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要翘尾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下也没有不散的……

    嗯，黄钟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和女王的关系。

    要说是恋人，那肯定不是，可是两个人彼此又都是用了情的。

    或许这样来说比较恰当：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朱林的戏份彻底杀青，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剧组，不带走一丝遗憾。

    黄钟特意买了站台票，把她送上车厢。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皮箱，帮着放到行李架上：“这是给你礼物。”

    朱林展颜一笑：“你送我的歌，就是最好的礼物。”

    “珍重！”黄钟下车，然后目送着绿皮车缓缓启动。

    车窗向上推开了半截，那里有一道倩影，正在向他挥手。

    黄钟下意识地跟着火车往前跑，终于还是没跑过火车，身影渐渐被甩得消失不见。

    车厢内的人，已经泪眼模糊。

    等到收拾情怀，朱林这才打开皮箱，里面赫然是剧中女儿国的女王穿过的几身服装，那套粉红色的纱衣，就放在最上面。

    一时间，女王的眼泪又默默地流淌下来，耳畔回响着黄钟在阿炳故居哼唱的歌曲：天地悠悠，唯情最长久。

    她心里涌起无尽的暖意，默默地念叨一声：你个臭弟弟。

    回到剧组，黄钟的生活又恢复原状，忙碌了差不多一周时间，到九月中旬的时候，女儿国这一集的戏份，便全部结束。

    “这集拍得太顺啦！”杨导也有点不敢相信。

    “好像多了小黄老师，一切都顺畅起来。”王摄像也深有同感。

    接下来，几位主创坐到一起研究，决定暂时不再继续拍摄后面的剧集，而是要先把前面十集的内容进行补拍。

    主要都是武戏，因为有了威亚，所以要补拍大量飞行和空中打斗的剧情。

    结果就是，没唐三藏啥事了，他又不用像猴哥似的满天飞。

    于是杨导就和黄钟商量一下，叫他和剧组的音效师王文华一起回京，完成前面剧集的配乐工作。

    创作的那些歌曲，也要寻找合适的演唱者，然后进行录音，都挺麻烦的。

    黄钟进组三个月，跟大伙处得都非常融洽，马老师和武指等人，还非得请他喝了一顿，算是践行。

    还有比黄钟混得开的，那就是黄丁丁，小家伙在剧组都快成国民闺女了，临走的时候，收获了一大提包零食。

    “杨奶奶再见，王爷爷再见，马阿姨再见，马伯伯再见……”

    小家伙挨个和众人道别，最后还挥挥小手，脆生生地说道：“我还会回来的！”

    离京的时候是夏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季，枫叶正红。

    下了火车，跟王文华老师约定后天再去电视台干活，黄钟就提着大包小包的，领着女儿挤公交，然后去父亲家。

    晚上六点多，黄丁丁敲响房门，扯着小嗓子喊：“爷爷，我们回来啦！”

    屋门很快打开，是张薇那個大爆炸头，这丫头嘴里哇了一声，抱起黄丁丁，就开始转圈。

    黄黄丁丁都转晕了，被放在地上之后，自个又东倒西歪地转了几圈。

    “哥，我出磁带啦！”张薇把黄钟拉进屋，然后拿着一盒磁带，在他眼前摇晃。

    黄钟刚要夸一句“小薇不错”，然后就看到张薇一脸嘚瑟地说道：“哥，我赚了五千块，怎么样，我厉害吧！”

    原来是跑我跟前炫富来的，黄钟伸手拍拍她的脑瓜：“不要翘尾巴，正好你哥我也赚了点小钱儿。”

    说完从兜里摸出来几张存折，放在桌子上。

    张薇打开一瞧，每一本都是五千块，一共三本，顿时觉得自己赚的五千块一点不香了。

    “小姑姑，不许噘嘴。”黄丁丁也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就不应该欢迎你们回来。”

    张薇嘴里嘟囔着，然后就看到黄钟摘下头上的前进帽，这丫头立刻哇的一声扑上去，伸手要敲黄钟的光头：“哥，我试试熟透了没？”

    你挑西瓜呢，黄钟将她的小爪子扒拉到一边。

    “薇薇，别没大没小的，赶紧端菜！”阿姨笑呵呵地望着黄钟，这孩子剃光头都这么帅。

    一家人坐到饭桌吃饭，边吃边聊，黄钟问问磁带录制的情况，阿姨也谈兴很浓。

    这本磁带里面的歌曲，除了那首路灯下的小姑娘，剩下的大多是阿姨从国外翻的，她还得负责帮着微微打理形象。

    比如这个大爆炸头，现在没有理发店会弄，只能自己在家用冷烫剂鼓捣出来的。

    结果磁带销量很不错，赚了五千块，着实出人意料。

    他们家的存款，就从来没到过四位数。

    张薇还兴冲冲地说着，又有一些音像出版社找她录磁带，目前正在筹备。

    黄钟也替他们高兴，琢磨一下，提了个建议：能不能按照销量提成？

    “这个可以谈，不过万一磁带卖不动，收入只怕会更少。”黄建业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黄钟笑着瞧瞧张薇：迪斯科女王的磁带，还用担心销量吗？

