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人间:九章
林母给洪姝的善意,让她忽略林瑞的突兀变化,但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 结婚五天,林瑞跑去县城,说店里有生意,一去三天才回。 回的时候已经半夜,他刚到楼下就被林母截住。 洪姝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楼下林瑞的声音,急忙起来,蹑手蹑脚往楼梯口。 母子俩言语激烈,听的洪姝一惊,原来林母承诺林瑞踏踏实实,安定下来成了家,她将替林瑞还一笔数额挺大的赌债。 这就是林瑞找她结婚的理由! 林母前天把钱给他,他以还钱为由又不见人影几天。 这可把林母气的够呛:“你刚结婚几天就不着家,还想不想过日子?” 林瑞却听出言外之意,本就心里不满,于是口不择言:“你不就拽着我爸的钱在兜里,整天除了威胁还能有啥?身体都这样了,还能横几天,难不成你死了,那些钱拿去烧吗?最后还不是留给我...” “你...”林母气的一阵猛咳。 “妈,我不是说你,我爸辛辛苦苦赚来,凭什么让你兜着钱?”林瑞双手抱臂,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继续说道:“该给我的,得让我爸说了算,每次都是你啰嗦个没完。还想了个馊主意,让我找实在,能吃苦,勤劳的结婚。瞧瞧,我娶了个什么东西?嫁妆没有吧,连彩礼都吞的一文不剩。真是可笑,礼包香烟都不放过,你总说我是蛀虫,能有她们吃相难看吗?” “闭嘴,你个口没遮拦的败家子...”林母喘着气,骂道:“你骗了人家娃,还不要负责任吗?花了彩礼怎么啦?养了这么大的女儿让你糟蹋了,还拿什么嫁妆给你?不争气的东西...” “够了够了,你哪一次不是向着别人说话,有你这样做妈的?还不如我爸找个继母,肯定都比你好...” 这时,林父从里屋出来,他走到林瑞面前,扬手给了一巴掌。 他不善言辞,却已经气的脸色铁青。 林瑞捂着脸,嚎了两声,见林父抄起木棍,狼狈地躲开,嘴里骂咧咧地上楼。 林母闭上眼,颤着声音叹气:“造孽啊!” 洪姝听到上楼声音,慌忙进屋,悄悄关门上床,假装睡觉。 林瑞可能被林父唬住了,上楼就停了骂声,推门进来,直接去卫生间。 洪姝捂着被子,听到他喃喃自语:“这个糟老头,被我妈撺掇的起坏,多少年不打我,下手这么狠。唉,明天肯定肿,我还约了局,这怎么见人...” 她大气都不敢出,林瑞将她的底赤裸裸抖出来。虽然婆婆偏着她说话,总归是洪母做的过份,她怎么能不难堪,都不知道明早拿什么脸面见婆婆。 然而,第二天婆婆可能气狠了,早上没起床,饭也吃不下。 临到中午,洪姝收拾了房屋里外,洗了全家衣服,晾晒好了。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煮了一碗清汤面端进去给婆婆。 林父今天出去办事,只有林母一个人卧床在屋里。 洪姝轻声叫了她。 林母翻身起来,脸色憔悴,眼窝深陷,但见了洪姝,她还是露出微笑,沙哑着声音说:“哟,是娃呀,又给我煮吃的啦,也就你惦记着...” “妈,对不起!”洪姝将碗放床头柜上,扶着婆婆坐起,拿了枕头垫她后背,心头一酸,哽咽着:“我...我娘家把彩礼...” “好了,咱不提这事,你别听瑞仔瞎嚷嚷。”林母指着床沿让洪姝坐下,说:“养这么大的女儿,父母花彩礼也是应该的。” 洪姝想起林瑞说他俩姐出嫁,父母一分彩礼没花,还备了一份嫁妆。她羞愧地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母看出她的窘迫,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说:“来,咱娘俩说说话,嗑嗑以前的事...” 洪姝忙将面碗端给婆婆。 林母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半碗。 从她断断续续的叨念中,洪姝得知婆婆出生外地一个贫穷家庭,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她排行十三。 有一年大旱,颗粒无收,看着家中嗷嗷待哺,饿的皮包骨的孩子,父母发愁。 不得已只得将孩子送人,排行最小的她最早送出,后来又陆陆续续送了三四个。 那时,只要有一口饭吃,能活下去就不错。 可偏偏才三岁的她送出去没多久,人家嫌她小不会干活,转手又送别另一家。 她落在这人家家里,一年不到,又将她送出去,说是她命不好,这家人生病久治不愈。 结果第三家的人,自从领养了她,生意失败,也是怨气冲天,把她赶了出去。 她沿街乞讨,原来的父母和家已经模糊不清,又去哪里寻找。 她跟着一帮乞丐饥一顿饱一顿流浪街头,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她的命运在一次偶然机会中改变。 有一日,她捡到一个精致的钱包,她蜷缩街头,等到傍晚才有个中年男子匆匆而来。 她将钱包还给他,那男子抽了几张票子给她,她摇摇头说,给两个馒头就行了。 