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要买2000辆！
阿尔弗雷德·斯隆今年53岁，论年纪，是叶洛父辈那一代人，但此刻兴奋握住叶洛的手，看上去就像他的同龄人般毫无架子。 这可是民国时期，随便一个洋人水手、大兵都敢招摇过市，看不起华人的特殊年代！ 这既不是阿尔弗雷德·斯隆亲华，也不是叶洛面子大。 这只从侧面说明美国通用公司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 福特汽车公司崛起后，这家曾经美国第一的汽车公司便渐渐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没落，总不至于任人宰割吧。 那些美国商人是这么想的。 但现实往往比小说更为精彩，通用公司不仅市场份额被福特公司抢占，连生存空间都被挤压得一干二净。 自23年5月加入通用公司，阿尔弗雷德·斯隆五年来兢兢业业，费尽心思，才把通用公司吊住一口气，但这口气，眼看也快续不上了。 美国本土市场已经没法做下去，暂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法，阿尔弗雷德·斯隆心一横，直接梭哈，远赴来华，想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开垦出一片新的市场。 可惜，这边的市场比他想象的还复杂。 消费人群是有的，但全部是贵族阶级，早已被福特等大公司垄断，汽车商人们与洋行关系密切，又和各地领事馆、大使馆有所勾连。 他辗转北平、天津最后来到上海滩，接连吃了好几个领事馆的闭门羹，心灰意冷，终于明白别说开拓市场，连在这里开一家洋行都不可能！ 就在他绝望之际，前段时间联系过的英国驻沪总领事馆的总领事西蒂尼·巴顿打来电话，约他吃饭。 一番交流，阿尔弗雷德·斯隆才知道，自己有了财神爷！ 就是眼前这位刚被他拒了邀约的叶家二少爷，叶洛！ “对不起，我真的感到万分抱歉。那时巴顿总领事邀请我用餐，就把叶你的邀约给拒绝了！” 阿尔弗雷德·斯隆一坐下就道歉，随后开始倒苦水，他真的太难了，身上带的钱都快用光，眼看就得耻辱回国，另谋出路，从天而降的叶洛真就是他的大救星！ “其实我很佩服您的管理才能，您在1921年提出的‘集中政策控制下的分散经营’组织机构模式，让我获益匪浅。”叶洛笑着说道，这位大名鼎鼎的通用汽车总裁，只要在后世做过汽车行业生意，无人不知他的大名。 在哈佛大学读书时，叶洛也偶尔去各大汽车公司转悠，对这位大佬的底细颇为了解。 他为什么敢做大家都不敢做，不敢想，不看好的生意？ 第一，他熟知历史发展时间线，有大势配合，必定事半功倍。 第二，他在这六年辗转数个国家，对许多海外商业有着深刻了解，即便是国内的商界大亨，估计也没他对这方面如此熟悉。 第三，留洋六年，人际关系网遍布全世界，不说都能用上，关键时刻有一两个冒出来，就足够他超越其他华商了。 “叶，听说你曾在哈佛大学就读，不愧是顶尖学府出来的高材生，对这种极为小众的经营管理模式都那么了解么？”阿尔弗雷德·斯隆彩虹屁立即拍上。 叶洛淡淡笑着，好家伙，这个时代，自己看多了华人不要脸拍洋人马屁的情景，没想到洋人溜须拍马的功夫也不差啊，自己就提了个名词，他就能一通乱夸！ “斯隆总裁过谦了，这一套管理模式，我相信不用十年，就会风靡各大公司。”叶洛没吹牛，这套管理模式后来演化成了后世还在使用的“事业部管理”模式，部门职能化的理念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两人随便聊了一阵，起初阿尔弗雷德·斯隆还只是把叶洛当成一个富家少爷看，现成的钱袋子嘛，想和洋人做生意，无非是为了在圈子里吹牛，显摆一番。 这种人，请他吃个饭，多吹几句，然后再弄几匹洋马给他骑一下，钱就来了。 可谈了一会儿，他愕然发现，这年轻人对通用公司是真了解啊！ 要不是叶洛是个地地道道的华人，他甚至以为叶洛以前在通用公司当过高管。 连自己跑过来主要推销雪佛兰490都了若指掌！ “斯隆总裁，应该不会有洋行愿意销售雪佛兰490吧。”叶洛哈哈大笑，“我猜不仅不愿意，可能还嘲笑过你。” “是啊，他们都不看好这款车可以在上海热卖。”阿尔弗雷德·斯隆把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满脸苦涩。 雪佛兰490和祥生汽车行的日产黑龙牌旧篷车一样，属于篷车类型，在1928年，算是比较落后的车型。 如今汽车的主要消费群体还是权贵阶级，他们手里不差钱，浪费钱买一辆篷车，自己是不开的，给子女用吧，他们也嫌弃。 “我不这么看。”叶洛摇了摇头，要不怎么说这个年代的大部分商人鼠目寸光呢？ 汽车就和后来刚出世的手机一样，8090年代，大哥大是万元机，暴发户才买得起，没人觉得会变成“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大家都用传呼机。 可后来呢，没几年，科技发展，时代进步，手机就普及开了。 汽车这东西在上海滩尤为不同。 作为远东第一大城市，即便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这里的时髦度，商品的更新迭代速度都快得吓人，而再过一两个月，南北之战就会骤然落幕。 