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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云突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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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云突变

    与老史结束通话,车宏轩本想休息,可睡不着,感觉头昏脑涨的,干脆晃晃悠悠去户外清醒一下。

    下楼就是人工湖,湖边远处近处还有几点渔火,这些钓鱼爱好者疯了,尽管水清夜凉,几乎没有咬钩的鱼,可他们还不想收杆,还梦想着有所斩获,梦想着哪条缺心眼的鱼能倒霉一回,前来送命。鱼漂上蓝色的荧光刺眼的亮,映照在水面上泛起片片鳞光。

    车宏轩沿着湖边铺满彩色地砖的人行道踽踽独行,他感觉自己现在血压一定是很高了。

    夜色茫茫,没有被树叶遮挡住的路灯把昏黄的光斑斑驳驳地投在甬道上,零零散散的落叶踩在脚下发出窸窸窣窣声响。水面上淡淡地升起一层薄雾,显得那么无际且迷茫。毫无疑问,这些都在告诉人们秋已经一步步走近。

    车宏轩既感觉时间的美好又感觉时间的可怕,现在他不得不面对严酷的现实,他要考虑怎样渡过难关。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二日上午,有工作组进驻开发区,这相当于告诉人们,古明远在开发区做领导的时代已经结束。虽然还没有官方正式通知,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工作组带队的是原交通口领导,系统内都称其为孙局,虽然比古明远差半级,但就其能量来说不输古明远。

    孙局在干部大会上宣布三件事,非常干脆:“一、各级干部各司其职,各负其责,确保开发区政府正常运转;二、人员暂时冻结,不出不进;三、财务冻结,由审计部门开始审计;四、工作组要在开发区设举报箱和举报电话。顺便说一句,工作组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整人的,所以无论干部还是职员,必须按部就班,不允许消极怠工。”

    孙局名孙华,1959年出生,1978下乡,后回城接班进交通局当修理工,在岗读函授,得到大学文凭,靠其父亲是老干部的路子,提到修理厂当会计,逐步走上领导岗位。他以朴实著称,实在得像个农民。人际关系很好,人情世故烂熟于心。开发区建楼的时候市政府领导同意给他一套,他便挑了小高层的顶楼。当时就有身边人背后议论说不该要顶楼,那预示以后再提不起来了。他听后也举得不是没道理,可顶层白给个二十多平米的露台,据说盖个阳光房再把地热铺进去就成了别墅,房价会翻倍,这么大利益他不可能放弃。

    孙局与调走的市老领导关系很好,一直靠着这个关系一路走来,这种关系鲜为人知,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舆论。他与那些开矿的老板,与各出租车企业和各运营公司都保持一定距离,口碑很好,故这次被临危授命。

    孙局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来开发区,因为古明远树大根深,在古城市没人搬得动。到这里来不仅仅可以提升半格,更重要的是开发区管着大半个古城市,这是个重要台阶,抬脚就可以进班子了,所以他有理由春风得意,踌躇满志。

    当天下午,孙局推开杂事召见刘主任,这是他要面谈的第一位开发区中层干部。

    孙局还没来得及安置办公室,因为交通口那边业务还没交出去,便临时把三楼外宾接待室占了。

    刘主任接电话时吓一跳,以为是有人举报自己了,再不就是工作组认为自己和古明远关系密切想拿自己开刀。那就去吧,但愿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他有这个想法不为过,因为都知道他的岗位是肥差,每年有几千万的资金从手里过,要说没油水智力障碍者都不相信。再有就是关键岗位的中层干部人人自危,都怕摊事。

    刘主任认识孙局,但孙局并不认识刘主任。尽管孙局在开发区有套房,可从没来过。

    令刘主任没想到的是孙局就一个人见他,这显然不是要整他,没那个阵式。

    孙局很随便地让刘主任坐下,像对待老部下一样和蔼可亲,客气地问:“喜不喜欢喝茶?”

    刘主任被造蒙了,噎在那里。

    孙局也没理会刘主任作何反应,仍然解释说:“反正我这都是劳保茶,愿意喝你就自己泡一杯,我给原单位打个电话。”

    “我先回避一下吧?”刘主任显得局促,好像不知所措。

    孙局并没在意,一边不紧不慢地拿起电话一边笑了说:“你坐你的,这是办公室。办公的地方哪有那么多背人的事?”

