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禁忌力量
陈望断看着直冲而来的金属巨人，深吸一口气，举起武器。 他当然可以逃离战场，但那无疑相当于置那对母女于死地。陈望断毫不犹豫地清空弹巢，六枚子弹激射而出。弹头发出骇人的呼啸，下一刻却在金属巨人身上摔成毫无意义的碎片。 安罗申能当上龙鸣会的老大，并没有太多其它理由，几乎完全是因为他强大的心像能力。化身金属巨人的他刀枪不入且力大无穷，如同一辆人形战车向陈望断碾去。 不能逃离，却也无法阻挡。陈望断将左轮手枪插回枪套，抬起左手，指向安罗申。 蓝光暴涨，在安罗申接近陈望断的一瞬间将他包裹。陈望断全力释放心像力量，赋予安罗申反向的速度，试图将他停止。然而铁拳依旧呼啸扑来，将陈望断击退半米。这一拳的力道并不很强，尚不足以打伤陈望断的骨头或者内脏，却赋予了安罗申蓄力的机会。 子弹已经打空，陈望断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装填弹药。先前自己已经依靠新获得的东海岸相关知识获得了心像力量的加强，此时亦无法再度提升力量。 但陈望断并非穷途末路。 他看着安罗申蓄足力量扑击而来，心像力量铸成的金属身躯反射着月光，显得冰冷而可畏。与此同时，一旁的碎砖被蓝光包裹，凭空飞起，砸在安罗申肩部。这依旧没能伤到他，却足以影响半空中的平衡。陈望断趁机朝侧面一闪，看着安罗申落地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电光石火之间，陈望断已向弹巢装入两颗子弹。安罗申拧身挥出一记右摆拳，陈望断同时开枪。子弹划过一条弧线打在安罗申肘窝，他的拳路猛地一晃，被陈望断堪堪闪过。第二发子弹紧接着绕到安罗申身后，猛击他的右膝盖窝。这记重击让安罗申右腿一弯，几乎跪下。进攻也因此中断。 趁着这一宝贵的空隙，陈望断拉开数十米的距离，重又装上两发子弹。但安罗申似乎并不打算发动下一次攻击，只是用嵌在金属面容中的双眼死死盯住陈望断。 “‘蓝色闪电’吗，果然有些本事。”他的声音像是工业机床一样粗糙嘶哑，“不过，你还没有达到心像力量的顶尖水准——你还不知道自己心像的真名吧？” 陈望断眉头微皱，便欲扣下扳机。然而，安罗申的咆哮先一步响起： “战车骑士！” 话音刚落，安罗申身上就浮现出红色光条。铁水在他身下凭空喷出，两次呼吸间就构筑为一辆庞大的重型机车。陈望断心下惊骇，手上却已瞄准了安罗申。 心像之力筑成的机车咆哮着发动冲锋，车轮在大地身上剜出可怖的伤疤，誓要将陈望断碾作轮下亡魂。两枚子弹先后射出，却被机车冲锋掀起的气浪荡开。 无计可施。陈望断看着机车越发接近，心中不由得蹦出这个词语。然而，就在汽车临近眼前时，他的脑海里又冒出另一个词：本格解放。 陈望断从未听说过这个词，但它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紧接着，他似乎突然理解了周遭发生的一切：安罗申拥有比自己高一层级的心像技巧，他已知晓心像能力的“真名”，能通过呼唤这个名字引动某种超自然力量，召唤出全部而非部分的心像力量。 刹那间，陈望断就明白，这是自己突然理解了某种知识，就像先前理解金莫所说的东海岸经历一般。 莫非，是东海岸相关知识的积累已经到了一定程度，让自己可以理解进一步的知识？陈望断顾不上细想，他只知道这样的超自然知识将会转化为某种力量。 意随心动，蓝光自行从陈望断身上扩散至周遭，最终将百米内的空间都染成深蓝的模样。些许银白光点穿破深蓝，仿佛夜幕中的星点。 在这下城区的冬夜中，陈望断的心像凭空构筑出了一个微型星空！ 星光闪动，安罗申和他的机车就被陡然赋予侧向的速度，堪堪从陈望断身旁掠过。赏金猎人不慌不忙地向弹巢内装填弹药，而后射出。子弹与空气摩擦，燃起恐怖的火焰，像是炮弹般将机车的车头轰得粉碎。 安罗申咆哮着跃起发起新一轮冲锋。陈望断射出两发子弹，但安罗申本体显然比那辆机车更加强横，子弹只是堪堪击穿外壳，却卡在他的金属身躯中。 蓝光在安罗申身侧亮起，赋予他侧向的速度。但他这次已有预备，迅速朝反方向发力抵消加速效果，旋即一拳轰向陈望断面门。