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启迪：死灵
死亡是什么？ 是绝对的寂灭。 夜宸不断地下坠，最终坠落到了无尽寂灭之中。 无尽寂灭，无尽黑暗，无尽死亡，夜宸飘荡在死亡之中，灵魂逐渐破碎。破碎的灵魂沉浸在寂灭之海，被死亡同化，于死亡合二为一。 好在有那么一根极其细微的线，勾连着她的灵魂，使其不至于彻底消逝，迷失于无尽的死亡之中。 在这么一个环境中，空间、时间都没有了意义，这里是万物的终点。夜宸不知道飘荡了多久，也许是短短一刹，也许是沧海数百年，突然，她感觉到一种特殊的力量，那根极其细微的线，似乎也活跃了起来。 那种力量正在接近，是的，靠近一点儿，再靠近一点儿…… 纳维亚森林深处，一个游历到此的自然精灵奇怪地看着眼前这棵巨大的枯死的梣树，上面好像还倒吊着一个人，已经化为了干尸。 这是怎么回事，是一种古老的刑罚吗？ 吊死之人的手垂着，正好落在她面前。 出于对神秘的好奇，让精灵女孩儿做出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她打算把尸体放下来，查看一番，这可能是她的第一个考古收获。 就在精灵抓住干尸垂下来的手的瞬间，夜宸终于切身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温暖力量，随即在世界法则的推动下，拼命地汲取…… 当夜宸再次苏醒，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正握着自己的手，尽管还有残留的体温，但僵直的身子和涣散的眼睛表明，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机。 夜宸吃力地将插在自己心口的铁矛拔出，早已风化的藤蔓碎裂，她的整个身子跌落在地上，骨头都快散架，只是并没有感到什么痛苦。过了好一会儿，她缓过劲儿来，用手支撑着爬了起来，坐在地上，重新环视着这个鲜活的世界。 龟裂的树皮，顽强的野草，点点斑驳的光影，还有那棵高大的梣树，但却已经枯死了……环顾四周，夜宸低下了头……自己的手……这是怎么了？！ 这是一双如同干尸的手，风干的深黑色的血rou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偶尔还能看到露出来的森白骨头。 不对，不对！她连滚带爬来一个水洼前。 水面上倒影出来的，是一具干枯的尸体，血rou完全枯萎，皮肤皱裂，眼睛一片浑浊，完全没有一丝生者的气息。 自己……还是被死亡同化了？ 夜宸惊恐地尖叫起来，嘶哑难听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中，她蜷缩成一团，不敢看、不敢听，不敢再感受这个世界。 当意识重新沉浸于灵魂深处，夜宸才发现，死亡确实已经严重同化了她的身体和灵魂，不过好在那场伟大的献祭并非没有效果，她的灵魂并没有消散在无尽寂灭的死亡之中。夜宸能够感受到，灵魂深处的一点灵光，那是那场伟大献祭之后自己的所得。 那是一种特别的力量，属于“神”的力量，那一点灵光，便是自己的神格的具象化。 自己成功了！ 巨大的惊喜涌入心头。 自己成功完成了“仪式”，成为了被艾泽洛雷，也就是这个世界承认的真神，拥有了神的力量，拥有了“创造”的力量！ 夜宸干枯的嘴角忍不住翘起，微笑，大笑，狂笑着，嘶哑的声音让笑声诡异而恐怖，回荡在安静的林地里，好像厉鬼哭嚎。 创造规则在自己面前显现，冥冥中的感应，让夜宸伸出左手，指向旁边倒卧在地上的精灵女孩儿的尸体。 一种强大的力量从她的身体中涌现出来，那是属于“神”的创造之力。不过夜宸分明感到，创造之力同样受到了死亡的侵染，使得这种创造之力带有明显的死亡特征。 在创造之力和死亡之力的侵蚀下，精灵女孩儿的血rou消失，大部分的骨骼同样无法承受这种力量，破碎消散，唯有头骨和脊椎留下。 夜宸张开左手，精灵女孩儿的头骨和脊椎开始变化，骨节交织锁扣，化为了一副苍白的手链，扣在了左手五根手指和手腕处，手心和手背各有一个交叉形成的五芒星，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巧骷髅头缀在了手背五芒星的中心。 “幽冥。” 夜宸轻声唤起手链的名字，内心因创造而愉悦。 突然，夜宸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恐惧，让她忍不住战栗起来，她恐惧自身的消亡，而恐惧的来源，是那支刺穿心脏，将自己钉在梣树上的铁矛。 这个世界能够成神，自然也能够弑神，这是一把可以弑神的武器。 