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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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苏稍将炼化,只是半个时辰便感觉自己的灵魂体又恢复了凝实,神识强度亦增强不少。 鬼王元婴,当真如豆芽所言,是大补之物啊。 洛苏心中一动,豆芽此次虽然也有隐瞒,但他确实功不可没,原本她准备分一杯羹给他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如此,只有另做其它补偿了。 当即收敛心神,准备继续炼化元婴时,忽觉身子一轻。 豁然睁开双目,她不由为所见震惊。 那是一颗极大的树,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雷霆般增长,扩张它的领土。 而豆芽,此时提溜着她脖颈后的衣领迅速逃跑。 豆芽见她张望,不由劈头盖脸地批评:“以后要改掉随时随地修炼的毛病,你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洛苏轻笑,“这不是还有你么?” 豆芽噎了下,嗫嚅道:“虽然……这样说也没错……” 洛苏挑眉,目光一瞬不瞬地集中在地上不断壮大的大树身上,不由相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豆芽张了张嘴,不知该作何解释。 “你我签了魂契,你瞒不了我。” 豆芽神色一焉,这个主人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太聪明! “是生死树,说起来,我的诞生……还多亏了它……” 原来魔王幡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残兵败刃,早已破烂不堪,没了当年光彩。 有一日,这贵阴城的大祭司突然召集全城鬼民收集古时流传下来的残破法器法宝,而他被幸运的送到了祭坛。 后来,他有幸于千百魔器当中脱颖而出,被生死树收入腹中,经受生死树的生命之气灌溉,这才修复器身并诞生灵智。 于是他为了感谢生死树的馈赠,特地准备守护这座城的鬼民,可没想到…… 生死树之所以称为生死树,是因为它既可毁灭一切又能妙手回春,就像一个双重性格的人,翻手云覆手雨,反面无常。 “那日,它只是露出一个枝丫,全程鬼民无不欢欣,他们甚至以为生死树显灵,要赐予他们新的人生……”豆芽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恸哭鬼域原不是这样的,这里虽有阴魂,但更多的是鬼修和阴修,他们虽然也有消散,但并不会如此糜烂无章的互相为食……” “生死树,一念令人生,一念叫人死。” 洛苏目光凝聚于它身,不,不是这种气息。 她清楚的记得靠近祭坛时身受的强大威压,那种令她灵魂都为之惊悚的血伐之息已经刻入骨髓,永远不会忘却。 “豆芽,你放我下去。” 豆芽瞪大了眼睛,紧紧攥着她的衣领不说话,他的行为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洛苏轻轻一笑,神识摘掉豆芽,任由灵魂体迅速坠落。 豆芽失声尖叫,瞬间俯冲下来,就要抓住她的脚踝,可一切都太迟了…… 它亲眼看见原本温和的绿意在顷刻之间化为凛冽的黑乎乎的大嘴,将她整个吞噬,泥牛入海,不过如此罢…… 他对于生死树,恐惧有之,感念有之,其中复杂,非其人能体会。 他想,主人应该不会死罢…… 可他的目光留出的兢惧已然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洛苏在黑暗的甬洞里摸索着,她的神识也不能辨识方向和物象,这里太漆黑,如同一个只有暗的世界。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既没有遇到生命之气,也没有遇到危险,只是沁骨的孤独深深将她笼罩罢了。 她想找出之前那种血伐之息,可生死树好像故意不能让他如愿,兜兜转转三十年,在她把生死树的大部分甬洞都摸清之际,她终于找到了新的通道。 那是一个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空间。 三十年后的第一次见光令她久经黑暗的眼睛不禁失明片刻。 等她适应了些许,她才看向中间的地方,那里有一张半黑半白的宝座,看起来既神圣又恐怖,如同披着天使外表的魔鬼,让你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形容对待他。 就在她游移不定到底要不要去探究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愿意接受作为生死树的我的馈赠吗?” 与此同时,那种令人心悸的威压突然爆射而出,压的她瞬间匍匐在地,快要窒息。 她一点点艰难抬头,见那宝座之上坐了一个男人。 他明明穿着同一件黑金色的袍子,半面仙风道骨,半面却腐朽可怖…… 一个人,两种背道而驰的气质集于一身,是那样令人心惧…… “你愿意接受作为生死树的我的馈赠吗?”他又问了一遍,两只不同气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等着她的回答。 洛苏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她突然无措起来,这种突然面对未知的强者的感觉令她茫然。 “你愿意接受作为生死树的我的馈赠吗!”他的语调骤高,莫名有种穿透灵魂的威慑。 洛苏身形战栗,双腿抖擞,她甚至觉得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愿……愿……愿意……” 宝座上的男人仰天大笑三声,伸手一勾,将洛苏抱到膝上,面容是说不出的循循善诱,“从此以后,这王座便是你的,这王冠——” 他将顶上王冕取下,缓缓戴到洛苏头上,身形随着他的话音逐渐消失:“是你的了……” “是你的了……”这句话在空荡的空间响起无数道回音,如同厄运之神临行之前的诅咒,绕梁不去。 洛苏戴着冰冷的王冠,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没想过有一天,以这样卑微的姿态坐到这样高傲空旷的位置。 她的形体在光阴流逝间一天天凝实,而她的心脏却是一半生机一半凋零。 她的面容一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仙颜玉卷,一半却是阴森丑陋令人脊背发凉的魔鬼嶙峋。 除了脸,她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 除了脸,她已经没有一处可以认出这是原来的自己。 一半跳动的心脏,一半流动的血液,一半生机的躯壳。 她清楚,这是生死树赐予她的。 一半凋零的心脏,一半凝滞的血液,一半死寂的尸躯。 她明白,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她轻轻覆上自己的面容,嘴角是半丝冷笑,半丝温柔。 她不会忘却,当初是谁将她投入水牢;不会忘却,是谁以妖孽祸人之名将她掷落;她不会忘却,那熊熊的业火炙烤身体的高温和永远不能忘怀的烧骨的糊味。 恨,都是由爱开始。