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上幽州,茶肆妖说
水是井水,却又不是一般的井水,尤其以李敬道当前的身体状况而言,他能够切身体会到,喝那一口,完全抵得上一粒丹药的功效。 传闻江河井泊之水勾连地脉,汲取地精以滋养山川万物,想来这便是那蕴含地脉精元的水之精华。 对常人来讲可祛邪治病,修行中人亦是大有益处。 井王爷提炼出这整整一壶,尚不知费了多少周折,如今二话不说就这么送给了他,可见其诚意。 他原本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是千金难买。 烈日当头,天气燥热没有一丝凉风,别说是过往行人,连只鸟兽都看不到,加上山路崎岖,李敬道自上午辰时出发,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见坊市。 余监集,隶属于五丰县辖下的一个小镇。 五丰县自今年入夏以来,已有三个多月未曾下雨,庄稼大都枯死,虽说朝廷已经减免了一部分税务,却仍是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因为官税可免,地主的那份可免不了。 故而较之其他地方,远在深山的郭家庄,情况其实算得上好了,至少有口古井撑着还能勉强度日。 踏上民道,周围的行人便多了起来,时常能见光着膀子的大汉挑着水桶挥汗如雨,来回往返。 大旱之期,镇上也缺水,除了要保证日常生活所用,更要灌溉庄稼,如此只能到二十里开外的金开江去引水,这一来一回,可就是四十里地。 那些有车马的还好,否则便只能靠两条腿。 天灾无情,苦难如斯,饶是李敬道有心济助却也无能为力,他不会五雷法,做不到呼风唤雨。 抵达镇中,李敬道先是找了家食肆填饱肚子,随后到车行雇了辆马车,专程送他前往幽州。 五丰县到幽州,具体相隔多远李敬道不清楚,路他都不认得,若是边走边问,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倒不如干脆请辆马车省事。 大启天朝疆域广阔,全国共计二十三路,仅是州便有两百余座,整体而言相当于翻版的大宋。 其实这也本该是李敬道认知中的大宋,因为前朝就是唐,历史似乎是在五代的时候发生了偏差。 时空扭曲也好,平行世界也罢,都不是李敬道应该去关心的,存在即合理,他也不想去纠结什么。 自余监集始,搭乘马车一路北上,穿州过府,昼行夜伏,一晃近一个月,总算抵达幽州境内。 至幽州方城而止,李敬道结清了余下的车马钱。 进入城内,漫步街头,打量着城中景象,但见青石铺路,楼阁连绵,空气中各种气味混杂,人间烟火气十足,贩夫走卒来来往往,甚是繁华热闹。 街道转角,矗立着一座茶肆,门前挑着杆大旗,屋内三三两两坐了不少茶客,正在饮茶谈笑。 李敬道顿了一顿,还是迈步进入了茶肆之中。 一来他确实渴了,二来也想打听打听玄丘山的所在,顺便看看哪儿能够挂单,毕竟天色已经不早,他身上的盘缠业已不多,完全不够住店了。 “这位道长是要歇脚喝茶么?快快请进。” 茶肆小二乍见来客,乃是一位头戴庄子巾,身披蓝衲袍;脚踏登云履,背负桃木剑;手持拂尘腕悬念珠,气质不凡出家之人,当下不敢怠慢。 “道长喝些什么茶?” 小二将他引入中堂落座,出言发问。 “福生无量天尊,来一壶凉茶即可。” “好嘞,道长稍候。” 店小二应声迈步离开,不一会儿提着茶壶来到桌前,轻车熟路摆碗筛茶,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小二哥,我问你一问,可知玄丘山怎么走?” 趁他斟茶的间隙,李敬道不由开口询问。 “玄丘山?这小的倒是不曾听闻,属实不知。” 店小二满脸歉意的笑了笑,筛下一碗茶水。 “无妨!那这附近可有能落脚的道院宫观?”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敬道并不气馁,幽州这么大,玄丘山又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毫无名气可言,不可能人尽皆知。 既然正事没有着落,那就先把食宿问题解决。 “宫观啊,城东倒是有座真武殿,就是不知道允不允许云游道人挂单,道长大可以去瞧瞧。” 李敬道闻言点了点头,端起凉茶饮了一口。 “好茶!多谢小二哥指点了。” “道长客气,那您请慢用,有事儿再叫我。” 小二微一躬身,说罢便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李敬道饮着茶,想想这一路走来只为寻求那一线生机,结果如何不得而知,不过万事从缘起,倘若他真与此法有缘分,不管怎样总会找到。 太过执着,反而庸人自扰了。 茶过半壶,门外街头忽然乱哄哄的嘈杂起来,伴随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两辆马车缓缓驶过,引得不少路人纷纷聚拢围观,指点议论。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茶肆中一些茶客见状,受其吸引扭头探瞧。 “是唐家兄弟,两人翻了船,横着回来的。” 一名新客自门外而入,闻言开口作出了回应。 “啊?有这等事?那我得去瞧瞧。” “别,我劝你啊最好别去,血淋淋的,死得老惨了,我刚刚看这一眼,现在还心惊rou跳。” 那人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随即招手唤来小二。 “小二哥,赶紧给我来壶雨前压压惊。”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面面相觑,摇头叹息。 “可惜啊,唐家兄弟打了半辈子虎,不曾想临了没能逃过虎口。” “害!我早说过,天佑镇的虎不是那么容易打的,那是成了气候的虎精,他们临行前我还好言劝过,可没人听,这下好了,两人全没了。” “唉!人都死了,你小子就积点口德吧!” 茶肆本就不大,三丈见方的地方,他们说话也不忌讳别人听见,李敬道自然听了个滴水不漏。 打眼朝着外面瞧去,马车已经过了茶肆,渐行渐远,而听得那桌茶客的议论,不由心生好奇。 天佑镇?虎精? 莫非是妖物作孽? 倒不是他敏感多疑,而是觉得有必要问问清楚,毕竟吃的就是这碗饭,称得上是职责所在。 天下道统诸多,修道之士也多,但却并不代表是道士就一定会神通法术,降妖除魔的本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修成的,除了讲究缘法,更讲究根骨天赋,岂不见古往今来,得道者终是少数。 他既然精通此道,那么除魔卫道也就是本职,又岂能放纵妖魔害人而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