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人间:十九章
洪姝在店里打了电话给俩姐,等她回家,大姐二姐已经火燎火急赶到。 她们一路听人绘声绘色议论麻将馆发生的事。 俩姐见奄奄一息,一身伤痕的林瑞,又惊又怒,忙问怎么回事? 洪姝将事情经过细述一遍。 俩姐沉默了,半晌,二姐踢了倒在地上的林瑞一脚,恨恨地骂了几句。 大姐将他扶起,解开他身上的粗绳,又心疼又难过地数落:“爸妈都被你气死了,你还不知消停,真要把家闹散了你才甘心吗?不争气的东西...” 二姐看出洪姝的决心,她问:“说吧,你想怎样?” 洪姝哄睡了孩子,轻轻吻了吻儿子的额头,眼眶潮湿。 但她语气坚定:“他已经无药可救,我也身心疲惫,无能为力。如果不是顾念爸妈的情分,我没办法支撑到现在。大姐,二姐,你们今天给句公道话...” 洪姝低头哽咽,泪水落在怀里孩子的衣领。 大姐扶林瑞到里屋躺着,返出来对二姐说:“找人来给他吊个瓶,我看伤的...” 二姐摆摆手,打断大姐的话:“都是皮外的,又不是伤筋动骨,让他受点苦也好过家散了。瞧瞧他做的什么混账事?早知道这样,他不出生更好,也省的大家遭罪。” “你呀,怎么说话,再生气,也不咒骂他呀!”大姐忌讳地阻止。 “那你是老大,你说该仟么整?”二姐瞪眼,又看了看洪姝,对大姐奴嘴。 大姐叹气上前,挨着洪姝坐下,抚了两下侄儿稚嫩的脸,语重心长说道:“孩子才两岁多,你也不是硬心肠的人,舍得孩子吗?” 折腾了一下午,天色已晚,这时,二姐打开电灯。微亮的灯光照在洪姝脸上,使她看起来有一种决绝坚毅。 她缓缓开口,语气更加坚定,似乎不想让自己有退路。她先是质问:“大姐给我个继续下去理由吧!如果俩位姐夫像林瑞这样,那大姐二姐还能坚持吗?” 大姐讪讪,一下子说不出话。 二姐不偏袒,直接摇头说:“你姐夫这样,我早把他阄了,再一脚踹了。” 二姐的话刚落音,大姐气的皱眉,冲着二姐使眼神,让她别添乱。 洪姝咧嘴笑了笑,却是苦涩的表情,她抬头扫过房间,最后定在俩姐脸上,说:“爸妈的好,大姐二姐的照顾,我洪姝念一辈子。但我和林瑞实在过不到一块,我容忍他这么久,算是看透,他真的改不了。如果他有一分半点让我有盼头,我决不会将孩子舍下。” 二姐点点头,洪姝的话让她红了眼眶说:“我们知道你不容易,这几年你受苦了,瑞仔已经无药可救,我们实在也没脸再求你留下。” 二姐都这样表态,大姐也不好说什么,她边抹泪边叹气。 “谢谢大姐二姐,孩子...我不会带走,不管林瑞以后成不成家,还有没有另外的孩子。但这个孩子我留下,这是我对爸妈的愧疚,我没有守好这个家,让他们失望了...我对不起爸妈...”洪姝最终没忍住,哭出声来,话也说不下去。 大姐揽着洪姝肩膀落泪,二姐俯下身,张开双臂,抱住她俩哽咽起来。 三人呜呜低泣,只有孩子睡的很香。 当晚,大姐还是给林瑞叫了村医出诊,吊了瓶,喂了药。 林瑞见俩姐,故意越哼越大声,带着哭腔。 大姐不放心问他那里不舒服,林瑞正要卖惨,二姐一句话堵住他:“家散了确实该大声哭...” 林瑞呆滞,好一会儿才回神,从大姐嘴里得知洪姝要离婚的事。 林瑞听了松了口气,他认为洪姝没这个胆,离开他,还能去哪儿?她不会回娘家,这点他十分肯定。 但大姐告诉他,洪姝是铁了心,连孩子都不要了。 这下林瑞慌了,他的哼哼声呻吟了一夜。 洪姝当晚就抱着孩子去店里过夜,第二天她就张罗把店盘转出去。 隔壁老板娘过来问她怎么回事,洪姝抱着孩子垂头落泪。 看的老板娘心酸,她以为林瑞勾搭上别的女人而抛弃洪姝,陪着抺泪,又劝了许多话。 洪姝没有出声,她只是舍不得孩子。对于林瑞,她恨不得从没遇上他,或者这人即刻消失她眼前,省的她想起恶心,并怨恨自己当初的草率。 一周后,洪姝将店转出去,盘了货了,谈妥了转让费,她收到一万五千块钱,就将钥匙交给对方。 洪姝抱着孩子回家,这几天跟孩子一直住在店里,想着要见到林瑞那副讨人厌的嘴脸,她浑身不自在。 总要面对,洪姝叹气,逼着自己坦然进门。 接下来该把婚离了,她实在一刻都不想跟他纠一起,早断早好。 可进了门,洪姝才知道林瑞根本不在家。 她去旁边店里,打公用电话给大姐二姐,让她们帮忙找林瑞回来。 四天后林瑞回来,他换了一身行头,倒也人模人样。 他的腋下又夹着公文包,洪姝看着他,一脸不屑。 林瑞也不计较,他掐了烟蒂对洪姝说:“其实你跟着我忍忍就过,非得这么折腾,往后有好日子你可别眼馋啊!