迎！

    可是，这才多长时间，原火的修为竟然达到了仙阶八层！面对这样高境界的原火，他再不敢趾高气昂，反而极为担心原火不给他面子，压根不见他！

    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担心多余了！原火不仅像之前那样城门大开，而且，还带着手下一帮重臣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

    “哎呀，郝朔真君！你可把兄弟我想死了！”说着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郝朔有点受宠若惊。如今的他已经把假装的绷带全扔掉了，他还伸着双手刚想说几句客套的场面话，却见原火已经走到了周正面前。

    “周正，真君！你可是第一次来我们黑水城。你的大驾光临，可是让我们黑水城蓬荜生辉！来来来，快请，快请！”

    看着这样的场景，郝朔一时极为失落。弄半天，人家原火欢迎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周正！

    不过，转瞬，这种消极的情绪一闪而过。既然他已经选择以周正马首是瞻，那以后把周正推在闪光灯下、自己默默跟随的场景将成为常态。这又有什么好失落的？

    原火还是很顾及所有人的情绪的，他一手牵着郝朔，一手拉着周正，好似不偏不倚。说说笑笑，三人一起蹬车驶往他的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