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春期的开始（四）

    上课铃响了，走进教室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老师，步伐轻盈，没有一般胖子的厚重感，相反有点可爱，发型是清爽的偏分，干干净净，头顶上的灯打下来，静文看到了洗发水广告般的质感。他憨憨一笑，嘴角两个小梨涡绽放开来：“同学们好，非常荣幸能成为你们的英语老师，我叫陈玖奇。”说罢将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写在了黑板上，转身继续到：“大家可以叫我陈老师，以后每周都可以见到大家两次，每周六下午和每周四晚上。刚刚你们知道了我的名字，那能不能也告诉老师你们的名字呢？”

    静文瞬间喜欢上了这个糯米质感的老师，好像端午节奶奶包的粽子，软糯清甜，粽子里的红枣是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说话时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跟整个教室的学生甜甜的打着招呼，没有一丝厚此薄彼。

    他的微笑好像有种莫名的穿透力，整个班的学生间的陌生感在他说话间悄然消失，大家从前到后依次上前写自己的名字，每个人都大大方方，没有一丝扭捏。静文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人生中第一次无所畏惧的走上讲台，将自己的名字认认真真的写在黑板上，那一瞬间，她好像成了世界的中心，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真诚的不掺杂一丝嘲讽。

    30个学生，签名有大有小，陈老师没有阻止任何故意写歪的签名，只有当一个叫李显文的男孩子，想把文的最后一笔贯穿整个黑板时他提醒了一下，不要划过其他人的名字，于是这个捣蛋鬼名字的最后一笔歪歪扭扭穿过了很多孔隙到达了黑板的右下角，整个班哈哈大笑有个学生甚至拍起了桌子，陈老师伸了他胖胖的食指放在嘴边，提醒大家不要太大声音打扰其他班上课，大家见状收敛起来，改为吃吃地笑。

    当所有人的名字都写完后，静文的注意力被“方贺”两个字吸引住了，它们被端端正正的摆在黑板的左下方，运笔流畅，笔锋干净，她记得那是一个看起来同样干净的男孩子，清瘦挺拔，她想这节课的值日生擦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会不会舍不得擦掉。

    陈老师回到讲台中央，依旧笑眯眯的跟大家说：“很高兴收获了这么多好听的名字，下节课我会送给每个人一个英文名字，希望你们能喜欢。接下来我们就正式开课啦，我把课本给大家发一下。”接着陈老师抱起来一大摞书挨个发了起来，每到一个同学面前，他都会说：“XX同学，你的书”静文惊异于他的记忆力，30个学生无一记错。

    到了静文面前，随着一声：“刘静文同学你的书。”她满心欢喜的接过了这本明黄色的英语书，透过透明的密封袋，她清晰的看到封皮上可爱的卡通字母形象，和一盘磁带，视觉上温暖的黄色通过指尖将暖意传到了静文心里，她心里默默的生出些期盼，一点一滴，逐步汇成了一条希望的河，这条也挟裹着静文滚滚向前，奔向她看不清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

    第一次英语课很快就过去了，下课后学生井然有序的离开教室，门口也不像当初电子琴课那样，上节课还没上完，已经有下节课的孩子和家长在门口探头探脑，一下课两波学生在门口乱哄哄的交锋，要费好大的劲才能挤出去。明露要留在学校跟着mama，母亲带着静文告别她们后一起回家。

    一路上母亲不停的感慨着今天的家长会：“校长说的真好啊，二十一世纪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人才的培养要从娃娃抓起，我们要跟国际接轨，首先就要学好英语，校长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城市的孩子随手拉过一个都能跟老外对话，多厉害啊，将来你还得学电脑，英语和电脑都要学会，这样才能在未来的竞争中力争上游。”路过书店，母亲停下来买了本书，静文瞥见书上几个大字“哈佛女孩刘亦婷”母亲扬了扬手里的书：“校长说了，作为家长也要坚持学习，培养一个孩子是几代人的共同努力，你看这个孩子，也姓刘，你也努力努力，将来也上个哈弗，以后就能去大公司上班，天天对着电脑工作。”静文刚想提醒母亲那个字应该念“佛”，路过的一辆煤渣车扬起了铺天盖地的灰尘，将母女二人连着静文嘴里的话掩了起来。

    多年以后，静文看着办公室里月薪3000，妆容精致的白领丽人们和她们手中的咖啡时，她不禁想问：“他们手中的咖啡杯和农民手里的咖啡杯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这个问题直到下班才有了答案：“农民可以在天黑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