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城
机械音再次消隐下去，任凭成又怎么咒骂和呼喊，都不再出现。 成又慢慢地走起来，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因为这几次“幻境”而有些混沌的心理。之前他之所以急着进入“幻境”，是因为在那次他作为追杀者的幻境中，他看见了前面奔逃的那个人的脸。那是他自己的脸，虽然头发颜色和这个现实中的身体一样是火红色，但是那张脸是他未穿越之前的脸，是他还不叫成又的时候的脸，那是属于地球人周文成的脸。 穿越之初，午夜梦回时，常常会做在镜子中看见自己以前容貌的梦，醒来只是一片怅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世界的一切逐渐攀附上来，让他渐渐成为了成又。而以往那张经常在梦中看见的脸，也慢慢地失去了踪影，以至于现在忽然看见它，竟然有种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觉。 比较无奈的是，再一次进入幻境中，他一路狂奔，没有碰到任何可以照出他的影像的事物。哪怕是路面上的积水，也因为狂风暴雨波荡不休，根本无法形成稳定的倒影，倒是让成又的一番打算落了空。 “如果假设的规律成真，那么自己又会变成那个巷子里超人，”成又冷静地思忖，“而且巷子里的事物也在发生变化，那个亮灯的理发店便是如此。如果要验证前面跑的人的面目是否为穿越前的自己，可以不用打招呼，直接截住对方便可以看见。” 但是他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点，虽然被追杀者不如追杀者一样可以飞檐走壁、轻身如燕，但是却有一招同归于尽招数，那便是——爆炸。而且除了最后这一次，前几次，他都是死于这种爆炸。 如果可以用偷袭的方式使前面的人失去反抗能力，或者更激烈一点，先下手为强，直接杀掉前面的人，再仔细查验其面容也是一样的。 ----------------- 果不其然，被大雨从混沌中唤醒的成又再次成为了那个穿风衣拿剑的人。这一次他不再耽搁，也没有从两边墙壁上借力，而是直接在地面上，以极细微的动静快速移动，时不时地借助巷子里摆放各种杂物来遮掩下自己的身形，尽可能地减少自己被前面那人发现的几率。虽然以他现在的视角来看，前面那人连一次回头都没有。 “唰！”成又来到先前亮着灯的理发店不远，藏在一把立起的大伞后面，有些惊奇地发现，店里面发生了变化，居然多出了镜子、座椅、桌台、洗头的椅子等物件，除了没人，和一般的理发店无二。 不过现在不是进去探查的时候，看了理发店一眼，他的视线集中在那个奔逃的背影上，整个人像是灵活的狸猫一样窜出，几个呼吸便来到了对方身后，空着的左手虚虚砍向对方的脖子。他对于自己体内的力量有着精确的掌控力，清楚地知道怎么让人失去意识却又不会受到伤害。 前面那人应声而倒，但是还不等成又将他翻过来，周围的场景再次跳闪，又回到了隧道里。成又失望，难道说追与被追的两方，任一一方失去意识都会导致场景结束？ 而再次进入并且成为了被追杀者的成又，发现巷子里又有一家馄饨店亮了灯，然后在后面那人追上来的时候，将对方和自己一起炸死。 第六次进入，再次化作了风衣杀手男的成又，却放弃了去追前面那人，而是选择往回走。这一次，他感觉身体内的力量又有了增长，放开所有的限制，飞快地往回跑去。 不停地进入巷子、穿出巷子，在不短的时间后，他回到了最开始的场景，也就是第一次进入的场景。到了这里，便能清晰发现，这所谓的无尽循环，其实是有头的。因为这里对着巷口的街道对面，是没有小巷的入口的。 他转而跳上路边的一棵树，在树顶借力，跃上街道旁一栋楼挂在外面的消防梯，跟着几个跳跃，踩着空调外机，跃上了楼顶。四下眺望，借着偶尔亮起的闪电，能清晰地看到，以这条小巷为中线，往两边蔓延开去约莫一百米的样子，便是无尽的黑暗，连闪电也无法照亮。天空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但是地面和其上的建筑物，确实只有两百米的宽度，长度确实一眼望不到头。 落下地来，成又向着来时的路返回，很快再次抵达了他此次出现的位置。信步向前走去，他很好奇，要是自己一直不追杀上去，那么前面那人会产生怎样的变化，而且他也比较好奇另外一个问题。 