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卵
M点起了一根燃烧棒，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开裂的天花板上垂下变形的灯芯和生锈的钢筋，褪色的油漆后面露出了斑驳的墙体，失去动力的机器人横在地上阻塞了道路，让他只能猫起身子费力地在杂物之间穿行，脚下是不是地还能踩到一些人类的遗骨。 这里是方舟曾经的中心。在那个时代方舟是整个世界上最权威、最大的医药集团和生物科技研究中心，在多个国家建立有分部，在大灾变和大战爆发后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科研集团却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目，在失去秩序的南半球变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一时间风头无限。但从来没有不败的强权，从来没有不会衰亡的势力，短暂的辉煌后便是急转直下，最终灰飞烟灭，只留下这片庞大的废墟，在时间侵蚀中慢慢地化为乌有。 作为方舟毁灭的亲历者之一，M对这里还算熟悉。他顺利地穿过这条通道后，拐进了一个更为庞大的空间。在发现巨大的建筑废墟淤塞了中央通路后，M终于到达了这条备用路线的起点，在他的记忆里这里曾经是将外面的大型物资运输到下方前的停放区域。他举起燃烧棒，这里的一切跟离去时差不多，大型物资焚烧后的黑色残骸，守卫这里的方舟士兵在自己的制服中化为了枯骨，到处都是激战后留下的划痕和坑洞，而他的目标，便是那四部涂成醒目的红色的大型货运电梯。 电梯早已失去了动力，轨道也被破坏了，但M一开始就没想着坐电梯下去。他从电梯上一跃而下，直直地坠入了下方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M这才看到了地面，身上浮起的云气让他能够平缓而又安静地顺利着陆。这里应该就是最下面了，方舟一切的秘密和污秽都潜藏在了这片黑暗之中，而他的目标，应该就潜藏在其中。 ………… 黑影的双眼中毫无感情，它静静地看着挂在刀刃上的垂死男人。 “咳，咳。你究竟是……什么怪物！”瓦西里不断地吐出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全身上下粉碎性骨折，内脏被搅得粉碎，现在他完全是凭借着强悍的意志来维续着自己的生命，但死亡已是不可避免了。 一旁的地上，大导师跪倒在地，颤抖地握着自己被砍断的右臂，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物质将她牢牢束缚，动弹不得，它们贪婪地掠夺着大导师的源质，她的生命已是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在二人的周围，黑色的海洋布满大地。来自于地下的袭击让人类间的自相残杀戛然而止，双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被包围，然后便被这黑色的浪潮彻底吞没了。自此，联合体和帝国在这个岛屿上的行动宣告失败，没有人会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人类的骸骨在海洋中上下沉浮，最终化成砂砾，它们是如此的贪婪，就连骨骼中的丝丝养分都被它们榨取一空最终瓦解。 黑影并没有在乎来自于这两个人类憎恨的眼神，它默默地吸收着他们的源质，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很不错，之前吸收的源质跟他们相比实在是差劲。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的身体愈发干瘪，最终化作了俩具干尸，俩位在世界上声名赫赫的人物就这样死在了这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 积累总算足够了，黑影感受着体内那充沛的能量，是时候了呢。 黑色的海洋渐渐散去，赤色的大地恢复了原样。没有血迹，没有尸体，没有任何东西留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一缕缕黄沙在风中飘扬，发出如诉如泣的声音。 ………… “终于到了。” M从一个废旧的管道中慢慢爬出，在宛如迷宫般的地下寻觅了许久后，他总算是到达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管道下是一个被土石堆积而成的缓坡。他站在缓坡的最高处，向下望去，尽管已经来过一次了，但他还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撼。 在这不知道有多深的地下，隐藏着一座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存在的古老城市。它曾经屹立在地表之上，似乎是因为遭受了可怖的灾害或是战争，这座城市支离破碎，最终埋葬在岩石和土壤之下，直到被人类无意中挖出。时间的侵蚀和过去留下的破坏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但这依然无法掩盖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任何一座人类的城市在它面前都显得相形见绌。它属于一个未知的文明，在人类最早的历史之前不知道多少年就有未知的族类在这里大兴土木修建城市，这些年来这个文明的很多遗迹都被挖掘而出，轰动了全世界，动摇了很多既定的规则，M也略有耳闻。 他走下了缓坡，慢慢地靠近了这座城市。这里似乎有着宗教方面的意义，很多不知用途的神秘建筑物保留在了今天，比如那些耸立在城市各处并且延续至今的高大立柱，上面镶嵌着黄金和其他贵金属，城市的建造者还在上面铭刻了很多不知其意的图案，似乎是是属于这个古老种族的文字；石柱之间还矗立着很多酷似古埃及方尖碑、玛雅神庙、苏美尔神殿、东方庙宇等种种风格在内的建筑物，让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神庙。 M走在了一座满是裂痕的大桥上。这座连通内外的桥梁幸存至今，桥梁俩测还保存着很多雕像，它们似乎是取材于建造者，身材高大，酷似人类却更加，完美，拥有着满是威严、找不出一丝缺憾的无暇面孔，强壮或是美丽的身躯，浮现在身体表面的条纹，无不透露着“美”这一概念。