    阿姨他们也一个劲询问剧组的情况，主要是惦记黄丁丁。

    不过黄丁丁用手捏捏自己的脸蛋：“那边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对我可好了，我都胖啦！”

    吃完饭，黄丁丁拉着小姑姑去分零食，黄钟也把给家人买的礼物都拿出来。

    给父亲买的是一双皮鞋，给阿姨的是一身旗袍，都是手工的苏绣。

    至于张薇，那不是有零食吗？

    一家人坐下闲聊，阿姨告诉黄钟：李古一老师找他呢，还告诉阿姨，等黄钟回来，务必告诉他。

    张薇也告诉黄钟：“哥，京大的留学生找你呢，就是那个叫鲁智深的，还有崔美姬。”

    黄建业也告诉儿子：“小钟，前几天，你在少年班的蒋先生打电话找你。”

    黄丁丁发现问题：“怎么都找爸爸？”

    “有人找是好事，总比无人问津好。”黄建业笑着抱起孙女，用胡碴子扎着小家伙，祖孙俩闹得很欢乐。

    ……

    第二天上午，黄钟领着闺女，去先生家里拜访，别人的事，肯定没有先生重要。

    再次来到先生简朴的家中，黄丁丁嘴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立刻把先生叫得眉开眼笑。

    黄丁丁很快发现奶奶的目光停留在爸爸的光头上，小嘴就叭叭地说开了：“爸爸演唐僧，所以剃了大光头。”

    “你这个小机灵鬼。”先生也笑了。

    看着黄钟拿出来一件素雅的旗袍，蒋先生立刻板起面孔：“乱花钱，你还有女儿要养，将来肯定还要成家，还有房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以她的眼光，当然能瞧出来，这件旗袍是纯手工制作，价值不菲。

    黄钟老老实实挨训，等先生停下来，他才笑嘻嘻地说：“弟子孝敬先生，应当应份，您要是不要，那我就拿回去，跑到苏城退货。”

    “别跟我这耍赖，下不为例。”先生最终还是收下礼物。

    黄钟看到桌上有苹果，就给先生削了一个，他自己则直接啃了起来。

    先生用水果刀给丁丁分了一半苹果，她吃着苹果，举止优雅，叫人看着都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聊了一阵，先生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摆到桌上：“这是国家音乐学院器乐系的入学通知书，小钟你还年轻，先完成学业，有个正经出身，才不会被主流所排斥，无论什么行业，都有一部分人习惯傲慢与偏见。”

    “先生！”

    纵然是黄钟心态稳如老狗，此刻也不禁动容，先生一生清高，却要为他去张口求人，这份孺慕之情，令黄钟倍感激动。

    先生脸上露出优雅的笑容：“小钟，伱的水平是足够的，我给他们音乐学院送了一名高材生，他们应该高兴才是，你不要有什么负担，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以先生的身份和地位，绝对有说这话的底气和实力。

    黄钟使劲点点头：“先生，您就不怕我给您丢脸啊？”

    “我自己的弟子，我当然最清楚。”先生找了一盘磁带，插进录音机里，里面很快就响起云宫迅音的音乐，后面还有黄钟为西游谱写的配乐和歌曲。

    黄钟起身，郑重鞠躬：“让先生为我的事情cao劳，弟子惭愧。”

    “不说这些，你有时间回插队的地方，把户口和粮食关系都办过来，也就安心了。”先生嘴里还叮嘱着，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相反，这么一大把年龄，经历的太多，早就洞悉世情。

    黄钟点头答应：“先生，就是时间上只怕有些撞车，剧组那边，还得拍戏呢。”

    蒋先生微笑着朝他眨眨眼睛：“不会请假吗，你的水准，已经没有老师能指导你，最后能到什么程度，全凭自悟，所以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失了进取之心。”

    “多谢先生教诲。”黄钟是真心受教。

    “中午包饺子。”先生站起身去厨房。

    “丁丁也会包饺子！”小丫头跟小尾巴似的撵上去，黄钟也挽起袖子，准备剁馅子。

    正好电话铃响了，先生接起来聊了几句，等放下电话之后，思索片刻，然后笑吟吟地望了黄钟一眼，微微点头：“不错不错，有事弟子服其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