因为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 那男子领她到饭馆里,买了饭和菜,看着她小小年纪饿成这样,便询问她的家庭。 她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他,那男子也是心善,见她无家可归,就领她回家。 也是她有福,这个家女主人不能生育,领养了一个男孩,已经十来岁。 而这个男主人,后来就是她的养父,丢的钱包里有一叠钱不说,重要的是夹层内有他去世多年的父母照片,他非常珍惜,视之如宝。 许是怜悯她小小年纪的她尝尽人间酸苦,又见她难能可贵的品性,所以男子领回家对妻子说:“多个孩子热闹些,无非添双筷子的事,我看这孩子可怜又可贵,饿的都站不起来,也不贪心钱包...” 妻子也是明理善良,她二话不说,当即同意。 于是,八岁的她有了一个舒适温暖的家。养父母供她读书识字,将她视若己出,对她的爱丝毫不逊她哥哥。 而她哥哥,先领养的那个男孩对她也是疼爱,养父母还开玩笑说,长大了让俩孩子成婚,亲上加亲。 后来,哥哥遇到心仪女子成家了,对meimei的疼爱没有半点减去。 哥哥成家没多久,养父母相继离世,她只能跟着哥哥一起生活。 哥哥头脑灵活,很会做生意,早年,他从养父身上学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喜欢结朋交友,广结善缘。 渐渐他的生意做大了,日子富裕起来。不料,就在这时,嫂子出车祸去世,使哥哥大受打击,心灰意冷。 他的身边有一个忠心耿耿,老实巴交的手下,有一次拉货途中遇劫匪,哥哥命悬一线。是他挺身而出,替哥哥挨了五刀,血染货车。 这个人就是洪姝的公公。 他在医院里昏迷了几天几夜,才捡回一条命,从此哥哥视他如亲手足,肝胆相照。 嫂子命薄,灰心丧志的哥哥将她托给这个忠心善良,大她十九岁的男人,然后,弃下世俗红尘,剃度为僧。
这个老实的男人根本不懂做生意,接下这么一大盘的摊子,又娶了年轻美丽的妻子,几乎吓破了胆。 她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扶持他,他不认字,她管账,他不知应酬,她酒量豪饮。他去进货,路途遥远,她女扮男装,陪他一路艰险。 她既忙外又忙内,将哥哥留下的生意打理的风生水起。 她懂得适当进退,把握分寸,将风头给男人,默默付出。 所以外面的人不晓底细,都以为林父做生意很厉害,却不知真正一把手还是林母。 夫妻俩成亲生下俩个女儿俩个儿子,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羡煞旁人。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灾祸再次降临,小儿子失足溺水,悲痛欲绝的她一病不起,身体每况愈下。 林父也无心生意,忙着照顾她。 这时,生意场上的对手趁机打压,林家的生意很快败落。 林母让林父收手,做点小本,于是,一年后,林家在镇上开了批发粮油店。 慢慢批发店生意好起,林母也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她以为就这样守着家,守着儿女,守着店过一辈子。 那里料到林瑞不学无术,二十出头便流连烟花柳巷,后来更是染上赌博,欠债累累。 当债主纷纷上门,眼见瞒不住,他跪地求饶,发誓戒赌。 林母一向严教谨训孩子,怎么也想不到林瑞竟这样败家。 追根究底都是林父纵容,自从小儿子意外,这十几年来,林父对林瑞极其溺爱,他提出的条件,无一不满足。 如今这种局面,林父也是痛心疾首。 然而,林瑞他并没有改掉不良嗜好,父母为他还了高额赌债,他又继续花天酒地。 这几年,他还开起了赌场和茶馆,那赌场是明摆着,而茶馆却是见不得光的龌龊交易。 林家的家业被林瑞几乎败光,本来还宽裕的家底,很快捉襟见肘。 林母怒不可遏,定下家规,批发店的收入再也不过林父的手,只入她的账户。 去年林母查出癌症晚期,她将批发店盘出去,拢回一笔钱。 林父也专心照顾她,可林瑞游手好闲,惹事生非,实在令林母放心不下。 林瑞知道林母手头有钱,至于多少他不清楚,但以他敏锐的观察力,这是最后的一笔钱财,应该非常可观。 他打起主意,找各种借口要钱,林母死守严防,不敢懈怠。 几次下来,林瑞徒劳无功,只得改攻林父,他声泪俱下,涕零横流。 奈何林父这回也是铁了心。 俩姐见家里不得安宁,劝父母将钱给他,败光算了,省得这么闹腾。 林父叹气,征求林母意见。 林母摇头说:“子不教,父之过,虽然他不争气,我们身为父母却不能放任不管。这样吧,让他成家,安稳下来,我看他表现,再决定给他钱。” 俩姐叫回林瑞转达林母的话,林瑞没办法只得答应。 没几天,他领回一个妖艳的女孩,说是结婚对象。 林母一见她嗲声嗲气,穿着暴露,满嘴污言乱语,气的浑身颤抖,呕出两口血。 林父挥手搧了林瑞一巴掌,怒驱那女孩。 林瑞眼见唬弄不过,又被自幼溺宠的父亲打了,他这才意识到父母不是那么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