然而，陈望断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敏捷，被蓝光包裹的身子一缩，轻松躲过这记直拳。随即又向侧面退去，闪过安罗申的上勾拳。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安罗申一拳打空，砸在陈望断身后的墙壁上。砖墙发出一声悲鸣，旋即倒塌。 陈望断没有回答，只是退开几步，开出一枪。子弹绕到安罗申身后，却被他劈手打碎。 “不喊出真名就可以使用本格解放，你是什么怪物？！”安罗申再度发出咆哮，一脚踹向陈望断，却又一次被闪开，“这不可能，你的力量不可能是心像！” 这家伙居然能慌乱成这样？陈望断一面在心中为安罗申的反应啧啧称奇，一面调动微型星空的力量。 星光闪烁。寒风极速掠过大地，飘上半空的沙尘也以诡异的高速翻腾。石子落在地上，像是被加速了数倍的电影一般滚过弯弯曲曲的路程，最后停在路边。 微型星空之下，一切似乎都被急剧加速。 包括陈望断本人。 “星空……不！星空！”看到这一幕，安罗申似乎失去了理智，金属身躯疯狂地冲向陈望断，一连挥出十余拳。他同样得到了加速，却无法像陈望断那样在加速状态下有效控制自己的身体，结果十余拳尽数砸在了地上。 “你这东海岸怪物！你是哪里来的！”安罗申以纯粹的惊恐驱动自身，朝陈望断发出狂野却无用的攻击。陈望断平静地躲过这些攻击，手指扣动扳机。一枚子弹飞出前所未有的高速，将安罗申轰出十余米。 忽地，陈望断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从藏在腋下的枪袋中取出一把自动手枪——金莫的战利品，沾染东海岸力量的自动手枪。陈望断早就找到了这把枪，然而除了些许东海岸气息外并未找到其上的特异之处。此时，他调动着刚理解不久的知识，将这把手枪融入周遭的微型星空。 手枪中盘踞的东海岸力量当即被星空吸收，手枪本体则凭空崩碎。 安罗申站起身准备发动新一轮冲锋，微型星空中的一颗星点同时开始闪烁，而后出现在陈望断手中。他像是装填子弹一样把这颗星点装进转轮手枪的弹巢。星点很快与一发子弹融合，发出幽深的蓝光。 金属巨人咆哮着发起冲锋。陈望断射出两发普通子弹，然而已有准备的安罗申只是用手臂格挡，就将这两发子弹拍飞。 这么快就适应了星空之下的加速效果了吗？陈望断这样想着，将弹巢转到了那颗深蓝色子弹所在的位置。与此同时，安罗申冲至眼前。 安罗申挥出一拳，陈望断闪身躲开。 “你这怪物！”安罗申咆哮着踢出一记旋风腿，被陈望断起跳闪开。金属巨人恐怖的力量直接将半座房屋轰塌。 “怪物？什么怪物？”陈望断一下子有些疑惑，一面后撤，一面随口抛出这个问题。 “普通人获得东海岸力量，不可能保持理智！你居然还能达到本格解放的境界，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嘶吼声中，安罗申再度撞向陈望断。他这一下用了全力，而刚刚完成全速后撤的陈望断也不可能再做什么闪避。 “去死！” 金属巨人的吼叫仿佛要撕裂天地。他庞大的身躯将寒意一劈为二，冬日翻涌着倒毙在两名心像者的战场上。陈望断冷眼看着安罗申着几乎必中的一击，却是抬手一枪。 砰！ 子弹出膛。附着其上的深蓝光辉凝聚为水晶般的实体，其中又似乎闪烁着银白的星光。这颗水晶仅仅在两人视线内存在了一瞬间，下一刻就已经以极高的速度轰击在安罗申身上。超越现实极限的速度将空间扭曲，刹那间安罗申的金属身躯便被扭曲的空间撕成碎片。一个血迹斑斑的普通男子摔到地上，却是安罗申的本来样貌。 陈望断挥挥手，微型星空于是自行崩解、消失。他缓缓蹲下身，把枪顶到安罗申额前，挑起眉毛。 “你没蓝端那么让我恶心，要不这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现在不杀你。” 兴许是心像力量形成的金属躯体吸收了大多数伤害，此时安罗申虽然满身伤痕、痛苦万分，却没有像蓝端那样被一发子弹轰成两段，尚有活路。 然而，安罗申只是双目圆睁，牙关颤抖不止：“你这……怪物。” “怪物？”陈望断偏过脑袋，颇为不解，“我哪里是怪物？” “没有心像者可以在不知道真名的情况下使用本格解放！而且星空是所有超自然力量的禁忌，只有东海岸才拥有星空的权柄！” 陈望断揉了揉额角，也没多去追究这句话，因为女人的尖叫正从数百米开外传来。