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有点不舒服
霍娉婷给景沫蓝打了电话。不知道她在哪里,信号不太好。兹兹啦啦的杂音里,夹杂着呼呼的风声。霍娉婷没有多问,简单把大致情况交待清楚,景沫蓝沉吟片刻,先问尹言和葛秋灵是不是在她旁边,然后问了菜馆的地址和包厢号,说呆会儿到。 意思是,她打算接手了 平时很少有人能请动她做事,这回答应得太痛快,连报酬都没有问一句,反令霍娉婷有些惊讶,除了答应,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是在外面打的电话,挂断后转身,打算回包厢。古言揽住她,手里拎着她的随身的单肩包,沉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他说的“回去”,当然不是回包厢,是回别苑,离开这里。 霍娉婷没有答应:“景沫蓝要过来,先等她到了再说。”她想看看情况。景沫蓝答应得这么痛快,肯定有特别的原因。 古言很不高兴:“她都接手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霍娉婷无语。平时古言从来不干涉她的决定,哪怕管闲事也随她,今天的反应让她觉得有点奇怪:“我应该等她到了,当面跟她打声招呼。再说,尹言还在里面等着,就算要走,至少说一声,否则太不礼貌。” 至于疯女人葛秋灵,自动被她忽略。她不想跟这个疯女人有任何交情。 古言回答:“我刚才跟他说过了。” 霍娉婷瞪大眼睛:“你没有威胁他吧” 古言诚恳地摇头:“没有。” 哪里用得到威胁,尹言以前在他手上可没少受罪,足够阴影一辈子的,恨不得躲着他走。葛秋灵领教过他的气场,她要是足够胆大,早就亲自找儿子了,也不会拖到今天,赖着尹言和霍娉婷不撒手。 霍娉婷问完后,很快想到这一点,才发觉带他见尹言太欠考虑,只顾着自己方便。现在尹言对她没有坏心眼,她没必要再让古言给他添堵。既然古言坚持回去,那就回去吧。景沫蓝谈了什么,明天到公司再问尹言就行。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跟着古言离开餐厅。 保时捷平稳地滑出停车场。霍娉婷靠在椅背里,偏头看着旁边的古言。路灯的光晕透过车窗,落到他线条流畅的面庞上,给清冷的面孔添出几分暖色,随着行进的车子明明灭灭。 路口遇到红灯,古言踩下刹车,伸手捏捏她的脸颊:“看什么呢,呆头呆脑的。” 霍娉婷眨眨眼睛,毫不忌讳地承认:“看你。” 古言顿时笑了,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好看吗” 霍娉婷厚着脸皮点头:“好看。”这么好看的男人,看多久都看不够啊。只要想着这个男人是她的,做梦都能笑醒。 绿灯亮起。 古言深深看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开车,任凭翘起的唇角泄露他的愉悦。 晚上休息时,古言照旧化做小狐狸,卧到枕头边。霍娉婷伸出指头,戳着它的小脑袋:“从来没听你提过父母,他们也是狐妖吗” 小狐狸抖抖耳朵,沉默很久才慢慢回答:“我不记得他们,是狐不悔把我捡回族里的。” 霍娉婷愣了愣,以为它在难过,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无妨。”它挨着她的掌心蹭蹭,反过来安慰她,一边回忆一边细说,“时间太久,小时候的事都记不太清了。最早的印象是片山林,具体位置忘了。狐不悔后来说,他路过那一带,发现山里有灵气,以为是好玩的宠物,没料到是只狐狸崽。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觉得他挺厉害,就跟他走了。” 说到这里,它轻笑一声:“他哪有心思教我啊,看在同宗的份上带我回狐族,随便一扔就不管了。是族里一位长辈收留我,教我修炼的法门。不知不觉,岁月就过去了。” 霍娉婷探手将它抱进怀里,摸着它柔软的皮毛,轻声说道:“别难过,以后我陪着你。” 那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从小孤零零的,连个亲人都没有。他性情又冷淡,朋友大概也没有。一定很寂寞吧 小狐狸迟疑地解释:“没有难过”它能察觉到霍娉婷情绪间微妙的变化,气氛有点沉重,但是也不像生气,很奇怪的感觉。不过它倒是很享受她的亲昵,便没有说下去。 沉默的夜色里,霍娉婷抱着小狐狸,联想到别的事情,抚摸的动作慢下来:“那位教你修炼的长辈,是晴瑶的父亲” 古言想了想,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点头承认:“是。” 霍娉婷“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他向来冷漠,柳似跟着他这么多年,都不敢在他面前说半个“不”字。相比之下,对晴瑶的态度倒是宽容得多,合着冯墨算计他都没怎么样,轻描淡写地打发她回族里。 原来是这样。 霍娉婷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不是怀疑古言。晴瑶再特殊,定位也不过是“长辈的女儿”。古言的态度很明确,没有半点含糊犹疑,可她就是不舒服。 曾经漫长的年月里,他寂寞的生命里,晴瑶陪了他多久 那是霍娉婷不曾出现的年月。 或许古言觉得,那几次短短的“前世”,也算是她的曾经。然而霍娉婷自己心里划分得很清楚:那些,不是她,不是霍、娉、婷。 更何况那些经历,留给他的只有歉疚,根本算不上愉快。 她承认她在嫉妒,嫉妒她无法拥有的时间和过去。 “婷婷。”古言见她半晌没有动作,有点慌了,小巧的前爪抱住她的手指,仰起亮晶晶的眼睛唤她。 霍娉婷低下头,吻上它的额头,深深叹息:“古言,以后我一定好好陪着你。” 直到用尽她短暂的数十年寿命。 至于数十年以后的日子,霍娉婷不愿意去想。 她觉得她大约明白了,为什么古言会立血誓。 他说是她前世的愿望,可是如果她的前世真的喜欢他,一定舍不得毁了他,那句“不能同生共死”,可能只是一句随口的抱怨,被他记了下来,成了一份歉疚。这道血誓,除了圆他一份遗憾,大约还因为他的疲倦。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千百年寡淡的日子,他累了。 面容还年轻,心却早就倦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