    刘主任再没有客气的理由了,再客气就显得外道了,自己木然地去泡茶。

    孙局通了一会话,放下电话对刘主任说:“我们都是老同志了,没什么可客气的。请你来想必你应该明白,现在开发区最大的两件事就是办公楼和家属楼,在这个时候决不能出乱子。铁打衙门流水官,不管以后是我管还是别人管,在工作组进来的这阶段不允许出问题,否则上边要对我追责。尤其是家属楼,那是政府为民办的十件好事之一,决不能有半点差错。尽管有人说这是腐败楼,可已经建起来了,总不能扔在那里吧?再说我们并不是当初的决策者,更不是房源的支配者,腐败不腐败不需要我们负责。办公楼封顶后要停工,得有个具体意见。家属楼必须按原计划春节入住,这需要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既要保证质量又要保证进度。原来这些事都掌握在古主任手里,人家是老领导,胸有成竹,我就不行了,心里没数,冷手抓热馒头,不能不担心。把事办坏了承担责任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上对不起市政府领导,下对不起千家万户,所以压力很大。我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把这两件事办好,分担责任,解除我的后顾之忧。”

    这一席话令刘主任豁然开朗,立即表示说:“只要领导相信我,我会积极努力的。”

    孙局笑了说:“什么理由不相信你?不存在这个问题。顺便说一点,我不习惯越级管人和管事,这就要求关键部门的中层干部必须有两把刷子,能征善战,独当一面,并且有生杀大权。我没来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知道你不仅熟悉业务,而且为人处世正直,所以希望你不负众望,把工作干好。”

    刘主任感觉这话精辟,透彻里边带有威严,看来确有水平。他没办法说什么,想奉承几句又感觉有点低三下四,也感觉对不住古老板这些年对自己的信任,反正一朝天子一朝臣,用则老老实实工作,不用则给句痛快话。他已经恢复了老样子,火上房了不着急,有条不紊地从那个老旧手提包里掏出脏兮兮、磨得硬表皮起毛毛的大本本,带上老花镜,低头翻看。

    孙局看出刘主任骨子里的东西,笑了说:“我在大会上宣布过,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整人的,这是我心里话。为什么说这句话呢,目的是怕大家有抵触情绪。因为古主任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所有干部都是他提起来的。大家同舟共济,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感情,对此我非常理解。可话又说回来,我们都是有职责的人,在为国家工作,不是为了哪个人,所以不要被个人感情绑架了,那样不利于工作,也是组织原则所不能允许的。”

    刘主任顿一下说:“我不会那样,只是没有做好汇报的准备,也不知道准备哪些方面的材料。”

    孙局摆摆手说:“不用看本本,以后我们谈事不看本本,我们定原则,不谈具体事,具体事由你掌控。你谈谈具体处理意见,然后我们共同确定个原则,以便在今后工作中遵循。我们确定原则后,还要请有关承包商表态,同意的继续施工,不同意的要做两手准备。”

    刘主任解释说:“不会有哪个队伍愿意离开工地。”

    孙局点点头说:“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刘主任仍然看着破本子说:“有些数字怕叫不准,还是参照一下吧。”

    孙局拿出一个表格递给刘主任:“这是款项支付明细表,财务搞出来的,你拿回去核对一下,如果有问题和就财务沟通一下。”

    刘主任接过报表看两眼夹在大本本里,然后看着孙局问:“办公楼是临时停工还是彻底取消这个项目?”

    孙局考虑一下说:“如果彻底取消还用施工到封顶吗?猜测领导们还是想要这个项目的,绝不会扔个烂尾楼在开发区。”

    刘主任脸一红说:“有道理,我没想那么多。如果是这样就好处理了,可以保留施工机具,比如塔吊和脚手架都不拆除,租金的事和总包方协商一下就可以,依据合同规定,按进度节点的百分之八十结算,这没有问题。我想,这方面总包方不会不配合。”

    孙局平静地说:“如果不配合就按停工来处理,彻底清算,再开工时重新招标。”

    刘主任点点头说:“我们可以按照这个原则办,但从有利于工作的角度看,还是尽量保留原来施工队伍为好,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孙局微笑一下说:“好,就按你的这个意见办。原则是施工队伍必须听从指挥,老老实实干活,不能动不动就曰曰,再不就想闹点动静,今后决不允许这样队伍在开发区干活。”

    刘主任点点头说:“我明白。”

    孙局问:“家属楼那边还有什么问题?”

    刘主任解释说:“如果能保证及时拨款,春节前入住不会有问题。”

    孙局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及时拨款肯定做不到。关于工程款项问题你尽快写个计划,我向上请示。我目前还是工作组成员,领导还没有赋予我动用资金的权利。”

    刘主任想想说:“没了钱很难办,就像没了油的汽车跑不动。”

    孙局说:“我们今天研究的总体就是工程款不能及时到位,工程还要顺利地干下去,这是不能含糊的。”

    刘主任无奈地说:“难度很大。”

    孙局不客气地说:“你从现在起就要考虑这个问题,同时我也帮你做工作。按照你尽量使用原施工队伍的意见,我们给他们机会。”

    “好的。”

    “家属楼对外承包商有几家?”

    “两家,一个是总包方,一个是铝门窗厂家。其余专业承包队伍都是和总包方签的合同。”

    “一会把总包方请来,再把搞门窗的请来,让他们表明态度。如果他们能够克服困难把工程有始有终干完我们就不再折腾了,你好我好,大家一心一意干工作。如果他们没有个积极态度,我们找他们总部协调,意见还不能统一我们就得下决心想辙。长痛不如短痛,不能乱了阵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们一旦被施工单位左右了,那就势必会引起群众舆论,说两袖清风不行,没人相信。”

    刘主任心悦诚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