阿宋已经离了,就等着给暖被窝呢?你倒好,居然腾了位子,这不傻吗?你说说你,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还能让一口气活生生憋死...” 他的语气得意又得瑟。 洪姝看着他,紧紧咬着牙才忍住要暴打他的冲动。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扬起,狠狠掴了自己两巴掌,这是眼瞎的惩罚! 林瑞吓得不敢说话,这女人真是狠到家,打起自个也毫不手软。 他后退几步,害怕她发火起来,又揍了他一顿。他可领教这女人的手劲,妈的,跟练了铁砂掌似的。也不大的拳头和巴掌,却能把他揍的头破鼻肿,全身青紫。 第二天,俩人领了离婚证,洪姝想去大姐家再看看孩子,于是在街上买了零食和玩具。 林瑞叼着烟,眯着眼斜视她,说:“不是我说你,怎么想的?哪个女人离婚不哭着喊着要孩子,你却不要?” 他说着又摇摇头,啧啧起来:“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蠢,没见世面的小女人果然不能要,娶了你这几年,老子尽走衰运。这下好了,终于去霉头...” 他扬起手里的离婚证,兴奋地啄了啄,以示庆贺。 洪姝没有理会他,提着两袋东西,叫了一辆摩托车扬长而去。 林瑞不满地低咕几句,他实在想不通这女人怎么甘心情愿将孩子留下? 大姐说她知道带不走林家独苗,所以不想纠缠。
二姐则冷笑告诉他,人家洪姝是彻底死了心,不想跟林家再有任何关联,这才狠心舍下孩子。 洪姝来到大姐家,陪孩子玩了一下午,傍晚时离开,她硬撑着不回头,任孩子哭闹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洪姝坐摩托车到县城,找了一家宾馆先住一个晚上。 天亮了,她就去找房子。 结婚几年,她来县城的次数不多,也就因为婆婆的存折那两三趟。 洪姝租了间三百块钱的单房,连带一个卫生间,还有个小阳台,她挺满意的。就是感觉房租有点贵,但又是她找了一天里比较便宜的。 洪姝决定先安定下来,不然带行李住宾馆更费钱。 现在的县城改变很大,较比前几年,很多地方都开发,她差点不认的路。 洪姝买了锅炉,置了一个布柜放衣服,其实她衣服不多,这几年没添什么新衣。结婚的时候置办几身衣服,俩姐见她穿来穿去就这几件,每到年底都给她买两三件。说是一年辛苦,总不能大过年的还穿着旧衣。公公在世时,也会掏钱塞她兜里,让她添两件衣服。 这就是洪姝将孩子留下来的原因,林瑞怎么混是他的事,她念着公婆的好和俩姐的通情达理。 她知道以后再也碰不到这么好的公婆和偏袒她的俩姐。 安置下来,洪姝开始找工作,毕竟她也才二十出头,还很年轻。只是长期劳碌,皮肤粗糙不细嫩,个子矮小又瘦的干巴巴。但人瞧着就知道她机灵的很,尤其一双乌黑亮堂的大眼睛。 洪姝很快找到工作,在一家门店挺大的鞋店上班。 工资一个月一千二,但有提成,卖出去一双百来块的鞋子抽两块,以此积累。 洪姝没几天就适应鞋店上班,她在女式鞋柜这旁,店里分男女式,还有童鞋和老年棉鞋,也有雨鞋拖鞋混杂柜。 洪姝撑握很快,懂得察颜观色,揣摩顾客品味,嘴巴甜,耐心足,服务周到。上班三四个月都是她销量最多,抽成也多,工资自然也是最高。 老板原本并不看好她,没想到她工作能力这么强,当即对她刮目相看。 这天,洪姝碰见熟人,她兴冲冲跑过去打招呼。 这人就是当初带她去县城做保姆的大玲。 那是洪姝第一份工,说起来还得感谢她,虽然是洪姝花了钱,但那三块对那时一个能赚几十块的大玲来说,也不算什么。 俩人多年没见,碰上了都很兴奋,聊个没完没了。 洪姝干脆请了一天,陪大玲去逛街。 这是她上班几个月第一次请假,想儿子的时候,她都舍不得请假。 洪姝看着眼前穿着精致,打扮时髦的大玲,眼里忍不住冒出羡慕的亮光。 经过旁敲侧击,洪姝终于套出大玲的话,她在外地跑业务,一年能赚十万左右,有时还多一些。 洪姝惊讶不敢相信,怎么听大玲说的好像赚钱跟捡钱似的这么容易! 洪姝顿时眼红的不行,赚钱是惟一能引起她兴趣的话题。她缠着大玲,好说歹说,大玲松口答应明年带她一起出去。 洪姝感觉这一天假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