百废待兴，商业崛起。 金陵国民政府一连颁布数条政令，上海滩毗邻金陵，成了名副其实远东第一大都会，无数商人就要在几个月后疯涌过来。 那都是大笔大笔的资金，以及无数的就业岗位。 “上海滩有大商人，也有小商人。只是现在环境下，小商人活不下来，没饭吃，真正的中产阶级也没觉醒消费意识。”叶洛看他表情疑惑，解释道，“雪佛兰490第一款车于1919年问世，21年出了第二款，斯隆总裁想要销售的是23年的那款经典改良版吧。” “没错！”阿尔弗雷德·斯隆不住点头。 在他看来，经典改良款雪佛兰490既比现在常见的其他篷车好看，性能好，价格也不贵，是偏向亲民的一款车。 “我觉得这款车非常适合中产阶级购买，其次也是租车的首选。”叶洛仔细研究过租车行这段时间出租车辆的数目，品牌和价格。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和许多人想的相反。 最受欢迎的是廉价车，其次是豪车，不上不下的中高档车最不吃香。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要从租车者的身份说起了。 租豪车的客人，一般死要面子，虚荣心强，手里没几个钱，可能还是借贷钱庄的常客。 而租廉价车的客人，就是叶洛刚才提到的，没有觉醒消费意识的中产阶级，以及还没大量涌入上海滩的小商人。 他们租车需求大多是为了代步，或者朋友聚会，用车好几天，这比打车便宜不少。 这些人的聚会场所，一般在华人开办的付费公园、中高档茶楼青楼、风景名胜等，这些地方大多集中在县城区，不在租界，所以这边很少看到。 大亨们常年在租界逍遥，哪里见过普通市民的生活。 殊不知，普通人才是大多数。 隐形市场有时候藏匿得非常隐蔽，就和后世的pdd一样，某宝长期占据电商平台之首，pdd横空出世，主营下沉市场，没几年功夫，就创造出了一大堆亿万富翁。 而某宝那时候都做了快10年，这期间也没见人搞过一个pdd。 叶洛说的隐藏市场让阿尔弗雷德·斯隆大开眼界，他在想，美国本土偌大的市场，汽车普及度虽然比这边高，但也远没有达到家家户户有车的地步。 叶洛所谓的隐藏市场，是不是在美国本土也能发掘一下呢？ “叶，你这次打算买多少辆车？我知道华商在上海不好卖车，如果你能买200辆以上，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小麻烦。” 阿尔弗雷德·斯隆焦急问道。 他为了这片市场，囤货了不少雪佛兰490，打算先卖一批救急，日后市场开拓了，还可以继续销售。 可眼看一辆都卖不出去，心里是真急了！ 雪佛兰490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售价490美元，按照现在美元兑换银两（民国时期，国内还是银本位）的汇率，再折算成银元，1美元差不多等于2.4银元。 一辆雪佛兰490价格约为1176银元，在当下汽车普遍售卖2000-3000大洋的市场中，这确实属于平民车行列了。 200辆，算上其他杂七杂八费用，大概要25万大洋，当然这是售价，叶洛作为总承包商，会得到优惠，至于优惠到每辆多少钱，就得他们再谈了。 “卖车的事情，我倒是不需要斯隆总裁帮忙。”叶洛笑着摇头。 搞笑了，你一个在租界都快混不下去的洋人，在汽车商业总会说话说不定还没我有分量，能忙什么？ 叶洛是这么想的。 他要的只有一个—— 低价购入。 “那我可以降低售价！叶，你在上海卖490美元一辆，那我就...400美元一辆卖你！”阿尔弗雷德·斯隆是真急了。 他让利90美元一辆，到时候汽车从美国运到上海码头，一切开销也是他来负责。 如果200辆全部卖出去，叶洛一下子就能赚小四万大洋！ 这还只是起步。 只不过倒买倒卖，就轻松赚了好几万大洋。 但叶洛的胃口哪里会这么小。 家里给他购置一辆新车就花了5000大洋，买下祥生汽车行就用了5万大洋，这点利润，还不够塞牙缝的。 “不，400美元太贵了。”叶洛摇头拒绝，“90美元一辆的利润，200辆车可赚不了多少钱。” “叶，那也是好几万大洋了。很多人辛辛苦苦赚十年都赚不来的。”阿尔弗雷德·斯隆看他摇头，更急了，“而且这才是生意的开始，你如此看好租车行业，也觉得未来会有许多人买车，等490热卖了，你可以继续购入呀。” “290美元。”叶洛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我知道，通用公司生产一辆490不过100多美元的成本，而且你的仓库里积累的大量490其实生产于好几年前，就算成本价卖出，你也是赚的。” “二、二百九美元？”阿尔弗雷德·斯隆瞬间变脸，“开什么玩笑......这个价格......” “2000。我会一次性购入2000辆雪佛兰490。就算以290美元的价格卖给我，你也能大赚一笔，不是么？” “2000辆......你疯了么，叶！现在上海的汽车一共有2000辆么？” 阿尔弗雷德·斯隆从巴顿总领事那里听说过，叶洛是一个疯狂的年轻人。 但没想过，有这么疯狂！ 290美元一辆，2000辆，换算成银元差不多是—— 140万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