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竞选（一）
“…进一步发展经济，连通各大城市的道路，同时呼吁各方捐款，尽快修复纽约…” 宽阔的演讲台上，金并拿着仅有自己半个手掌大的话筒侃侃而谈：“我相信，纽约一定会在我的领导下重新辉煌起来！” 当前任纽约市长基里安.墨菲斯失踪后，众多阴谋论猜疑纷纷。有人认为，外星人是基里安引来的，所以他才会不声不响的消失，害怕后续的追责。 还有人认为，这是合众国的一场阴谋，合众国官方的试验引来了外星人，他们需要一个背锅侠，最终选中了纽约市长。 也有人觉得，基里安.墨菲斯其实是蜥蜴人，在暴露之后，这位纽约市长被同伴们给接走了——这种理论还有不小的市场。毕竟在合众国，蜥蜴人阴谋论早已经深入人心了。 但无论如何，战后纽约的重建都要有一个人领导，失去了市长，人们必须选出一个临时市长。无数人自告奋勇，经过层层选拔之后，最终只有两个人站在了眼前刚刚搭好的竞选中心上。 一個是威尔逊.菲斯克，大商人，慈善家。他的施政理念是发展经济，并给予受灾者一定的补助金，现在演讲的就是他。 另一个，是亚裔商人赵明。他神秘莫测，背后却有着斯塔克集团的支持与造势…在台下的记者们看来，这注定是一场龙争虎斗。 金并讲完后，台下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掌声，足足持续了有一分钟。 记者们争相提问，询问的大多都是：‘纽约未来的具体政策’，‘如何提振经济’等方面。 又过了好几分钟，提问潮方才平息，金并满意的坐了下来，看向赵明的眼神中充满了内敛的得意。 ‘脑叶公司的老板又怎么样？’金并胜券在握：‘纽约是我的地盘，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这场选举…我赢定了！’ 而被金并惦记的赵明此时正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看似稳定自若，实则慌得一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实际上，穿越前他所经历过最大的演讲，不过是初中时候的一次运动会主持——还是被硬拉过去凑数的！ 同意竞选不过是突然冒出的一腔热血而已…竞选演讲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还好，安吉拉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赵明摸了摸脸上的眼镜，感受着耳朵中的耳机，砰砰乱跳的心逐渐好受了一点。 眼镜是安吉拉特制的显示眼镜，镜片有着几乎不可视的虚拟显示器，可以将他要演讲的内容投影在镜片上。 耳机对面则是脑叶公司最优秀的文职，他们聚集在一起，全神贯注的等待着，分析即将出现的刁钻问题。 呼…放轻松，赵明，只是一场普通的演讲罢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当做念稿。 赵明接过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一步一步的走向演讲台：他刚刚坐在会场的一端，另一端是金并。演讲台在中央，逐阶升高。 踩在台阶上，赵明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 耀眼的灯光晃花了他的眼，赵明用拿着话筒的手挡了一下，他看到了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全是人。 记者，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保安，商务精英…但更多的，是聚集而来的纽约民众。 他们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有的还提着蔬菜、穿着工作服，似乎才刚刚下班。 但他们依然聚集在这里，沉默的看着中央的演讲台，等待着…一位市长的出现。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期待一位市长？‘赵明的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他看到了身穿蓝色工装的泥瓦工推着一摞砖头走了过去，视线跟随他们，赵明看到了一栋刚刚建好，尚未装修的平房。 那是因为在纽约大战中损毁，如今又重新搭建起来的房屋。 是啊，他们的家...被毁了。他们在期盼一位市长上台，看能不能让日子变得好过一点... 赵明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他突兀的想起了那个梦，那个来到这个世界后…逐渐变得真实的梦。 梦里，他是一个懵懂的傻子，被安吉拉骗来骗去。纽约大战，奥创出世，灭霸入侵…他蜷缩在脑叶公司的保护中，将所有的权利交给了安吉拉。 