只是，神可以被杀死，死亡又怎么能够被杀死？ 夜宸伸出右手，恶狠狠地指向掉在地上的那支刺穿自己心脏的铁矛。 庞大的死亡之力涌现，侵蚀着铁矛，强横霸道地改造着这把世界法则加持的武器。慢慢的，黑铁的长矛出现了锈迹，随着锈迹的扩展，夜宸开始能够感受到这把武器。 最终，带有斑斑锈迹的铁矛开始变形，化为了一只略显粗糙的黑铁的指环，套在了她的右手食指上。 “杀戮。” 夜宸呼唤着指环的名字。 两件强大的装备成型，冥冥之中的感觉消失不见，创造的规则慢慢隐去。 夜宸心神回归，微微叹气，所谓成神仪式成功，其实是个很勉强的说法，就算是神，也是极其弱小的神。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活着……或者说，存在着，就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只是——夜宸轻轻抚过旁边的一棵小树，这棵树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失去了生机。 死亡依然锲而不舍地对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进行着同化侵蚀。 这算怎么回事？怪自己的死亡天赋太好，和死亡规则太过契合？夜宸颓然靠坐在枯萎的梣树下。 唯有灵魂深处的那一点灵光，在死亡侵蚀下闪烁不定，勉力支撑。 …… 转眼间，数个月过去，盛夏消散，秋风来袭。 只是，今年的秋风没有为纳维亚森林带来丰硕果实和饱食的动物，这片林地已经彻底化为了死域。 草木凋零枯萎，感到不安的动物及时逃了出去，剩下的和腐土里的虫子一样，在死亡的侵蚀下化为一具具尸体，甚至因为真菌、细菌也无法在这片死域中存活，它们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并没有腐烂的迹象，只能随着岁月慢慢氧化。 夜宸站在那棵高大的枯死梣树面前，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阴冷的气息笼罩整片死亡林地，凋零、衰败，以及最终的死亡，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秋风吹过，枯枝败叶索索作响，如同厉鬼的哀鸣，美妙动听。 原先萦绕在灵魂深处的阴寒也消失不见，她现在只感到清爽自在。 灵魂深处的一点灵光抵御死亡规则的侵蚀，散发出灰蒙蒙的光，由此夜宸发现自己掌握了一种特殊的力量，混合了死亡规则之力和创造规则之力的力量，她称之为死灵之力。 和代表绝对寂灭的死亡之力不一样，死灵之力因为拥有创造属性，理论上可以有更多的表现形式，比如说…… 夜宸的灵魂深处，大量的死灵之力喷涌而出，企图复苏这具干枯的尸体。 夜宸身体的绝大多数细胞已经彻底死亡，万分幸运的是，在她的骨髓深处，还有四个沉眠的细胞，依然保留着活性。 有着源源不断的死灵之力（主要是死灵之力中的创造规则在起作用），这几个细胞开始重新分裂，分化，溶解替换掉其他坏死的细胞，重塑身体。 经过了四个白天，四个夜晚，终于，死去数百年的身体开始苏醒，干瘪的躯体丰盈起来，如树皮一般龟裂的皮肤重新变得水润……夜宸再次拥有了一具身体——完美的神之身躯。 砰……砰……感受着复苏心脏的跳动，夜宸欣喜愉悦，她现在有心跳，有体温，细胞也在正常的代谢。和普通生命的唯一区别在于，她的本源之力是死灵之力，而不是生命之力。 死亡已经彻底苏醒…… 东方大陆，圣光明大教堂，正在祈祷的教皇睁开了衰老而明亮的眼睛，谦逊地接收着圣光的旨意； 魔法城市达拉然，城市中心最高处的魔法塔顶层阳台，紫罗兰魔法学校的校长放下了手里的书册，微微皱眉，看向遥远的北方； 西方大陆，受到自然和生命赐福的大德鲁伊，正从沉睡中醒来，在梦中，他听到了风传来的消息：死亡已经被生命唤醒； 月神殿，受到月神钟爱的女儿，月神大祭司，此时已经发出了召集令：月神卫队，听从神的旨意，去往北方远征…… 死亡的苏醒引起了艾泽洛雷诸多势力的注意，但这和夜宸没什么关系，晋升为真神，她已经完成了启迪任务。 一个光点凭空出现，翩然流动，构筑出了一座光铸之门，然后在夜宸的右手小指处闪烁飞舞，凝成一枚银白色的，由九片艺术化的竹叶构成的戒指，第七空间之戒。 夜宸推开光铸之门，回头看了这个世界一眼，死亡已经苏醒，必然势不可挡，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她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