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赏金猎人

    陈望断躲在街道的一处转角下。最近的路灯离他有十多米，月光同样被屋檐挡下，无法触及此处。黑暗之中，他只能听见旁边居民楼里传来的电视和收音机声响。空调外机发出呜呜的声音，在这冬天里像是某种哭号。

    这位年轻人绝不会超过25岁，身高一米八上下，面庞轮廓深刻、五官立体，站在黑暗中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塑。他听着街道上的脚步声，那正是他等待的目标。身为一名赏金猎人，他已经跟踪了这个目标三天，而现在正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陈望断摸了摸兜里的左轮手枪，他并不打算立刻使用这把武器。尽管他早已练得一手好枪法，完全可以一击毙命目标，在居民区却不能轻易这样做。并且，他的雇主说过，活人的价钱是死人的翻倍。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望断看着对方的影子出现在视线里，立刻猛地扑出，只半秒就将对方牢牢制服，拖进那个黑暗寂静的街角。

    目标是个光头男人，比陈望断还高出半个头，全身肌rou暴涨，但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陈望断的束缚。甚至，由于脖颈两侧遭到压迫，他都无法出声呼救。

    “别急，我不会立刻杀你。”陈望断背靠墙壁，双臂用力绞住光头男人的身体，“我问，你答。最好弄快点，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窒息。”

    “嗬……好！”光头男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的屁股已经感受到了陈望断腰间的手枪，知道这个青年随时可以夺走自己的性命。

    “金莫，36岁，原本是这一带门阀组织‘龙鸣会’的街区副头目，三年前因为内部斗争叛逃，并且离开巢城，前往东海岸。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

    “两个月前，也就是刚入冬的时候，你从东海岸返回，并且携带了来自东海岸的神奇物品，据称是一把自动手枪，没问题吧？”

    “是，是的！”

    “它现在在哪儿？”

    “东海岸的力量很强大，我不敢一直带在身上，埋在、埋在……我家后花园。”

    “我已经找到了，看来你没说谎。”陈望断点头，“你的妻子女儿已经被我抓到了。也为难她们因为你这种男人藏了三年。”

    “请，请放过她们！”

    “放心。”陈望断撇了撇嘴，“我从来不对小孩和手无寸铁的人出手。我已经和雇主求过情了，她们只会被分配到作坊，不会去当矿工或者奴隶。”

    “你，你要抓我去哪儿？是蓝老板雇的你？”

    “是这样。”陈望断点头，“你知道龙鸣会的规矩，背叛的人是要被处刑的。”

    光头男人挣扎了两下后就不再动弹，似乎他已经认命。这是每一个门阀背叛者都应当有的觉悟。加上他还算珍惜家人，陈望断对此人就并无太多恶感。

    说到底，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门阀。只不过在这个肮脏的巢城下城区当赏金猎人谋生罢了。

    犹豫了一秒多，陈望断这样开口：“这样，我在这一带吃得比较开，而且龙鸣会也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大门阀。正好我想和你打听点事。只要你能提供我想要的情报，我就可以伪造你的死亡。至于之后怎么改名换姓，那是你自己的事。”

    “你……咳，你别骗我……呃……”光头男人的回答有些勉强，看来他已快要窒息。

    “告诉你也无所谓，我真名叫陈望断，或者在东部下城区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叫‘蓝色闪电’。”陈望断耸肩，“你应该知道，在门阀中间还算小有名气。”

    “我、我知道……是那个，咳，一人团灭一整个街区打手的？”

    “正是。”陈望断的回答很是平淡，手上竟然放开了光头男人，同时却掏出左轮手枪，在光头男人拉开距离的一瞬间指向他的脑袋，“接下来还是我问你答，不要做多余的动作，站在那里就好。”

    “明白，明白。”光头男人像是罚站一样把背部挺得笔直，就连点头都不敢。

    “巢城五千万人都知道，东海岸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异常。”陈望断放松地靠着墙壁，“普通人在那里一天都活不下去，你并没有心像力量，但是去了三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没有真的进入东海岸。”光头男人连忙作答，“我就是在外围待着。那里有很多……被巢城驱逐出去的流放犯。”

    陈望断点点头，对此似乎并不惊讶。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而后再度开口：“好。第二个问题，详细说说东海岸是什么情况。”

    “就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世上一般就三种超自然力量，人类心像者、神话生物还有就是神奇物品。但是东海岸那里好像自己就存在很多超自然力量，什么空间扭曲之类的。”

    陈望断心里吐槽了一下这人的嘴欠，在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居然还能说什么“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过他懒得追究这种细节，只是继续发问：“大家都知道，东海岸力量是比心像、神话生物和神奇物品更强的超自然力量。告诉我它强在哪儿？”

    “我，我说不出来啊。大哥，我这样也不是心像者，就一个壮实点的普通人……”

    “没关系，你说就是了。”

    “我，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陈望断友善地笑了笑，“放心，我是治安官的儿子，言而有信。等你说完，我肯定放你走。”

    说完这些，陈望断闭上眼，好像笃定男人不会离开一般。光头男人絮絮叨叨地说起意义不明的东海岸边缘生活经验，这些平常的文字到了陈望断脑海里却成了某种无法言明但意义非凡的知识。

    超自然力量一向拥有这种特性。相关知识本身就会成为它们传播的方式。知识不足的人，即便亲眼见过也无法理解。拥有充足知识的人却可以从相关知识中汲取力量。这让陈望断想到小时候看的武侠小说，只有到了某个境界才能领悟某种高深的武功秘籍。

    当陈望断睁开双眼时，光头男人已经说完了话。

    “抱歉，我再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趁机跑掉？”陈望断一面放下手枪，一面这样发问。

    “谁不知道你的大名？‘蓝色闪电’。东部下城区速度最快的人之一，我跑得掉？”光头男人苦笑，“再说了，我也佩服你……治安官的儿子，手上最干净的赏金猎人。你和我这种污泥里的家伙是两种人。”

    “也不必说到这个份上。”陈望断笑了笑，手指却突然扣动班级。枪响震彻夜空，子弹则射进土里，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放点血。”陈望断说着指了指光头男人，“我让你停你再停。”

    光头男人有些不解，却仍旧在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让血液从伤口中喷出。陈望断看着血液喷到地面上和自己身上，等到份量足够，就示意男人包扎伤口。后者从善如流，没多久就捂着手臂跑没了影。

    这是个拙劣的假造，陈望断想。但是真与假并不重要。自己在门阀中间信用良好，想来龙鸣会这样的小组织不会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派人到现场二次勘察。并且这次毕竟有了东海岸力量相关的收获，与冒的险相比也算值得。

    他拍了拍衣服，故意留下血迹，大步流星地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