因为他害怕，他害怕哪一天自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英雄？呵，托尼斯塔克，全世界最有钱的人都死了，蜘蛛侠，变异英雄的典范，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响指。他凭什么不同？ 可即使再怎么躲藏，他最终…也死了。无穷无尽的光之树化作了长桥，他看到安吉拉牵着他走在桥上，桥的这边是漫威，桥的那边，是脑叶公司的世界，废墟中的都市。 他被安吉拉推下了桥，茫然地下坠…最后，梦醒了。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才会表现得疯癫而又不正常，威胁安其拉，说自己在梦中看到了‘未来’，打败了她…假的，他只是在撒谎而已。 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现实？他有点分不清…分不清…可，梦和现实真的有区别吗？ 目光忽然模糊，周围的人群和一切都变成了水印下的马赛克。赵明集中精神，看到了距离这不远的一座座雕像：他们由青铜雕刻，竖立在大地之上。 他们是消防员，是警察，是医护人员，是牺牲在纽约大战中，保护这座城市的英雄。 他回忆起自己出现在漫威世界的第一天时安吉拉给他看的直播：他当时只看到了天空中游荡的钢铁鲸鱼，被撞塌的高楼大厦。 可现在，他想起了那画面的角落：那是在废墟之中用身体死死护住孩子的母亲，那是跪在地上虔诚祈祷的老妇人。 他们，是梦吗？ 他又想起了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想起他说的乔治，想起那个母亲在纽约大战中阵亡的黑人，刺穿双目的夜魔侠与亨利… 绝不是。他们是人，是和自己一样，有血有rou，会哭会笑的人… 他们，也会死的。 赵明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莫名其妙，笑的让金并和台下的记者摸不着头脑。 前世的一个笑话出现在脑海中：毁灭日和超人在街道上打架，超人抄起一辆汽车就扔了过去，躲避的白人崩溃：那是我贷款买的车！ 毁灭日反手一拳把超人打飞进房子里，白人更崩溃了：那是我贷款买的房子啊！ 更可怕的是，你还不能用‘我帮助了超人’这种想法来自我安慰：因为汽车哪怕是被超人扔到了毁灭日的皮肤上，都砸不出一个白点！ 这当然是一个有趣的地狱笑话：可如果漫画成为了现实呢？辛辛苦苦买的房子在超级英雄和超级罪犯的打斗中被摧毁，亲人在波及城市的战争中死亡… 你祈祷这是一个梦，祈祷当醒来后一切都会回到昨天的样子…可当你从梦中醒来，仍旧只能看到冰冷的床榻，和满目疮痍的房间。 侥幸亲人无恙的，财产受到了损失，财产损失不大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要迎来不景气的经济环境…税收不会变，物价却会上涨，这场灾难，与所有人息息相关。 人们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努力就这么凭空消失，消失的没有一点波澜，没有一点意义。 这公平吗？这正义吗？英雄们的牺牲值得尊敬，可被战斗波及的普通人呢？他们的一生难道就像遇到天灾一样，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吗？ 战斗中，普通人只是英雄们的背景板。当英雄们在楼宇间跳跃时，普通人在下方惊讶高呼。当超级罪犯来临时，普通人惊恐逃窜。 可当整座城市受灾的时候，就连英雄们都自顾不暇的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可怜的普通人呢。 生活，本来就已经够艰难的了。有的人仅仅是活着，就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只需要一点点，极其微小的一点点外来的压力就能将他们压垮…很多人，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总得为这个世界的人们，做点什么吧？ 赵明摘下了眼镜，取下了耳机，不顾安吉拉的询问，攥在手中。 他拿起话筒，举在胸前：“我常常认为，诚信是交流的第一原则。长篇大论暂且不谈，在演讲之前，我先说一件事…” 赵明指了指眼镜：“这上面有提词器，原定计划，我只要照着念出来，加点情绪就好。” 随后，他又捏着耳机向台下展示：“场外也有着专业的人员替我分析你们的情绪变化和表情，他们会把记者的提问逐一剖析清楚，再把最适宜的回答告诉我。” “好像我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偶。”赵明耸了耸肩膀：“万幸，我现在变得真实不少了。” 台下出现了一声声惊讶的低呼，市民们交头接耳，不明白赵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连金并都摸不着头脑，只是他的内心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眼前的赵明，脑叶公司的老板，一直表现得玩世不恭的家伙，似乎褪去了某种伪装，以最真实的样子出现了所有人面前。 “现在，就让我们用最简单的方式来交流吧。”赵明脸上虚假的表情逐渐收敛，露出了一丝不知道是苦涩还是释然的笑容：“从哪开始呢…就从纽约大战吧。” 讨论声渐渐消失，几乎所有观众的表情都消沉了下去。 纽约大战…是每个纽约人心中都无法抹去的痛苦。 短短几小时的战斗，却造成了半个城市的毁灭，无以计数的人在这场战斗中死亡。繁华的高楼变成废墟，充满笑声的公园断壁残垣…合众国的璀璨明星，一天之间跌落尘埃。 所以金并的话才会引起那么多人的欢呼和激动，他们迫切的希望纽约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恢复成那座发达、魅力的城市，哪怕…只是一个空壳子。 “怎么说呢…”赵明在演讲台上踱步：“困难其实无处不在。” 他语气轻柔，仿佛在悄悄耳语：“你们有见过凌晨时的公共厕所吗？哈，谁会在那个时候从家里跑出来去上厕所？可你们不知道，凌晨的时候，会有人拖着行李和衣服走进去，铺好报纸与毛巾，躺在厕所中过夜。” 人们讶异的看着赵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赵明继续说道：“他们中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有突然失去财富的普通人，在白天，他们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和你一样走在马路上，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但夜晚到来…只有公园和厕所，才能为他们遮风避寒。” “这是困难吗？喔，我相信没经历过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因为‘不努力’。那我换一种假设好了：每年，我们的房子都要交一大笔税，繁多的税务压在你们的头上，对吗？” 更多的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即使是中产阶级偶尔也会发生没钱交税的窘况。如果他们不能在规定时间前补齐税款… 许多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似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住在公共厕所了。 他们的房子，会被州法院收走拍卖补齐税款。多出来的钱？那是滞纳金，跟你有什么关系？ 让一个中产阶级跌入尘埃，只需要一次小小的欠税就够了。 赵明昂起头，看着天空点点繁星闪烁。 “我们的生命中总会遇到这些该死的困难，他们突兀的出现，但绝不会突兀的消失。他们压在一个人，一个家庭的肩膀上，压得人喘不过气，压得人…如同蝼蚁。” “纽约大战，更是许多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就像一座巍峨入云的高山，压在我们的背上。无数家庭因此破碎，丈夫，妻子，母亲，父亲，孩子…种种身份，一朝化为乌有。” “我们就这么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午夜梦回时惊醒，却再也望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床榻冰冷，再无余温。” 会场中逐渐响起了抽泣声。正如赵明所说，这场战争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亲人…他们茫然地度过每一天，如同行尸走rou。 “但生活还在继续。我们甚至应该过的更加开心，更加快乐，比往常更加快乐。” 许多人紧盯着赵明，他们的眼瞳中带有怒火，似乎是在为死去的亲人没有得到尊重而感到愤怒。 可下一秒，怒火就悄然云散。 “因为我们的生命早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赵明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他们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颓废，看着你失去希望，看着伱以泪洗面…喔，他们难道想看到这个？” 咧开嘴，赵明夸张的笑道：“谁会看一场失败者的情景剧啊，老兄？至少为了他们…你得活的有趣点，对吧？” “你需要低下头，斗争，斗争，斗争，再去和这表子养的命运斗争。战争打不垮我们的心脏，生活也不会压垮我们的脊梁！我们绝不会认输，绝不会妥协，绝不会失败！” 赵明攥紧了拳头，有力的挥了下去，风声细微，却如雷震：“我们…一定会胜利！等到了天堂，你就可以自豪的说出：我连你们的份，一起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