他用蓝光包裹自身，以最高速度掠过错综复杂的街道，顺手击毙沿路的白衫巡街，直到在一个狭窄的巷道中看见母女缩在破砖墙后方，躲避两名白衫巡街射出的子弹。女人手上握着或许是抢来的手枪，这大抵是白衫巡街不敢接近的缘由。 砰砰！ 陈望断抬手两枪击毙巡街，旋即跑到母女身边。熟悉的血腥立刻窜入鼻腔。他朝着气味的来源看去，这才发现女人的大腿中了一枪，鲜血止不住地从伤口中涌出。 “好心大哥，我求您，带着我女儿走……”女人见陈望断赶来，便把枪交到他手里，“我活不了，我女儿不能死在这儿……” 陈望断瞥了一眼那个十岁出头的幼女，她蜷缩在角落，头埋在双腿中间不住地哭泣。 终究还是小孩子。并且不论是金莫还是他的妻子都将这个孩子保护得很好。陈望断在心底无奈叹息，却是环顾了一番周遭。 白衫巡街并不是威胁，问题在于女人身上的伤。枪弹明显击中了静脉，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出血量。陈望断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做了个简单的包扎，但这对于静脉伤势来说依旧只是杯水车薪。 陈望断没有犹豫太久。他收起手枪，示意女人爬到自己背上，自己则单手抱起仍在哭泣的女童。 “两分钟之内，我带你离开。”他说出这么一句话，随即催动蓝光将全身包裹。全力加速之下，陈望断竟然带着两人飞跑起来，径直奔向龙鸣会势力范围的边界。 “别让他们逃了！”更多白衫巡街注意到这一动静，纷纷朝着陈望断开枪。但这些子弹如何能伤及陈望断？它们在靠近这位赏金猎人前就被赋予反向的加速度，摇摇晃晃地减速、跌落。 “别怕，我们人多！” “拦住他！” “我们有几十号人，他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两个女人！” …… 陈望断在心底暗骂着这些追兵的愚蠢。他开出一枪，子弹在心像力量加持下连续击穿前方三人的身躯，最后将第四个人钉在墙上。后方追兵射出的子弹则被陈望断不耐烦地赋予速度、调转弹头，反倒将这些发射者射成了筛子。 寒风划过他的面庞，留下冰冷的痛感。先前的战斗加上此时全速奔跑让陈望断感到头晕，这是心像带来的轻度精神损害。他花了一分多钟到达龙鸣会追兵无法追及的街区，带着母女二人跑进一座空房。 “这是什么地方？”女人此时已经因为失血显得有些虚弱，但陈望断给她拿来了正规的医用绷带和止血工具。 “我的藏身处之一。”陈望断把医疗用品丢到女人手边，示意她自行处理，“我先去休息，你和你女儿可以在这里过夜，但是明天日落之前你们得离开这儿。超过这个时间我就不管你们了。之后在下城区找个地方改名换姓吧，苦是苦了点，但总比逃出巢城去荒原里过日子强。” “我明白规矩，感谢搭救。”女人点头，“……你为什么救我们？” “你是看我脾气好才多嘴的吗？”陈望断无力地靠在墙上，往弹巢里装填着弹药。 “是。”女人很是大方。 陈望断倒也干脆，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低声开口：“我爸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殉职了。到现在九年我都没见过他。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我看不得别的孩子没爹没妈。而且，我爸打小教我，不能滥杀无辜。” “你爸是……” “治安官。”陈望断摆手，“我们原本住在中城区，他失踪以后我才流落到下城区来的。但这并不代表我要当粪坑里的烂人。我是他儿子，不能给他抹了黑。” 说罢，他娴熟地打了个地铺，倒头睡下，很快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龙鸣会不会善罢甘休。剩下的街区头目尽管群龙无首，却一定会通过对付陈望断来获得取代废人安罗申晋升老大的资格。因此，对于这位“蓝色闪电”来说，接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以及，他必须另寻活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