当他走到桥梁中央时，这才发现此处已经断开，向下望去是无底深渊不知通向何处。此时M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荒诞的想法，桥的这头，还是人世，那一头，却已经是彼岸了。 他猛地一跃，腿部的肌rou高高隆起，如同滑翔般从断口的上方飞过，稳稳地落在了另一端，现在是时候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了。 M走入了城市，他走在了城市中央的大道之上。方舟明显研究过这座城市，绘制出了一幅详尽的地理区域图，而他恰恰看过。城市的布局非常简洁，分区清晰，记忆中这条大道被命名为“黄金神道”，因为周围都是由黄金和其他不知名的金属构成的建筑物，就连脚下踩过的大道都是由金属铺就而成，没有一点砖石结构，它跨过了“外城”，直抵“内城”，最终到达城市中央的“往日神庙”，而他要找的东西，或许就在这里。 随着愈发深入，M的眉头也愈发紧皱。不对劲，很不对劲，这应该是一座死去的城市，它的主人早已不在，纵然是方舟也不过是掘墓人而已，就像是他曾到过的那些类似的城市一般这里应该有一种死气，一种宛如帷幕般的浓厚暮气，但在这里他在暮气和死气之外，竟然还感受到了，如同婴儿般的蓬勃生机？抱着疑问，他走到了“内城”，终于知道了这种违和感的来源。 “该死的！”他收敛了气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本该金碧辉煌的城市内部，此时充斥着外物。一层厚厚的黑色物质覆盖在了建筑物的表面，如果不是熟悉这里情况的话很容易径直走上去。M顿感棘手，他不止一次见到过这些可怖的物质，它们几乎无法被消灭，只有强光或是某些特殊手段才能伤害到它们，任何靠近的生物都会被它们吞噬、融合，最为可怕的是它们特殊的变形能力，能够任意变成各种形态，渗透到任何地方而不被察觉。但这并不是诡异的源头，这些物质虽然能千变万化，但它们并没有生命的特质，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实体化的黑暗。 真正让他震撼的东西，潜藏在了屹立在高处的神庙。黑色物质围绕着那座巨大的“往日神庙”却没有覆盖上去，仅仅只是分布在外围，就好像是，“臣子不敢冒犯帝王的威严，恭恭敬敬地跪倒在王座之下。”没错，神庙此时就是一个王座，一个，巨型zigong。 扭曲、畸形的rou质物体包裹着这座本该无限威严的古老建筑，猩红的肌rou组织表面流淌着邪魅的紫色光芒，一颗rou球出现在了神庙的位置上。即使距离还很远M还是能够听到那宛如战鼓般的雄浑声音，那是孕育其中的生物所发出的心跳声，神庙成为了怪异的巨卵，一个未知生物正在里面沉睡等待着降生。眼前的一幕让M无比熟悉，他恰好见过类似的场景，而他的选择也只有一个。 “结果是那些逝去的旧神吗？”M的气势慢慢攀升，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了过去。黑色的海洋立刻起了反应，本来平静的表面波涛汹涌，无数怪异的形状凝聚成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聒噪！”男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他浑身上下如同燃烧着烈焰般高高跃起，手中的长棍宛如千钧般狠狠砸下，重重地打入了黑色物质之中。恐怖的气浪席卷四方，这一击所造成的冲击波让无数的异形在剧烈的抖动中纷纷开裂，然后粉碎，仅仅只是一击，没有错只是一击，M的一击就让黑色物质的面积足足少了一小半。 “管你们的本质如何，当你们有了形状之后就必须遵从于物理规则了。”M将长棍扛在肩上，淡漠地看向正在慢慢褪去的黑海。冲击，震荡，能量冲击，三位一体的打击恰恰是这些物质的克星，一力降十会，恐怖的力量让它们根本来不及重组便一一解体，这让它们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优势。他对这些玩意失去了兴趣，没有办法重组这些东西不过是烂泥而已，现在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扼杀那个孕育中的生命。 他快速地奔向了神庙的位置。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的，本在退去的黑海立刻涌了上来，海面上到处都是发疯般的异形，它们纷纷向男人展开攻击，巨大的浪潮拍打而来像是要将他淹没！“还没有学会教训吗？”M感到了厌烦，他知道这些物质只会机械地去执行某种命令，但如此反应就有些超乎寻常了，是卵里的生物在cao控它们吗？他没有多想，手中的长棍猛地一甩，无数的异形被拦腰截断，无形的冲击直接将那浪潮分成了两半，无妨，以力破法即可，纯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虚妄。M手中的长棍如同游龙般上下飞舞，每一棍下都是有着可怖的威力，在涌上来的黑海中炸出一个个空洞，生生地打出了一条通道来。他身姿矫健，不消片刻便落在了神庙的阶梯上。 看着那鼓起的血管和rou壁，M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卵看上去已经完成了，里面的东西随时可能破卵而出，他很清楚现在是最佳时机，是否孕育而出在实力上便是天壤之别。M提着长棍飞身而上，径直走进了卵上露出的洞口。 洞口应该是神庙的入口，正主就在里面，但在走进去后他却不由地愣住了。有些不一样，跟他之前对付过的东西有些不一样，他进来之后本应该直接看到孕育在rou壁之中的“核”，从心跳声上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生物，“核”的面积绝对不小甚至充斥在整个空间中，但他的面前却全都是rou质化的墙壁和地面，根本没有“核”的踪迹，但确实有什么在孕育之中，他可以从几乎透明的rou膜下看到不断流淌着的暗褐色血液，以及血液中的点点光芒，那是数量惊人的“源质”。看起来他必须，深入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响，M扭头看去，更多的黑色物质从四面八方袭来，是因为主人遇险而回归了吗？他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向着深处进发，准备应战那未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