走到亮着灯的馄饨店，走到理发店门口，他站到一面镜子前，就这明亮的灯光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的面孔很是陌生，但是仔细看去的话，又发现有些像是成又和周文成的混合体，再仔细一看又觉得是错觉，放松下来却又觉得有几分相似。脱去身上的衣服，仔细检查，没看到任何熟悉的印记，但是却又是如臂使指。 穿好衣服的成又，不紧不慢地往人奔逃的方向走去，走出这条巷子，进入那条巷子，却发现本应该停在巷子里墙壁下的人，此刻不在那里，而本应完好无损的墙壁，却颓然倒地。 难道说，有新的变化产生，前面的人也可以逐渐掌控那种爆炸的力量了？ 他不再拖延，迅速前进，却又经过了两处巷子，才在第三处巷子的墙根下发现了对方。而当他刚刚出现在巷口，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对方居然转过身，双手平伸，慢慢向两边张开。一团火光从其双手之间跃出来，并迅速填塞了成又的整个视野。 再次回到隧道的成又，仍然残留着被火焰烤成焦炭的痛苦，但是心里却有几分兴奋，变化便是希望，不光是治疗自己绝症的希望，还是彻底脱离这一切的希望。 ----------------- 依旧是那个监控室中，属于成又的监控界面已经是剩下的二十多个界面中比较明显的一个。这从监控界面的大小便能看出来，他的监控界面，明显要比其他人的界面大一些，却又小于位于大屏幕中央的那个屏幕，和周围的另外两个界面一样大小，意味着，他进入了这里监控人员关注的第二梯队。 监控室中央，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的五官一看便是华国和外国混血，头发金黄，双眼是淡褐色，此刻正盯着大屏幕，确切一点地说，是盯着成又的监控界面。 “之前，脱离追逐的记录是几次？由谁保持着？”他开口问道。 他身后的一人轻声答道：“之前脱离追逐的记录是五次，是由莉莉保持着。” 金发男子闻言看向屏幕最中央的位置，那里的监控录像中，被监控的对象却是个看上去最多八九岁的小女孩儿，这个女孩儿脸上没有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稚气和天真，只有一片沉然和坚定。 “你们觉得，最有可能成功的人是谁？” 面对金发男子抛出的问题，众人纷纷作答，哪怕是站在屏幕前，一直监测着监控的人员们也是一样。 “我觉得是莉莉，”一人当先说道，“不光是因为她是目前通过次数最多的人，更因为她的年纪。大家都知道，赫拉的领域在于婚姻、家庭和女性生育，她对于幼儿的关心，必然是胜过成人的，从这一点来说，莉莉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那不一定，”有人反驳道：“赫拉的宝库，虽然宝库的所有权归属于赫拉，但是其中的宝物所属的领域却不是全部归属于她。像是有名的黄金苹果树，那分明就是大地女神盖亚的领域。” “我觉得有可能是109号，”也有人看好成又，“他虽然通过次数还赶不上其他的人，但是通过时间明显少于其他人，这说明他的灵魂强度和对历史的耐受性，都要远远优于其他人。” 金发男又问道，“109号的名字是什么？具体的背景呢？” 很快有人翻出关于成又的资料：“这人叫成又，今年25岁，此前检测出来肝癌，参加项目的目的是治病，在这之前，他是个手机程序员，家中长辈亲人都不在了。” “了无牵挂，这样也好，”金发男子微微点头，“万一最后是他的话，那我们将他带离这片土地要省却很多功夫。” 虚空中忽然响起笑声：“你也倒是敢想，挖墙脚都挖到我们头上来了。” 空间中荡起水波样的波纹，一阵清脆的砖石碰撞声响起，一块块灰白、灰黑色的城砖自波纹中跃出来，以眨眼都来不及的功夫组成一面墙壁，并且迅速延伸、宛转，要将监控室里的所有人都围起来。 “万里长城！”金发男子一惊，身体周围出现一具木马的幻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周围的人见此，纷纷出声呼救：“祭司大人，带我一起走吧！” “祭司大人救命！” 木马幻影一个闪烁，带着金发男子，和周围离他比较近的几个人，在城墙彻底围拢之前不见了踪影。而剩下的人，只能在围起来的城墙投下的阴影中，或是绝望、或是咒骂，亦或者跪地投降。 城墙移动，城砖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随后一起隐没在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